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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役三说过,在此地心怀希望只会招致绝望。隔天早晨,也就是陈延福入狱的第三天早晨,电视里播报的新闻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
“‘风彻计划’的总执行人池明远教授于昨日晚间遇刺身亡,警方尚未公布调查的具体情况。执行小组发言人今晨召开新闻发布会,强调他们不会畏惧任何意图阻止‘风彻计划’的极端分子,并且会立即启动计划的最终阶段,卫星将于明晨六时启动,请尚留在地球上的民众前往空港进行撤离。”
此言一出,T市监狱食堂里顿时炸开了锅,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囚犯们开始吵嚷着要撤离。
“抱歉,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撤离的命令。”数名仿生狱警异口同音,没有起伏的音色彻底惹怒了众人,囚犯们的喧闹转瞬升级为暴动,第一只飞到狱警脸上的餐盘仿佛冲锋号令一般,他们一拥而上攻击仿生狱警,对方用随身携带的武器予以还击,天花板里的镇暴装置也弹出喷口向人群释放麻醉气体。
“迈克,冲啊!”徐信高声喊着,他一只脚踩住固定在地上的餐椅,手指向镇暴装置,迈克一步跨上大餐桌,快跑几步朝着天花板跃起,一巴掌拍在镇暴装置的喷口上,他的手上攥着一只餐盘,这会儿黏乎乎的年糕把喷口给糊上了。
只有几名囚犯倒下了,局势很明显地倒向了这边。
在这一片大混乱中,迈克一马当先冲出食堂,回头招呼徐信跟上,而老陈被挤在人群中,余光瞥见K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中满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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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新眼睛,虹膜呈复眼状,两旁边的眼白还是原样,这使得义眼不是特别明显,从眼角向上延伸到太阳穴的位置,狼人留下的疤痕依稀可见。此刻他正和陈新迪坐在一扇落地窗前,一边分析情报,一边盯住半个城区外那扇高大的监狱门。
“所谓安全屋就是只能用一次的地方,第二次用就不见得保险了。”陈新迪说。
“我们整理一下手头的信息,老陈在逆界酒吧用悖论攻击仿生巡警被抓进监狱,这方面我已经向相关管理部门反馈了,没有任何程序直接进监狱是违反规定的,如果申诉处理得当,今天就能把他接出来。”
“很难想象我那个古板的老爹会用悖论攻击仿生人。”
“我和酒保变速箱根通过话,可以证实是有人挑唆。”
“嗯?你似乎还有半句话没说出来,你在想什么?”
“狼人,也就是伤了我这只眼睛的仿生人,我的最后一案。”
“你刚才给我看了雕刻家遇害和校园爆炸案的卷宗,这名仿生人确实很奇怪,”陈新迪挪了一下身子,“仿生人行为遵循‘两人共视’和‘三分AI’的规则,两人共视是指需要有两名仿生人都看见同一个原生人才能对其采取接触式行动,三分AI指仿生人行动的谓语、宾语、定语分别由一个独立AI进行解析,在其中一个字段可能对原生人造成危害的时候调整其他字段以规避伤害。以我爹被抓来说,酒吧里有两名仿生巡警符合实施抓捕的标准,而AI检测到‘射击’和‘子弹’两个高危字段,就会选择‘橡胶’或者‘旁边’这种词作为定语。所以狼人的行为从常理上说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什么人或者组织篡改了他的程序。”
“蝴蝶效应代码,我恰好知道几个有嫌疑的组织。”
“早,你们看新闻了吗,呜哈。”阮天雾打了个哈欠,她披着大衣,里头是点缀着蓝色花纹的棉制睡衣,本来她坚持不去睡,结果被陈新迪调侃说:“怎么,在脸色惨白这件事上你们俩也要保持夫妻相么?”尔后医生又劝了她一会儿,她这才进卧室睡了几个小时。
“正在看,”马克杯里飘出热气,陈新迪指指在他和医生面前悬浮的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屏幕,“来一杯咖啡?”
