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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屯的规制比郑家集远远不如,土围和壕沟都很敷衍了事,道路坑坑洼洼,齐整院落和破旧棚屋交杂在一起,垃圾随处可见。朱达和周青云牵马走在路上,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因为街面上带刀的汉子不少,他们这等武人行商打扮说不上稀奇,不管外人或是本地人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有挑衅敲诈的戏码。
想要在这等混乱地方活下去,好眼力很是必要,朱达和周青云行动低调,可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好惹不好惹来,他们二位这行为举止一看就是见过血杀过人的,还是少得罪为妙。
“......别不知死活,你说是两个半大小子,可你看到他们短刀别在那里,那是随手能拔出来的,过去了小心被剁了手......”路边有几个蹲着的汉子,正看着他们小声议论,当然是听不到的。
“先找一处民家投宿,再出来打探。”朱达简单说了句,说完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周青云脸上满是倦容,连夜行路疲惫不说,太阳升起后照得身子暖和,这更让人想要休息打盹。
要找投宿的民家很容易,白日里院门大开,门前门内有不止一根拴马桩的就是,门前往往有个男人迎客,凡是道路汇聚中继之地这样的处所很多,路边随处可见,这等规制女人迎客的也不少,不过这等就是半掩门和暗娼窝子了。
听到“投宿”二字后,周青云揉了揉脸也是打了哈欠,他们没有选择眼前的两处,向里面走去,不能选择太靠近围子口的,人来人往很容易暴露,也不能选择太偏僻的,那种地方十有八九是黑店。
不过能做的选择也不多,区区王家屯,像样的也就是连通土围子南北口的那条大道,店铺之类都在这条路上。
朱达和周青云牵马向前走了没多久,却看到街面乱了起来,两个人立刻停住,随后就看出些不对来,街面纷乱是因为有一队人走过来,乱是乱在百姓纷纷躲避,倒是江湖草莽中人只是闪到路边。
有人从朱达身边跑过,被他一把拽住,开口问道:“你们跑什么?”
被拽住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农户样子,挣了下没有挣脱,满脸惶急的回答说道:“张老爷巡街,不跑等着遭殃吗?”
“张老爷?就是那张巡检吗?”
“还能有谁,小爷快松手吧!”
朱达松了手,那农户汉子快步跑进了小路,再向前看,却有个挑担的小贩闪避不及,被那队伍前面的汉子一脚踹翻,担子里的货物散落各处,那小贩顾不得跑,蹲在地上捡,结果又被一脚踹倒,那队人哈哈大笑,笑声连朱达这边都听得到,好像这场面如何有趣。
“上不得台面。”朱达冷笑了声,周青云脸上也有不屑神情,地方豪强要是以欺压乡亲为乐或立威,那落了下乘。
二人都有坐骑,王家屯街巷又不怎么宽敞,索性站在街边等着人过去,反正张巡检这伙人只敢欺压本地人,也不会留意他们这种常见的行路刀客,就算被看到也没什么后患......
说话间前面那队人已经走到眼前,这队一共十一个,刚才就算不拽住那农户询问,现在也能知道谁是张扬张巡检,因为众人簇拥着一位身穿九品绿袍官服矮壮汉子,在众人敬畏、漠然或是鄙视的目光下招摇过市。
九品绿袍,海马补子,这没什么可说的,九品说是最低品的官员,可那是相对品级而言,他毕竟是官,是不同于吏役的官员,是大明统治阶级名册上的一员,要知道在怀仁县中论品级也只有三人在九品之上,而九品的现在只有一人。
可让朱达周青云以及其他人不屑的是,这小小屯子谁不知道你是巡检你是官,还要光天化日穿着官袍招摇显摆,实在令人鄙薄。
朱达和周青云都在用心观察,这省去了盯梢认人的麻烦,他们从前没在王家屯露过痕迹,县城那边的活动又传不到这边来,再怎么看也可以解释为外来人的好奇。
簇拥这位九品大员的倒不是差役和乡兵,看着都是江湖武人的打扮,毫不遮掩的带着兵器跟随在旁。
“这做派三成是为了显摆,七成是为了做给我们这些外来人看。”朱达低声说了句。
