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酒,规则

　　卡西米感觉什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挂出了些许血丝。她抬头，迎上了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笑了。
　　“小姐？”她轻轻出声，音尾微微上扬，带着她一贯的慵懒。
　　“你的寿命只剩三天了。”黑发的人眯着冷漠的红瞳看着眼前这个笑着的人，语调平淡，似乎多一点语调都是多余，“还有什么遗愿吗。”
　　“有啊。”卡西米天蓝色眼睛中带着近乎纯粹的喜悦，似乎听不懂她前半句一般。明明被用锋利的巨型镰刀按在了墙角，她却依旧笑得无比愉悦。
　　在那位冷脸小姐的注视下，她伸手抚摸上了少女冰冷的脸。
　　“死神小姐，陪我度过这三天吧。”
　　。
　　如果说对于生命只剩下三天，卡西米的直观感受是什么，那一定是没有感受。
　　她似乎失去了语言处理系统一般，径直忽略了这句话的意义，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
　　卡西米站在酒吧的吧台前，擦着酒杯。面前坐着黑发白衣的一位少女，红眸，雕琢般的五官精致而又淡漠。四肢纤细，一袭白裙下是白皙的皮肤。
　　“小姐，点杯什么？”卡西米一笑，天蓝色的眼睛里仿佛容下了整个晴天，身上是漆黑的调酒师制服，修身的恰到好处，袖口处露出些许白色的衬衫。与衣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色的头发，在酒吧的灯光里依然带着自己的干净。
　　“……有果汁吗。”小姐淡声开口，“工作期间，不饮酒。”
　　“可是你是在陪我啊，我生命的最后三天哎，不该听我的吗？”卡西米凑近，一脸欢笑，“死，神，小，姐？”
　　死神小姐皱皱眉，看向桌上的荧光屏。死神小姐的头发不是很长，和她本人一样简单干净。卡西米伸手，把她掉下来的一缕头发放到耳后，放到一半就被她躲开了。也没瞪她，只是淡淡地自己理了理。
　　“叫我格西安。”
　　“那是死神小姐以前的名字吗？”卡西米凑近，格西安默默后让了一点，然后指了指屏幕上那杯最低酒精含量的酒。
　　“这杯。格西安鸡尾酒。”
　　卡西米笑了笑。
　　“好好好，不喝酒的格西安小姐。”她拖着慵懒的调子，侧了点身去调酒。余光里看见格西安的神色更冷了些，在手腕上那一串透明的数字乱码上输入“工作时间三天”的字样。转身时她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只是抬头望着她。
　　明明是血红色的妖媚眼睛，为什么却这么冷呢。卡西米随手往原本灰色的配方里加了点红色鸡尾酒，然后往她前面轻轻一推。
　　“格西安小姐，您的格西安鸡尾酒。”她嘴角带着一点坏笑。格西安伸手拿了酒杯，靠近了嘴边。味道还算好闻，带着点果香味，于是她小小地喝了一点，微微皱了点眉。
　　“格西安小姐，很少喝酒？”卡西米伸手想要去碰她，但却又把手收了回去，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不喝。”
　　“以前也不喝？成为死神前不喝？没有工作的时候也不喝？”
　　“不喝。”
　　“为什么？”卡西米又一次伸出手，但只是碰了碰她的袖口，“一杯倒？”
　　格西安觉得这个人的距离感很奇怪。有时无比亲昵，有时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她又喝了一口，放下了酒杯。
　　“因为会麻醉大脑。我不喜欢大脑不清醒。”格西安闭眼，然后又睁开。
　　“……死神小姐是怎么死的？”卡西米把酒杯往她那推了推。格西安想听出语气里任何认真的或者是套话的那种情绪，但是没有。她只是很简单地问了一个问题，带着纯粹的好奇。
　　“……”格西安又一次举起酒杯，在灯光下晃了晃。“无可奉告。”
　　卡西米见过很多人这样摇晃酒杯，或者是懒惰或者是魅感，但没见过像格西安这样晃动的。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婉转和做作，只是单纯地摇晃，带着从容和优雅，和她整个人一样干净。心脏忽然跳快了些，扯着脖子上一跳一跳地疼。伸手摸一下，之前那道浅浅的伤痕还在。
　　“死神小姐……每个人死前你都会满足愿望吗？”卡西米摸着那道细线，难得黯淡了点笑脸。
　　“死神是一个职位。人很多。谁可以被满足愿望，取决于总死神。”格西安按按太阳穴，放下了酒杯，“我不喝了。”
　　卡西米看着那杯灰红的液体，拿了起来。
　　“那我喝。”她笑了，然后举杯一饮而尽。这杯酒的酒精度数真的很低，她一杯喝完基本没什么感觉，又伸手给自己加了杯高浓度酒一口灌了下去。她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的。
　　辛辣的感觉从喉咙口一下冲向大脑，整个人都为之战栗。她眯眼看向一边的格西安，恍惚间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心疼。她凑近格西安，趴在柜台上，一下和她的距离拉得无比接近。
　　“死神小姐……我……”她喉头一哽，然后露出了一个带有醉意的笑容。手指顺势爬上格西安洁白的领口。洁白的头发垂下，与格西安纯白的衣服似乎融为了一体。
　　手上稍一用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剩毫厘。格西安感觉有股带着酒精味道的温热气息吹上自己的面颊。卡西米自己也愣了一会，然后笑了。
　　“死神小姐，来陪我。”
　　格西安心中似乎有什么微微松动。她伸手，在空中犹豫许久后轻轻搭在了卡西米坚持放在她领口上的那只手上。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明明只是一点点酒精，但她觉得自己也不太清醒。她靠在卡西米耳边，轻声道：
　　“陪着呢。”
　　“一直陪我。”
　　格西安轻轻触碰她的指尖。有点凉。
　　手腕一阵刺疼。巨大的warning在皮肤之下闪烁。荧屏在闪烁。
　　“死神工作规则其四：禁止与死者发生过密关系。”
　　格西安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如同天空般清冷的笑。很浅。很美。
　　她测过脸，在手腕的刺痛下，吻上了身边少女的侧脸。
　　心脏少有地飞速跳动。似乎是一个多年来从未实现过的愿望忽然成真，带着她自己也不理解的悸动。
　　“一直陪你。卡西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