新闻上正在反复通知市民前往空港办理撤离手续,就在陈新迪准备说“咱们抓紧时间,接了老头子出来就撤”的时候,接连发生了两件事,屏幕上被雪花点覆盖,然后画面跳转到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背景里可以看见红色的四边形标志。
“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嫌疑组织第一号,凝血会。”
“各位以血相连的同胞们!请允许我占用一会儿各位观看早间新闻的时间,最近仿生人的失控各位想必都亲身体验过了吧!但是在这背后还有更深刻的问题,请大家看这一段视频。”
“以极端分子来说他们还真有礼貌。”
画面上似乎在展示什么流水线工厂,两边工人的脸部都打上了马赛克。
“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我们对画面进行了处理,这些都是人类,或者用你们喜欢的矫揉造作的用词来讲是原生人,人类工人!那么他们在做什么呢?可能聪明的观众已经看出来了,这正是生产仿生人的流水线,看看他们的神情,啊抱歉好像马赛克打得太厚了,各位难以看见他们绝望的眼神,因为他们正在给自己制造敌人,这些仿生人被送进其他的工厂或公司,取代人类的位置,加上本就已经实现的机器自动化,可能在上个世纪有上千人的工厂现在只需要几个仿生人就能正常运转,仿生人带来的进步越大,这些人,这些生产仿生人的工人生活就越差,因为他们只有更加夜以继日地制造仿生人才能免于被开除,而一旦出了工厂,在社会上他们还是越来越不被需要。看到这里你们可能有人会说新闻上已经通知了,所有失业的人都能定期领到生活物资和救济金,但是现在!现在!过量的仿生人甚至也混在领救济金的队伍里,他们要钱有什么用呢?什么……对不起我越说越离题了,我想说的是!我们想要的不是衣食无忧!我们想创造价值!我们想被需要!我们想要热血沸腾的感觉!我们甚至想看老板的脸色!想被同事排挤!我们想真正像人一样活着!如果你们现在也和我们有同样的想法,就来加入凝血会吧!各位以血相连的同胞们!让我们砸了这个虚假的世界,用我们有血有肉的双手重新创造一切!”
经过重度掩饰的声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画面受到了干扰开始变形,与此同时天际传来了轰隆声。
火球拖着燃着的尾巴冲破了薄薄的云层,朝着T市坠落下来。
“不是吧,怎么会有陨石?”
“不对,应该是逃生舱一类的航天器。”医生用义眼捕捉着火球的影像,说话间,它离城市越来越近了。
“见鬼,”陈新迪跳了起来,“好像就是朝着监狱那边。”
撞击带来了爆炸和崩塌,即使离了半个城区远,桌上的马克杯还是震动了起来。
“五分钟准备,该走了,”阮天雾回到卧室去换衣服,医生走向门口,陈新迪透过落地窗看着监狱方向冒起的浓烟,和不断从里面逃出来的人,“可别出事啊,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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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其中可能包含巨大的观察者偏差,只是在需要用这句话来描述的情况下,先贤的智慧往往简洁又贴切。
陈延福被人潮和脏话拍打得筋疲力尽的时候,脑子里就冒出了这句话,这会儿他的耳朵里灌满了谩骂和警铃声,为了避免对耳朵的伤害他把嘴张开了一道缝,就好像要咧嘴笑一样,在这种背景下显得自己很傻,更别说他还一路被各种肤色的胳膊肘和膝盖攻击,有两次他被挤得双脚离了地,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老陈跑在这条路上是有原因的,撞击、爆炸、震动仿佛就在耳边,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从方位来判断就在旧楼的方向。他的想法很简单,曼珀塔,那个窝在圈椅里咯咯笑的女孩儿可能受伤了,而K这会儿还没从失去父亲的冲击当中缓过神来,所以他得去帮助曼珀塔。
旧楼的主体已经蒸发了,残余的痕迹上火还在烧着,老陈加快脚步,心中希望地下图书室没出大事。
什么东西打进地面里,老陈趔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然后他看见了,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搭乘空天航行舱降落到了这个区域,而这张布满线疤的脸,正狞笑着站在废墟的高处,装出一副他乡遇故知的表情看着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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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变速!”市区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交通事故随处可见,很多人抛下代步工具涌向空港,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是不能抛下的。
大概。
即使按照迷信的说法从梯子底下走过去会招来厄运,依然有不少人选择了这条路,没有人伸手把梯子收起来摆在路边,因为那梯子上还有个人。
“你们瞧着点儿路嘿!”脚下的梯子歪了一下,变速箱根抓着一二层之间的霓虹灯管朝街面上喊着。
“变速!”陈新迪扶住了梯子,医生和阮天雾跟在他身后挤过不断发出噪音的人群。
“哟,你们好!”
