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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就在K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医生的“反效果”剧透成真了,一大早医生就敲响他的房门,让他快点打开战碑。
“怎么了?”他拍了拍木板,开始穿衣服。
“心瞬不见啦!肯定是昨晚溜掉的!”阮天雾在战碑里喊着。
“谁?”
“就是心瞬呀!我早上起来就没看见她,桌子上放着留言说她走了。”
“写留言可真是复古,卷包会?”
“店里应该没少东西,她这人生地不熟的能跑去哪儿呢?”
“感觉自己还不上治疗费跑了?”
“你闭嘴!前两天的事我还没说你,晚饭的时候她脸色有多难看你没注意到么!”
“别急,小雾,冷静一下,”医生的声音同时从客厅和战碑里发出,“先查查看她在上头还是下来了。”
“意思是……啊我知道了,”阮天雾查阅赛特米苏的传送间使用记录,“找到了,五点四十五分,目的地被掩盖了。”
“也就是说她确实下来了。”
“具体地点不明,应该不是酒吧那边,这样,小雾你进她的账号看看,论坛浏览记录之类的。”
“关键词呢?应该几秒钟就能登上。”
“‘委托’、‘未解决’这类的,结果按报酬额度和后台停留时间两项综合排序。”这些是防火幕论坛上发布寻物请求的常用词,从检索结果和停留时间来看,阮心瞬只在一个主题上查看了超过十分钟。
“我把链接发出来,主题发布人名称LockyFaeron,编号5358424,注册时间半年前,芯片认证年数三年,委托内容‘寻找外婆的魔法书’。”
“三岁小孩?怪。”
“委托里的地点是T-342和T-344。”
“T市郊区,小雾定位一下发布人的位置。”
“无法定位,可能在‘驿站’或者……”
“在地球上,可能有人修复了坏掉的传送间,”K拉开驾驶室的门,“医生,起跳的能源不够,直接开过去吧?”
医生迈步走进驾驶室,递给K一个纸袋,正面印着一个领子呈三角形的独眼笑脸①,里面装着肉包子和煮鸡蛋。K接过早饭,同时设置好行车模式和目的地,二人宛如旧时代拉力赛车的驾驶员和领航员,阿斯忒里亚的引擎发出一长串嘶吼,车开始逐渐加速。
没用多少时间,阿斯忒里亚蹭着一扇旧车门转过弯,到达了T市的城郊。
“医生,开到下一个需要拐弯的地方就停车,我们下车去找。”
“停车的同时锚定位置让小雾传送下来,大概率需要急救。”
“刚才拐弯的时候我们撞上的那辆汽车看着是很老的款式,上面印着的标语我怎么想也不明白,‘核载超员,七人违法’,这里头关系人算上驾驶员、领航员、大副、二副、三副,还有出钱的老板也只有六个人,我实在想不出第七人应该是谁。”
“那是‘核载七人,超员违法’。”
“讲到底,这些车为什么还要叫汽车?早就不用汽油来驱动了吧?”
“已经有别的交通工具占用‘电车’的名字了,而且它的外形和性能上没有质的突破,充其量是多了自动驾驶和浮空交通管制,或者你可以学城里人附庸风雅地称它为‘铁伏骏’。”
“可拉倒吧!给汽车重新起译名我没什么意见,但是这名字又不信又不达,雅么……可能有人觉得很雅吧,大家喊汽车都习惯了,要我说违反翻译原则这事儿可比在二十世纪违反第一第二定律蠢多了。”
“你自己说出了答案,称之为汽车是因为‘约定俗成’,还有你指的不是牛顿,而是阿西莫夫。”医生的复式义眼没有亮起,说明这是他自己记住的东西,而不是使用检索得出的结果。
“定律总归是定律,不论是凭空创作还是观察宇宙所得,用比喻来说就是大家都戴着一样的镣铐跳舞。文学作品还是方便点,大家都是人凭啥我就得按照你设置的刑具来写,所以不遵守机器人定律的作品有很多,比如说有红色的朴茨茅斯复仇女神登场的那一本②,任何东西只要加点恶意都能成为恐怖的放大器,当时算是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畅想期,对于这些东西的发展会没人心怀恐惧么?甚至可以说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今天,等等,在汽车公墓里说复仇女神会不会惹它们生气啊?”
