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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半钟，钱敬学来到了人工岛前。入口处早已人潮涌动，无数扛着摄像机，带着话筒的记者像看见糖的蚂蚁一样，把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钱敬学并不着急，他默默等待着。很快，就轮到他被检查了。
“沈渊……中央社……”一名穿着土黄色军装的矮个子士兵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检查他的记者证。
站在他面前的钱敬学还是能听懂一些水南方言的，他脸上带着虚假的微笑，不住地点头。当他听到“通过”并接过记者证的时候，立刻意识到那个人已经看到自己叠成小块夹在记者证中的钞票了。
他心中冷笑着，走过检查通道，看到周围灯火辉煌，金色的灯光照耀在水面，一片波光粼粼，如同神话中的仙境，映衬着远处高大的议会大楼。在更远的天际线，无数高楼大厦点缀其中，霓虹灯和发光二极管五光十色，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
但他明白，这一切今天将要易主。
他穿过走廊通道，一路走到议会大厅里。一路上，他通过了好几道检查，每经过一道，他都在证件里加一张钞票，在这里它是最好的通行证，无往不利。
大厅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足有一个篮球场大，正前方是讲台，下面是一排又一排议员的椅子，再往下是采访区，许多记者和摄影师正在架起摄像机，如同一挺挺指向台上的枪炮。
钱敬学也带了相机，不过他并不打算用，他也没必要用。他慢悠悠地在采访区晃悠着，周围的人以为他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并没有管他。不过也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但钱敬学刚刚把冷漠的目光投过去，对方就低下了头。
很快，随着议员的陆续到场，周围的喧闹声渐渐小起来。钱敬学明白，时候到了。
他混在人群里，走出采访区，顺着走廊，慢悠悠地走着。
走廊的装修走的是西方风格，墙纸和灯光都是温暖的金黄色，墙边的台子上放着各种瓷器与玻璃器，看上去相当奢华。
他并不着急，面对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的警察和士兵也丝毫不露怯，只是看着他们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钱敬学压低帽子，贴着墙壁，慢慢走到议会大厅后面。比起门口，这里人并不多，他没费什么力就走进了大厅后面的洗手间。
他靠着墙，一边看表，一边等待着消息，但他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陆离对他说的话，那些话不过是无用的鸡汤；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八音盒还在肖云梦手里，回去以后一定要拿回来，不过她应该会将它保存得很好……
“喂，你在干什么？”
在被叫醒之前，钱敬学脑中最后出现的，是一只跃向极光的白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不过无所谓了。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名警察。他很年轻，几乎称得上是稚气未脱，手中举着一把手枪，但他的眼睛中带有一丝慌乱，枪口也在肉眼可见地颤抖。
钱敬学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把手伸向口袋。
“不要动！手举起来！”
钱敬学慢悠悠地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着。他看见这个小警察的胳膊像筛糠一样乱抖，枪口也不住地上下跳跃，便知道他不会开枪的。
“你要抽烟吗？”
钱敬学把烟盒递过去，但这个警察只是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钱敬学，试图摆出一副无畏的样子。
“就在昨天，有两架大陆无人机侵犯了我们水南岛的领空，甚至飞到联荣哨所上方，公然挑衅我方驻防人员，这是对我们主权的极大侮辱……”
钱敬学听到了议会大厅里传来的声音，看来要么是隔音不好，要么是话筒声音极大。但他明白，动手的时候已经一点点逼近。
“要我说啊，你没必要为他们卖命。”钱敬学声音平稳，似乎在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说话。
“不许说话！举起手来！”
警察的声音依旧很大，但钱敬学能明显听出他底气不足，只能依靠加大嗓门，试图增加自己的威慑力。但这一套对钱敬学来说，约等于聊胜于无，他丝毫没有害怕，心中甚至出现了一丝怜悯。
“在同盟国联军的支持下，我们励精图治，终于建设了一支足以保卫家园的力量。现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面对大陆的无耻挑衅，我们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会战斗到底……”
“有时我在想，人活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钱敬学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看着天花板，眼神迷茫，“喂，你觉得呢？”
警察的呼吸愈发沉重，他的眼睛已经被慌乱占据，似乎钱敬学只要向他走一步，他就会连滚带爬地逃跑。
“现在，我宣布，水南岛向大陆宣战！！”
“既然这样，就开战吧。”
钱敬学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开闸的江水一般涌入全身，把他的身体撑得膨胀起来。因为心灵力量的突然释放，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过在那之前，他听到了那名警察绝望的哭叫声。
夜幕已经降临，南部机场也安静下来。白天，这里是整个水南岛最大的机场，飞机像广场上的鸽子一般，不断起飞又降落。但到了晚上，一切都寂静下来，塔台里的指挥员终于有时间享受一会儿休息的滋味了。
“喂，阿奇，你又在打电动哦，你听说了吗？总裁说要和大陆打仗了。”衣服上写着“127”的指挥员对旁边的人说。
“骗人的吧。”他旁边的人笑了笑，继续低头玩手机。
127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无线电突然发出声音。他调了一下旋钮，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这里是华夏第二航空公司z1783次航班，因机械故障请求紧急迫降，重复……”
“这怎么办啊？”127看向阿奇，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去把值班主任找来。
主任正在给情人打电话，突然被阿奇打扰心里有些不痛快，不过他想了想，虽然最近两岸关系骤降，但是按照惯例他们理应允许降落，于是下达了允许迫降的指令。
很快，在指挥员的调度下，一架巨大的客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很快一切又重归寂静。但是127老是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过了几分钟，他无意间瞥向跑道，惊讶地发现刚刚降落的客机竟然消失了。他张望了一番，最后在远处一条很少使用的备用跑道上找到了它，应该是驾驶员开过去的。
他立刻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一把抓住无线电，对着那架客机喊道：“请把飞机停到塔台下方，收到请回复。”
没有回答，无线电中只有可怕的寂静。
此时，阿奇也放下了手机，他也开始被这架行为奇怪的飞机搞得慌乱起来。他立刻叫来了主任。
几个人还没有商量出结果，无线电又开始传出声音，这次说话的人又变了，自称是华夏第二航空公司的一架货机，因为机械故障请求降落。
此时的三个人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他们拒绝了迫降请求，但对方只回了一句话：“那你们就等着瞧吧。”
三个人立刻关闭了所有跑道上的灯。他们知道，没有塔台的指挥，飞机不可能在昏暗的跑道上着陆，除非想要坠机。然而这次，他们失算了。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一个白色的影子飞向跑道，并稳稳停在地面。它的发动机外壳打开，这意味着发动机处于反推力模式，能大幅降低滑行距离。接着，它的尾部跳板打开，驶出来一个大家伙，那是一辆20式坦克。
轰鸣声并没有停，一架又一架运输机如同长了眼睛一样降落在没有灯光的跑道上，几乎每分钟就有一架飞机降落，南部机场最繁忙的时刻也不过如此。
三个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做到的，直到主任在移动身体时碰到了无线电的调节钮，一声声严肃的指挥口令立刻传出来。
“那架客机……是那架客机……”主任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那架迫降的飞机，它装载了一整套塔台指挥设施，停在备用跑道上也只是为了给运输机队腾出空间。
然而，已经晚了。
巨大的响声往往是寂静的，等到三个人从耳鸣中恢复过来，塔台玻璃已经阵阵碎裂，那是震撼弹的杰作。然后，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指挥室，控制住了三个人。
指挥官看向市中心，那里灯火辉煌，但是有好几架直升机在盘旋，像是一群围着蛋糕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