“你怎么还不走啊?”
“老板跑啦!我花了五块钱他就把这个店转让啦!”
“那你不走啦?”
变速箱根终于拆下了逆界的招牌,他跳下梯子,把那些灯管和电线扔到一边,拍了一下手上的灰尘,说:“嗯,不走了,我喜欢这里。”
“那你怎么拆了招牌?”
“我又不喜欢那个名字,我更喜欢这个地方还叫做‘黄铜螺丝’的时候,你们说这玩意儿有可能停下来吗?”变速箱根看着卫星的光点。
“只凭我们大概停不住。”
“那你们怎么也不跟着人群走?”
“我们要去监狱那边接人。”
“哦对,老陈被抓起来了,祝你们好运,我还得把店里头也整理一下。”
“那好,待会儿我们来喝酒啊!”陈新迪喊着,仿佛末日根本不在眼前一般。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劝他离开呀?”一行三人与变速箱根告别后,阮天雾回头问陈新迪。
“这是他的选择,我凭什么干涉呢?”
“但是……”
“他能这样做,一定有了相应的觉悟。”医生走在最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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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沁入了老陈的眼角,刺激得他睁不开眼,这明明是自己的血,为什么自己的眼睛不认得它呢?老陈想不通。
“所多玛杀手”诺斯南几分钟前从站立的位置扔下了曼珀塔的尸体,他是那种看见别人的内脏就会特别亢奋的人,所以这会儿他正处于绝佳的状态,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曼珀塔的死状有多惨。
这种时候理智的做法是想方设法制服他,还是拔腿就跑呢?这老陈来说似乎只有一种回答,而这种回答只能导致一种后果。
“感觉如何啊?陈警官?”诺斯南抓起陈延福的手臂,照着他的前心恶狠狠地一踢,老陈翻了个边,然后在瓦砾上滚了两圈,咳了起来,“我会慢慢杀你的,毕竟是值得纪念的第三十人。”
“三……十……”
“我进来之前的记录不是27人嘛,昨天有个大人物喊我去处理了一个研究员还是什么的人,作为报酬我向他要来了你的位置,”崭新的盐霜刃在他的手上翻飞,反射着并不强烈的阳光,“谁能想到这么奇妙呢?你来了,我走了,你能想象我听到这个消息乐成了什么样吗?这就好像我回家的时候顺带解决掉了仇人,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所以那个无名研究员是28号,刚才的小女孩是29,陈警官,你自然就是第30个,我这手法可一点都没有生疏。”
“是池明远和曼珀塔。”K出现在视野中。
“什么?”自己的娱乐被打扰,诺斯南显得有些烦躁。
“他们的名字是池明远和曼珀塔,我不准你用数字称呼他们。老陈,你怎么样了?”
“脚发麻了……失血过多……”
“啧见鬼,如果我的空间没有受损的话这种程度的伤眨眼就能治好。”
“你有……把伤治好的能力吗……”
“嗯,但是在我治愈你之前你就会被冻成粉末。”
“啊……喀……原来……”老陈想起了自己被低温黑烟包围,腹部疼痛消失的那个早晨。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赶过来就好了。”
“不……不怪你……你快逃吧,这家伙手段狠毒……”
“说什么呢,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其中还包括我爸和塔塔,我怎么可能转身逃跑。”
“……喀喀……要不了多久我也跟着他们去了……”
“放心吧,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你他妈在那儿跟个要死的老头子叽咕什么呢?趁着我还不想杀你赶紧滚蛋。”
“我已经告诉了你他们的名字,现在该你跟我说了。”K站起身,步履坚定地走向诺斯南。
“滚啊神经病,你找……”所多玛的杀手这句话留在了嘴里,因为K在他的注视下凭空消失了,紧接着有个冰冷的东西抓住了他的面部,他被向后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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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本以为离开黄铜螺丝就不会再见着人了,没想到一进监狱的第三重门,就瞧见一个身影从二楼跑下来,仿佛没看见医生他们似的朝着走廊更深处跑。
阮天雾快步追了上去,医生和陈新迪对视一眼,也跑了起来。
“请等一下,这里很危险,你快点儿离开吧!小姑娘,快去避难!现在去空港还来得及!”阮天雾边跑边喊话。
“我没找到哥哥,我哪儿也不去!”