“这些汽车送进来的时候都拆除了能源部件,即使有仿生兽进来饱餐一顿也没有足够的能源来维持形态。”
“虽然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阿斯忒里亚的表面与汽车公墓中的报废车辆融为一体,K和医生下了车,走在铺着粗沙粒的地面上,按照医生的分析,委托地点应该是在汽车公墓往近郊走的路程中,这里用来藏修复的传送间十分合适。
“这儿离市中心还是挺远的,铃铃的舞台都到不了这里,要不我们联系她换个方向往这边铺?”
“别麻烦她了,还是我们走走看,”医生攀上三辆叠放的汽车残骸,试图越过汽车公墓的阻碍从较高的位置寻找可能出现的画面,“‘外婆的魔法书’,这个委托浪漫到令人生疑,可能是梦里才会有的东西,菱半和梦同时出现的可能性极大,预备一个协助治疗很有必要。”
“但是那个孩子丝毫没有怀疑……见鬼,像她那样的人进入梦境的话……”
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声,爆炸和撞击揉在一起,震动顺着公墓的通道拂过全身,一些废弃汽车的前盖也跟着微微颤动。这爆炸声是K和医生最熟悉的,用能量桩炸开梦境舞台的声音,那些金属碰撞的声音至少表明了没有实现软着陆。
“十一点方向。”两人不约而同地跑了起来。
最开始他们是从南侧进入汽车公墓的,现在向偏西的方向跑了一会儿,公墓的标识映入眼帘,微缩电波塔造型的底座上用霓虹灯管弯折出‘车辆回收’四个字,落满灰尘的灯管已经不会再亮起,在阳光下显出几分无奈。先前的响声已经平息,这会儿正从微缩电波塔的方向传来高频率的哭泣声。二人绕过最后一处堆放的车体,沙粒溅入汽车公墓正门处的空地,他们看见一名瘫坐在地上,身披黑衣,兜帽拉至前额,正在大哭的少女,和躺倒在少女怀中的阮心瞬,她的左臂和左腿血肉模糊,甚至还在嗞嗞地散出白烟,右小腿从当中折断偏向一边,整个人只剩下微微抬起眼皮的力气,一眼望去便知她正处于休克边缘。
“呜啊——!”戴着兜帽的女孩不知所措地哭着,她全身都因为害怕而不住地颤抖。
“吵……吵死了……安静……”阮心瞬微张的嘴里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
“对不起!”兜帽少女慌忙道歉,扯住衣服的边沿努力收住泪水,这时她看见K和医生朝这边跑来,眼泪又涌了出来,“啊——!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呜哇——!”
医生伸手在背后的空气里画了一个感叹号,示意K慢下脚步不要冒进。
“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啊——我这里有……有钱,都给你们!”少女一只手拽住兜帽拼命向下拉想要遮住面容,另一只手从衣袋里摸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哭泣的势头丝毫没有减弱。
“没关系,我先看看。”K走到少女身边接过那叠钱,兜帽下的哭声顿了一下,然后变为断断续续的抽噎,K用两个手指夹着钱,回头向医生摊了摊手。大约过了一分钟,兜帽微微抬头,目光始终避开站在她面前的K。
“我觉得接了这钱能让你安心一点,还给你,”K弯腰把钞票放在少女的手边,“我们没打算杀你,甚至还有可能帮你,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上百个问题。首先,刚才的梦境舞台是你搭出来的么?”
“啊……是。”
“你今年十五?十六?怎么会懂这种治疗方法?”
