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不存在的记忆

　　无视掉虹膜上疯狂闪烁的警告信号，他还是把手臂从废墟里抽了出来。右手胡乱拨开眼前遮盖视线的茅草堆，那纯净如蓝宝石的天空率先映入眼帘，自己沾满血污的右手在视线边缘晃动，清除掉身上遮盖的茅草。
　　把那些碍事的东西拿走之后，他试图用右手撑着坐起来，腹部和左肋处袭来的疼痛几乎让他忘记了呼吸。
　　“该死的，这是哪？”他强忍住疼痛，努力将自己的意识拉回脑海之中。
　　费尽力气，好不容易从废墟里爬出来的他几乎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过了好一会，他才在一处烧焦的墙根下缓缓清醒过来。
　　虹膜显示窗口报告显示他伤得并不重，别看身上遍布伤口，但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左肋和腹部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现在他差不多可以做些幅度不大的运动了。
　　他扶着自己靠着的那一截墙根前进，待身体摆脱无力感后加快脚步冲进前方一栋砖石结构的小屋子里。
　　屋子被火烧过却没有垮塌，仅留下四面透风的墙。他倚靠石墙，打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眼前那一双修长的手很明显并不是他认识的自己的手。拾起一束茅草擦去覆盖右手的血污，展露在他眼前的是因为摩擦而微微发红的白皙肌肤。
　　过了一段时间，他——不，应该是她——面色微红的站起身，叹了口气。白白嫩嫩一看就没经过训练的皮肤，还有这纤细的肢体，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贵族大小姐。背后的黑色齐肩短发此刻就像被太阳暴晒之后的海绵一样蓬松、干燥，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护理了。
　　“这可真是……”她叹了口气，将手上捏着的一缕头发放下，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根幸存的可能是什么农具组成部分的木棍挥舞了一下，结果却感觉十分轻松，就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灵活自如。她尝试着集中意识，本来不应该在这具身体里的神经纳米植入物链接上瞳孔显示屏，战斗辅助系统也重新上线。
　　这些东西她当然并不陌生，这是每个人联新兵下新兵营时就拥有的作战配置。她先前所属的第二近卫舰队去边缘星系处理外族入侵舰队时特地为神经植入物装载了痛觉抑制模块，新进入联盟武装部队的全身强化手术也最先在他们主力舰队人员身上进行，以便于在高速机动和可能的近接战斗中提高生存率。
　　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这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躯体会拥有这些作战配置，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辅助系统保障基础战斗力，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去探索周围环境。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被洗劫一空的村庄。地上七零八落的随身物品体现了人们的惊慌失措，已经阵亡的小镇卫兵靠在残破的路障上，胸口被一支骑兵长枪贯穿。路障后面有几串带血的马蹄印向内部延伸。这个镇子没有坚固的防御体系，又无险可守，再碰上一支骑兵的快速突击，就算是当场空降一个连的战斗无人机也没办法保证能组织防线。那些骑兵的时间看样子也并不充裕，有很多房子没有遭到纵火，现场也没有发现很多平民尸体。
　　只不过……她躲在被烧垮的土墙，皱着眉头。打从自己有记忆开始，人联就已经普及无人作战机械，骑兵这个兵种早应该淘汰才对。那么只有自己不在人联地界上这个结论能解释当下的情况了。
　　她确认自己周围并没有什么活物，提着那根从房子里捡来的木棍走出掩体抵近侦查。那些小镇卫兵显然对突袭没有防备，原本就人数有限的他们在骑兵突然发起的袭击下几乎伤亡殆尽，也没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
　　她沉默地绕过这个仓促搭建的简陋路障，在寂静无声的小镇中心地带随意走动。骑兵们只是粗略搜刮了一些财物，而马厩和粮仓全部被洗劫一空，已经被摧毁的驻地围墙外向内看去，卫兵们的装备库也已经空空如也。这说明他们并不是一路打家劫舍的悍匪，更有可能是有组织的正规军。
　　在镇子里转悠一圈，她已经大致掌握了现场环境和建筑布局。此时已许久滴水未进的她感到喉咙火辣辣的疼，于是钻进身边空无一人的酒馆里翻找，打算找点可以润喉的液体。酒馆里的大部分桌椅还算完好，不过靠近门的那少部分也就只剩下当柴火这一个用途了。她在柜台后面坐下，整理自己搜集来的物品。
　　将一把短剑摆在柜台上，随便掏掏身上军服口袋，顺手拿出自己的军官证和服役证：“没想到这些都在啊，我看看……”
　　【姓名、性别、服役编号…全和原来都不一样，甚至军功章都好好的放在口袋里，这也太贴心了吧！】她腹诽道，同时翻开证件仔细查看。
　　军官证第一页是一名黑发黑瞳少女的照片，少女身穿海军常服，但并未佩戴资历章和勋章。皮肤由于长期处于舰船内而显得较为苍白，双眼平视镜头，眼神中透露出平静和掩盖其下的坚定信心。
　　【好，下一页下一页。】
　　“唔……安德利娅-巴蒂斯塔，海军二级中尉，‘联盟’号支援舰副情报分析官。”
　　安德莉娅放下军官证，转身从酒柜里掏出1瓶看上去就很贵的葡萄酒，“曾任海军情报局内务部队小队长并参与过镇压波江4号暴乱。在镇压期间因行动果断且救下大量平民荣获优秀服役勋章和三级红星勋章。”
　　【原来我还经历过这些？】读完这一页，她对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心，于是她翻开下一页。
　　第三页通常是服役日期入役地点之类旁枝末节的东西，但是现在这些信息上沾着一摊棕红色的印记，看起来像血。
　　【这是怎么回事？】她吃惊地在记忆中寻找着线索，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不仅在表格上，这一页大部分地方都有血迹的出现，根据血迹周边的放射痕迹来看，它们像是从证件上方滴落的。
　　安德莉娅拼命地在记忆中翻找，可是无论怎么样，脑子里只有“他”的记忆闪回，“她”的记忆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在脑海之中沉睡，无法唤醒。
　　狠狠闷了一大口酒，液体流过喉咙时火辣辣的感觉让她清醒了许多。把这些没看完的证件塞回口袋里，从柜台底下拿出酒馆原主人的风衣披在身上，用尚且完好的桌椅组合出一张床，顺势躺在床上想着证件的事，很快就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