阮天雾眼看就要抓到对方的肩膀了,少女双手一拍,消失在走廊中,下个瞬间她出现在转角处,那件不合身的外套飘了起来,露出内里橙色的囚服。她回头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三人,然后跑远了。
“刚才那是什么?”阮天雾停下脚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从楼上下来的,上面估计没人了。”
“她刚才瞬移了诶!”
“如果有设备我也能做到类似的效果,会瞬移的话她说不定可以从风彻里活下来。”
“她一开始朝向的是监狱的旧楼,我们直接过去可以比她绕路的先到,老陈大概率也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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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欢迎回到现实世界。”
双手被麻绳固定在扶手上,脚踝则被绑在椅子腿上,嘴里横着个不知从什么上面撕下来的布条,绕过耳朵在后脑勺的位置打了个结。这布条有一段已经被血液浸透,这会儿血细胞正在失去活性,刚才被击中的位置基本不流血了,只剩下那疼痛还留在大脑里。
即使是无比自负的所多玛杀手也知道自己这回伤得够呛,说到底,杀手这个职业就是要对形势有正确的判断,真正让他转变了态度的,不是已经受了的伤,而是面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睛深不见底。
“从现在开始对你进行拷问,哦对,这样你不能说话哈,”K伸手扯下了诺斯南嘴里的布条,“这样好多了,你可别想着咬舌窒息自尽,我这儿有笔可以扎开你的气管。”
“呸!啊——!”诺斯南啐了一口,K侧身躲过,同时用一把小巧的水口钳夹住诺斯南的右鼻翼,剪了下去。
“在圣母面前耍心眼?真是个孩子。”
“什么狗屁圣母,你小子真是疯的可以,哈哈哈。”血从鼻翼的缺口流到了他的嘴边,这回他没再把血吐出来。
“我只要一个名字,只要说出是谁指使你去杀害池明远的,你还能留着自己身体剩下的零件。”
“去你妈的死疯子,老子难道没有职业道德啊——!”
诺斯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脚,刚才右脚小趾的指甲被连根拔起。
“啧,这钳子大概被你的脚气腐蚀了,之后我再买把新的,这才第一枚趾甲,我们有很多时间,还有少给我扯什么职业道德,你根本就是以杀人为乐。”
“你就装吧,我不信卫星打下来了你不跑,啊啊啊——!”
“现在可不是为我操心的时候,我在这二十年的人生中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不论过了多少年与疼痛为伍的生活,依然无法忍受它。”
“嘴皮子倒是——啊——!”K摸出一枚两寸长的钉子,对着那已经鲜血淋漓的脚趾钉了进去。
“算了跳过手吧,接下来是牙齿,等我拔完的时候你可以考虑一下招还是不招,”K按住诺斯南的额头,用老虎钳猛敲了两下他的膝盖逼他把嘴张开,然后触感平滑的钳子伸到牙床的最深处夹住了他的一颗臼齿,“在拔牙的时候,我可以和你分享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我打算拔到你只剩四颗门牙为止,然后我会把六枚五寸长的铁钉分别钉入你的左右小臂,从尺骨和挠骨之间穿过。到那时除了碎掉的膝盖,你身上其他的骨头还是完整的,接下来我就要用这些铁钉来掰断你的手臂了,备选方案还有加热眼球之类比较麻烦的操作,但是这些都不是拷问最精髓的地方——你刚才提到了职业道德,不如我效仿你雇主的做法来激发你的道德吧?我猜他控制了你的某位亲人,如果我稍后把这套流程用在这个人身上的话又能坚持到哪一步呢?”
“呜啊啊——!”