“改造身体是三年前做的,那时候十五……”
“改造……认证时间三年算是对上了,医生,咱们这儿有一个脑移植机械人。然后呢?”
“这个我自己看了一些书,然后试了试成功了,就……”少女再度低下头拽住兜帽。
“这也能叫成功了?”K看着已经休克的阮心瞬,“你当这是学校里玩笔仙呢?不说你创造出的舞台是好是坏,最基本的她走上舞台相当于把命交给了你,但是你根本没有保护她。不准哭!”
“呜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手脚伤也不能全怪她。”医生走过来看了看心瞬的伤势。
“但是骨折很明显是爆炸之后人撞在钢架上造成的,你明明知道怎么用能量桩炸开舞台,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人会被爆炸波及?”
“我不知道会这么厉害……”
“不知道你自己怎么不骨折呢?”
“我……呜——”少女的手攥住那叠纸币,遮盖在黑色外套下的身体还在颤抖,传达出惊魂未定的状态,就在她无言以对的时候K和医生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别处。
刚才她所面对的那个人形物体。
“竟然没有逃走。”
“刚才的梦境太弱了,或者是……”K冷不丁回望,吓得刚露出眼睛的少女又低下头,整个人几乎要伏在阮心瞬身上了,但是烧烂的手臂散发出的血腥味又让她向后一缩,忍住的眼泪再度在眼眶里打转。
“菱半侵蚀,导演与她年纪相仿,那么失物委托应该只是托词。”
“呜——我怎么会知道……”
“雾姐!”
阮天雾顺着他们跑过的路径出现在废车堆前,身后的四个自浮罐一字排开,她一眼就看见了不省人事的阮心瞬。
“小雾,停车的时候我已经联系了医院,直接把心瞬转换上去,这孩子你带回阿斯忒里亚,级别‘风’。”
阮天雾的职业素养压过了心头的急躁,秋风排序简单地说就是杜甫诗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首句七字——八月秋高风怒号,这个排序在有些部门用来分类不同类型的罪犯,有些则代表危险程度的上升,医生使用的是后一种,于是她回身设置自浮罐的时候悄悄按亮了PTC武器装甲。
“医生。”
“布景。”
“沉浸。”
这是多风的季节中平常的一天,空气的移动卷起兄弟高台街上的落叶。古人言叶落知秋,那么即使迟钝如伊芙琳·法兰夫人也切实感觉到了秋天的到来,这会儿她半卧在躺椅中,双脚搁在靠近壁炉的矮凳上,今年的第一炉火焰发出令人安心的温度,她眯着双眼任由思绪随着风声飘开。
背街一侧的墙外,一只把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涂成黑色的手从窗台上抽回,手的主人是一名初中生模样的女孩,装扮中透着很不融洽的感觉。她身穿黑色皮衣,皮衣的袖子撕去一半,双肩的位置留着两道镂空心形组成的花纹,腰带上镶满了铆钉,歪斜的刘海发梢染成金色,右耳的辉光管耳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扬起然后轻轻地转圈,上面的数字显示为3。她的手中握着一面小巧的随身镜……
突然,K的声音从舞台中传出:“医生,炸一下舞台,我选错角色了。”
医生迅速取出能量桩贴在舞台上,在外界看来舞台是一个透明的空间,这个空间并不存在于现实中,外界的人即使在舞台的范围里行动也无法触碰或改变舞台上的人和物,因为这个空间实际上是患者——或称导演的梦境投影,医生使用心理学的治疗手段让患者认同自己作为梦的播放装置,而炸开舞台相当于直接叫醒一个正在梦游的人,此举所产生的心理压力会让梦境急速收缩然后爆炸。刚才阮心瞬就是被这种爆炸震伤,而她的手脚上那些仿佛被泼上火碱溶液的腐蚀伤,则是因为她本人没有扮演好所选的角色,被梦境觉察到了异常开始抹除她的存在。
优秀的心理治疗师可以延缓梦境收缩的速度,在医生炸开舞台时,伊芙琳·法兰夫人干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从梦境离开的同时变回K的模样。