对方这般倒不是全对百姓耀武扬威,也有跟汇聚的江湖草莽人物示威的意思,因为这王家屯没有秩序,只能提醒大家乱来的后果了,可看这伙人的样子,只怕他们就是会乱来折腾的。
“十个人最起码是四队,来路恐怕都不一样,有五个恐怕是贼兵......”朱达继续压低声音说道。
虽说是围绕着那张巡检,可在明眼人观察中,这十个人分得很开,而且在江湖人中来历是贼兵的最容易认出,贼兵出身军中,又是大同边镇的边军,再怎么懈怠也有操练在,他们言谈举止比旁人来多了几分规矩,比如说走路整齐些,比如说照应掩护是军中的法子,有五个人明显不同,带着些许肃杀。
另外五个人又分为三伙,倒不是朱达和周青云眼力多么好,而是这三伙彼此区别太开,有两人看着是那张巡检的亲信,全身透着狗腿子样,一边谄笑讨好,一边耀武扬威,另外有两人满无所谓的跟在后面,甚至彼此交换眼神,似乎在嘲笑和轻蔑,这四人倒都是健壮,腰间随意挎着刀。
真正惹人注意的是站在张扬右手边的一位中年汉子,这人神情自然,却在不住的左顾右盼,在懂行的人眼中,这汉子并不是在悠闲张望,而是在观察四周,保持警戒,这十一个人里,就这位还有些护卫的意思。
这中年汉子扫视四周的时候,朱达和周青云会低头或偏头,被这样的懂行人物照面,很容易有后续的麻烦。
只是那人眼神扫过来,看到朱达这边,却是停住了,朱达也没有立刻偏头,两个人对视,朱达看到了那中年汉子另半边脸上的刀疤,几乎是半边脸被劈开了,到现在刀疤还是有向外翻起的疤痕,看起来颇为可怖,转过脸来,原本有些嘈杂的街道都安静不少,很多外来客商都是倒吸了口凉气,从这疤痕处就能想象出当年那刀若是劈正了肯定活不了,这人命还真硬。
对视的时间很短暂,甚至都没影响到张巡检这一队的行进,但朱达能意识到这刀疤中年表情瞬时僵硬和茫然,这人身子还不由自主的颤了下,向前走出几步后还不住回头看这边。
“有麻烦了。”朱达转过身从马鞍一侧取下朴刀,又拍了拍身上几处,确认预备的营生都在。
周青云眉头皱起,朱达又把自己坐骑的缰绳和周青云马匹鞍绳绑在一起打了个结,闷声说道:“两年咱们去左卫最北的百户所杀人,处置了他外面的三个手下,等摸进去动手的时候,打闪响雷,可巧这人惊醒,我一刀劈下去歪了,那个百户所也闹腾起来......”
“我记得那次,他认出你来了?”
“应该是拿不准,他只看到我的眼睛,脸上轮廓有个大概,可咱们不能赌他们认不出。”
“怎么办?”
朱达已经把毡帽上蒙脸布拉下来,闷声回答说道:“有心算无心,你骑马去前路兜回来,我冲过去!”
尽管周青云看起来比朱达成熟稳重,但在这等时刻却对朱达的安排言听计从,没有任何质疑和迟疑。
两人对着点点头,周青云也把自己的脸蒙住,翻身上马,调转坐骑沿着路边向前跑去,此时道路两侧拥挤,有人骑马过来,惹来一片埋怨,可谁也不会拦在坐骑前面,被冲撞可不是说着玩的。
朱达单手握持朴刀,却放在背后,只是低头向前走,被撞开的两人回头就要吆喝,可看到朱达这模样之后忙不迭的让开。
前面那队伍才没过去几步,朱达沿着路边人群边缘,快步跟着向前,才走出三步去,队伍里那刀疤中年又是回头看过来。
只能冲了,朱达低声骂了句,小跑着向前靠近,虽说距离不到十步,但冲刺起来依旧会消耗太多,何况一夜辛苦,现在身体正是疲软时候,未必迸发的起来。
那回头的刀疤中年吓得大颤了下,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连叫喊示警都顾不得,可他没反应过来,路两边的客商行旅却惊呼起来,前面十一个人都是停住脚步回头!
距离还有三步,朱达身体还没完全活动开,到这个时候还顾得了什么,朱达平端着朴刀大踏步向前猛冲上去。
一名贼兵下意识上前拦阻,反手就要抽刀,可朱达的朴刀顺势前刺,这等巡街显摆,谁也不会拿出寒酸不方便的长矛和朴刀,都是佩刀而已,朱达手中的朴刀就是长兵器,朴刀刀刃已经刺进了贼兵手臂和胸口之间,到这时候贼兵才意识到闪避......
朱达手腕拧动,刀刃上翻,向前一送一撩,那贼兵手腕被直接砍下,胸腹到喉咙都被刀刃剖开,鲜血狂喷而出。
此刻朱达朴刀斜举,已经又向前踏出两步,他浑身浴血,好似杀神,其他人骇于这猛烈势头,下意识的向着两侧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