“拔牙的时候请不要说话,把嘴闭上,抱歉,应该是把嘴张开,还是说你突然灵光一现准备抢答啦?别急,至少让我拔掉一颗牙。”K用钳子牢牢抓住那颗臼齿,左右摇晃直到它开始松动,然后双手反向使劲半拧半拔将它带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自然也少不了诺斯南的惨叫声。
“妈的,有本事你就把我的牙全拔了,全拔了就没地方可以再疼了,反正你吓不到我,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哦?那我们大可以赌一赌,我的父亲在被你杀害的瞬间有没有对你进行骨纹识别并且向我发送警告,看这儿,”K面前投影出的画面显示着某处空港的候机大厅,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处于画面的正中央,“你的姨婆,那位在你杀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第一次作为未成年犯假释出来之后还肯接纳你的亲人。你是没机会见到她被我拷问时的样子了,可怜的老人家,她只能打着哆嗦蜷在椅子里,甚至不知道要向我招些什么,但是我会告诉她都是你的错。现在我们就看着她老人家的监控影像继续拔牙吧,还是说你更愿意在胯骨上再来一下好把嘴张开?”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这个疯子,是万斋教授,万斋教授啊啊啊——!”诺斯南的嗓子变了调,双眼暴突朝着天空高声叫喊着。
“真是个熟悉的名字,他给了你多少钱?”
“他告诉我陈延福的位置作为报酬……”尖叫之后,诺斯南瘫软在扶手椅里,只剩轻微的呼吸和插着长钉的脚在发抖。
“为了一场谋杀进行另一场谋杀,真是可悲。”K扔掉手上的钳子。
“哥哥!”池铃四喊着,但是此时站在那里的已经不完全是K了,于是她换了一种语言,“ceckdiw!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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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拉住了想去扶起陈延福的阮天雾。
“让他先去。”
陈新迪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抬高老陈的头,让他的后背靠在自己的右腿上。
“喀……本以为有星星掉到泥土里了,想带小池那个后生来看看的,没想到是这种灾星啊喀……”
“爸,我在这里。”
“唉,小池应该就在那边。”
“别说话了,医生,监狱的医务室在哪儿?”
“算了,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呢,医生快来帮我一把。”
“儿子!喀喀……”
陈新迪垂下了头,无声的泪水落了下来。
“好几个内脏受损,即使我不是法医也知道在小池来之前已经没救了……喀喀……你看那边机器一样的医生,他也看出来我这样治不好了……但是希望还在……”
陈新迪点上一支烟递到老陈的嘴边,医生在他们的另一侧跪下,低声说:“至少这次我不会说你污染环境。”
“靠近点,让我看看你的新眼睛,这次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没事的,进学校是我自己的选择,别说了。”
“这眼睛是不是质量不太好……”
“对,总是这样漏水。”医生大声地擤了一下鼻子,背过身去。
“唉唉,真疼,我之前下定决心戒烟了……喀……但是临死之前来一根,不管是哪里的法庭都不会判我有罪吧,阮组员,不准哭了,这是组长命令。”
“……我才不听你的……呜——”阮天雾把脸埋在手心里大声哭着。
“这就是风彻的卫星发出来的光吧……小池的父亲死了,这能成功么?”
“很多人都准备移居到别的星球了,测算出的能量值越来越高,地球现在的生态可能保不住。”
“见鬼……喀喀……所有人的母亲,这种时候……新案组最后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去救小池,还有……保护地球。”老陈抬起手想拍掉落在衣领上的烟灰,那手摸索着囚服,抬到一半又滑了下去,再也没有动过。
“爸!”陈新迪涕泗横流,医生和阮天雾也泣不成声,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陈延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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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名孩子,以及其中一人身上所受之血站在旧楼的废墟上,地面开始震动。
并不是地震,先前诺斯南搭乘的航行舱降落所引的爆炸和燃烧,此时终于破坏了旧楼地下秘密空间的支撑结构,地面开始向着停放冰格的仓库塌陷。在这种情况下最先理解发生了什么事的是诺斯南,绑在椅子上的他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张大那满是血沫的嘴狂笑起来:“哈哈哈哈——!中大奖了,这下子都算在我的纪录上,哈哈——”这是他生命里最后的狂笑,随着地面的陷落他也掉了下去,碎裂的地面材质砸在了他的身上。