“这可怜的孩子,一天要被炸两回。”才进入舞台几分钟,K的呼吸就已经开始发热。
“你难得会选错角色。”两人迅速离开爆炸中心。
“哎呀我本来想选从窗外路过的孩子的,但是她那个性格要转折太突兀了,于是我选了隔壁房子里的老人家,她确实起到了一部分转折的作用,但是谁能想到她就是菱半选的角色,而且这个天就开始烤火,我这一碰高温基本就歇了。”结合防火幕论坛的深度讨论,菱半作为从另一个宇宙来的生物似乎只懂得作恶,是纯粹的恶意集合体。由已经治愈的菱半患者进行回忆证实,它们在占据人类意识之后总是强迫人们进入梦中,或是用饱含痛苦回忆的梦折磨患者的精神,或是利用患者脑海中的元素构建出全新的梦境,在其中对患者进行虐杀,就在患者被噩梦缠身,精神脆弱至极点的同时,这副身躯由菱半的恶意驱使着在现实世界里进行犯罪行为。最开始发生此类事件时,T市警局最先找到医生,希望他能协助处理,早期他们只是用布景困住行动敏捷的菱半侵蚀患者,炸开梦境直接采取击毙手段,这一行为会导致患者本身死亡或成为植物人,但是后来医生发现,菱半在梦境中不再拘泥于患者自身,开始扮演起其他角色,击毙梦境主并不能消灭菱半,反而白白葬送了患者的性命。在医生的坚持下,他们开始试行“梦境舞台”的做法,只是一切都因警局人员更替和后来的风彻事件而中止。
“烟散掉了,我们尊敬的导演……人呢?”K从背靠着的破车壳后探出身子,那个与刚才舞台上登场的辉光管姑娘不是同一个人,却同样穿着叛逆的身影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
“连续中了两次梦境还能行动,不同寻常,看样子不仅是菱半,她本身就对刚才那孩子怀有敌意。”
“那她岂不是已经朝阿斯忒里亚去了?”
“我正在发信息给小雾,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
“这回我干脆用原创角色得了,刚好在场景里看到了类似的东西,而且即使不干预那个老人家也能进行转折。”
两人再次奔跑起来,沿着两侧堆放的废铁撞得东倒西歪的路径去追导演。靠近阿斯忒里亚的地方可以听见徘徊的嘶吼声,说明她被已经隐形的阿斯忒里亚骗住了,恶意的指针和眼中所见的冲突让她很疑惑,两人趁此机会一口气拉近距离。
“医生,可以看见了。”
“布景。”
“沉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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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
“吓死我了,你们怎么让她跑过来了?”阮天雾从阿斯忒里亚里探头向医生抱怨。
“三儿没选好角色,决定重开一次。”
“心瞬已经送去手术了,但是看样子……”
“对不符合自己时代的未知科技缺乏谨慎,受伤至少比丢了性命要好,报告一下风级目标的情况。”
“我泡了杯热茶,驾驶室里那袋‘德尔塔牙’的包子还剩几个我也拿给她吃了,不是跟你们说了好多次不要把装吃的东西的袋子放在面板上么,还有她都吓成那样了怎么秋风排序那么高?你是不是弄错了?”
“她是脑移植人,存在因过度恐惧采取攻击行动的可能性。”
“我倒觉得她那样根本没办法发动攻击。”
“你们俩,高个子带个姑娘的,对就说你们呢,开戏的时候别聊天,我这儿还在酝酿情绪嘞。”K的声音从舞台里传了出来。
“你不投入表演没问题么?”
“我的戏份还在很后面,现在正要开始准备。”声音逐渐变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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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德尔塔牙的商标
②:《克里斯汀》,斯蒂芬·金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