在这个故事前面的段落里我们就说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所以对K来说,面对大量无法挽救的生命这件事还不是最后一桩灾祸。在这一片混乱中医生一行人因地面的震动难以前进,医生的义眼捕捉到了K的影像,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无法识别此人的身份,在旧楼前空地另一端的池铃四与医生的处境正相反,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变成了其他的什么人,却因为缺乏相关的诊断经验,不知道哥哥为什么开始痛苦地叫喊。
在圣母之血发挥作用的期间,K的身体被菱半寄生了。
地面停止了塌陷,秘密空间现在呈地洞的样子,医生抓住地洞边缘的钢筋顺着侧边滑下,但是来不及了,K的手上凝聚起黑色的烟气,然后切向自己的右肺,急剧的寒冷将血肉凝固,然后碎成了粉末。冰格容器碎片反射着淡蓝色的光,如果忽略这幅景象背后枉死的生命倒也说得上有一番景色,眼下原始的嘶吼从地洞里传出,乍听仿佛在领地遭到入侵时发出的威吓,但是那颤抖的尾音更像是在恸哭。
“医生,怎么回事?”阮天雾紧随医生滑下地洞。
“菱半的侵蚀是无法通过手术取出的,因为这种异空间物质是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起作用,即使切开胸腔或者腹腔也不可能找到它,只有在心理剧中它才会现身,但是他刚才切除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右肺,把整块区域连带着菱半一起粉碎了,而且,”医生俯下身扯开K那件切口整齐的囚服,“伤口正在愈合。”
冰凉的黑烟顺着医生的指尖消散在空气中,血液则向下淌在地面上。
“没事的,哥哥受过血不会死的。”池铃四抓着K的衣袖,他陷入了半梦半昏迷的状态,豆大的汗珠从滚烫的额头滚落。
“愈合的速度很惊人但是还不够快,即使不死,不立刻加装义体的话会对脊椎以及其他器官产生影响,结果可能比死了还糟,这附近没有医疗设施,本来是很简单的义体手术……”
“别放弃,老爹那种伤势我们确实无能为力,但是他可以自行愈合,还能坚持一会儿,我想想,两条街以外有空间驿站,希望能赶得上。”
“那是什么?”池铃四抬头看向说话的陈新迪。
“我认识的人开发的物质传送装置,我这人没什么优点,”陈新迪示意医生搭把手,“就是认识的人多,这是老爹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怎么样也得完成。”
“等等,我也要去。”
“空间驿站容量有限,而且现在这个样子,”陈新迪看了看卫星的绿光,“无法保障安全。”
“我不管,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池铃四丝毫不肯让步。
“铃铃……铃铃……”K呢喃着,勉强半睁开双眼。
“哥哥,怎么了?”
“你留下来,这里更需要……你可是我们家的王牌啊……”
“……好,我留下来,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少女抬手擦掉从刚才起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简单遮挡住K的伤口后,陈新迪带着他离开了,医生、阮天雾和池铃四也爬出地洞,此地除了他们三人只剩下成堆的尸体。
“不能把老陈的遗体留在这里吧?”
“还有一个。”
“什么?”
“‘所多玛杀手’在杀害老陈之前还杀害了另外一人,那是为了激怒老陈做的,很可能是老陈认识的人。”
“我觉得老陈即使看见的是不认识的人也会冲上去救。”
“是的,但是水准不会下降这么多,把他们和底下这些孩子一起安葬,至少弄得像是安葬的样子。”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空港的飞船开走就不会回来了。”
“如果我们不需要离开呢?”池铃四说着双手一拍,在二人面前消失了一下又出现了,然后她又分别演示了一遍让医生和阮天雾消失再出现的效果,“我可以把你们折进空间里,就算卫星打下来也没事。”
“这是哪门子魔法?”
“恩塔星秘传,我想哥哥让我留下来就是因为这个吧……”
“我甚至没有感觉到被‘折’进了空间。”
“嗯,它结合了‘空间’和‘柔软’两种特性,是我爸解读出来的。”
“我越听越找不着北了,可以把我们都装进去?”
“整座监狱的范围都没问题。”
阮天雾这下子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有个想法。”医生的义眼亮了起来,他敲响了变速箱根的终端。
“哦,医生,一会儿不见你怎么灰头土脸的。”
“应该还有不少坐不上飞船或者和你一样选择与地球共存亡的人,你尝试区域广播一下,尽量把这些人集中到酒吧去。”
“末日酒会吗?我待会儿得去拜一拜山羊脚。”
“也许能活下来,”医生说完就切断了连接,“我们把逝者妥善处置,然后去黄铜螺丝。”
①:恩塔语:母亲。此处妹妹试图呼唤K身上的圣母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