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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
【到了,可以下车了。】
司机将引擎熄火,拔下了车钥匙,沿着硕大的地铁入口走了进去。
【这是……】
白凤惊愕于这偌大的入口,大概是六层居民楼的大小,里面是平坦的一段大路,而非楼梯或电梯。
周边摆着各种店铺的门牌,散落满地,并不是有人有意为之,而是单纯地门牌被从店铺上震了下来而已。
【喂,该醒醒了,还睡,你们心比这小姑娘还大。】
【唔……?妈,早上吃虾饺……】
【Zzz……】
…………
【……起床了!感染体入侵!!】
咣当!!
【唔啊啊啊啊!!!】
【感、感、感感染体体体!?哪!?眼睛好花……】
被惊醒的马头和许努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胡乱地蹬着脚,像个三岁小孩摔跟头了一样地挣扎着。
伦德捂住了额头,摆出了一副“这不是我的同伴”的表情,与此同时也将一脸嫌恶的白凤偷偷带了进去。
【那个啊,我们这的人并不是都像他们那样哦,除了他俩大伙们其实也都很可靠的。】
伦德讨好似的跟白凤说着。
【好好,没关系,我不会食言的,加入了就是加入。】
…………
白凤的心有些绞痛。
《明明刚说了不会食言,现在自己又要依靠家庭了吗?》
…………
《又想重蹈覆辙吗?还是说还没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于人类来讲是灾祸?》
…………
《愧疚?其实你根本没有吧?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果你把他们的死当真,怎又会再来,就像当时一样?》
…………
白凤对于自己无意间所道出的、内心的责备,她无言以对。
但是——
(是啊,我确实食言了,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有想要保护的人……)
白凤看向怀里抱着的弦音,因为从地铁内吹出的阴凉干燥气息令她感到有些不适,稍微皱了皱眉,呜咽了几声。
白凤见此状,赶忙将兜里揣着的那块破桌布披在了弦音的身上。
(……没错,想要保护她,只有变强……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所有人、才不会重蹈覆辙……)
呼呼呼——
【好重……你俩!差不多也该醒了吧!】
伦德身上驮着两个重物,即便是身强力壮的他也很难做到一次性抗两个人。
【我来帮你。】
【你?小姑娘就别瞎添乱……唔!?】
不顾伦德的不屑,白凤硬是将背上熟睡中的马头拉了下来。
左手抱着弦音,右肩扛着马头,看上去违和感很强烈。
【骗人的吧?你怎么能扛住……】
【加快脚步,不然弦音会感冒的。】
白凤用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说话,却显得颇有威慑力,从她周围甚至能够感到冰冷的寒气;在伦德的眼里,这让原本就迷雾重重的她显得更加神秘。
有些慌乱的伦德赶忙点了点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背,此时的他巴不得立马追上在前面悠闲散步前行的司机。
————————————————
当!
当当!!
当当当!
咔啦——轰!
【还没好吗!?】
【见鬼了,这块水泥板怎么这么重……!】
【快点!你他妈快点啊!妈的人快死了啊!!!!】
【混蛋啊啊啊啊啊!!!!】
坍塌的地铁站内部,现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因为盔甲感染体的突然袭击,导致原本就因破坏与年久失修而松散的地铁站结构彻底崩毁。
幸存的那些人们也正在全力挪动汽车大小的水泥板,想尽力挽救那些被压在下面的人的性命。
【愁陆!小子出来了!!】
【太好了!没事吧!?】
【大概吧!我也不懂,反正没呼吸了,意识也不清晰……】
一名褐色头发,身披满是缺口破洞的白大褂的男子像是疯了一样地朝着被救出的孩子赶去,而他的脸上和衣服上都沾满了不属于他这个职业的泥土与灰尘。
【来,让我看看!】
名为愁陆的男子单膝跪地,利落地解开了少年的上衣,露出了因开放性创伤而大出血的胸脯。
【这……】
惨不忍睹的伤口令他一时语塞:左腿已经不见踪影,钢筋贯穿并挑出了少年的左肺,支气管也被无数的碎瓦砾和岩片砸断,虽然勉强没有伤及心脏、但想要抢救回来也已经为时已晚。
【唔呕……】
旁边的人因为受不了这个重口的场面而离开,选择了不去目睹这一切。
但是愁陆不能,他作为末世里稀缺的见习医学生,有责任去学习、去记忆这一切,将对方的伤口类型和他可贵的生命牢牢地铭刻在自己心里——即便对方是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
【……果然,我还是接受不了……】
愁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低下头,眼泪从他眼眶滑落,没有勇气去直视他——这个仍在冰冷的地面上挣扎着的、
痛苦不堪的少年。
【儿子!!!】
一名女性哀嚎着跑了过来,就像是自己的血亲即将逝去一样的绝望和焦急的神色。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儿子!儿子啊啊啊啊!!!】
女性飞奔过来,粗暴地推开了正在进行挖掘工作的工人们,挤开了少年面前的愁陆,来到了他面前单膝跪地。
【儿子啊!!医生,愁陆医生!快想办法救救他啊!!他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少年的母亲痛哭流涕,几乎要丧失神志;周围的,凡是成家立业过的人们都纷纷向这位母亲投以同情的目光,但即便这样也没有停下手里的重活。
【……不行了。】
愁陆摇摇头说道,这三字,给这位爱子心切的母亲判下了死刑。
【什么?大夫……你,您是医生吧,呐,快点救救——】
【不行,不行……这孩子的现状,放在以前的话是要做肺切除手术的,之后还得消炎……现在就凭这条件根本救不回来,更何况……我也只是个实习的,怎么可能——】
【呜啊啊啊啊啊!!儿子啊啊啊啊!!】
没等愁陆说完,母亲先一步号啕大哭起来,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人所能发出的、刺耳的尖叫,让所有人都心如刀绞。
八八努里有很多个家庭,现在执行挖掘作业里的很多人也都是为了找到自己失去的亲人,哪怕遗体也好。
一心想到接下来会遇到更多更多这样的情况,愁陆也突感些许力不从心。
…………
——数分钟后——
【……夫人,您懂的吧。】
愁陆冷静了很长时间,最后从嘴里憋出来这么几个字,满脸的怜悯与不舍。
【什……么?什么意思!?】
而母亲听到了愁陆的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有些慌张地答道,不知是因为哭了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下嘴唇也开始打颤。
【就是……您应该知道的。】
【知道…知、知道什么?什么……什么意思啊?我、我……抱歉,大、大夫、您应该不会做——】
满是皱纹的母亲抬头看向愁陆,他的表情比起方才给人带来的懦弱感、更多了几分坚定和毅然。
【……】
【不会吧……不要……】
母亲抱住了少年冰冷的身体,此时的少年已经彻底失去了心跳。
【事后会有人来处理您的孩子的,在那之前……请先跟我去趟医务室吧。】
不顾母亲强烈的挣扎,周围的几名壮汉见状将母子强行分开,扛起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跟在愁陆的后面缓步向着医务室走去。
而随后,又来了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走向了已死的少年面前,娴熟地将其衣物全部脱下,手里拿着一瓶不明喷雾和一把满是血迹的大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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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真累。】
目送着哭哭啼啼的母亲离开医务室,愁陆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倦意。
【为啥啊,我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凭什么要遭这种罪……跨岗治病也就算了,心理医生要干的活我居然还得……真是的,大家眼里的医生究竟都是些什么形象啊~】
愁陆躺在嘎吱作响的办公椅上,玩也似的转起圈来。
【那位母亲……应该没问题吧,反正我已经尽全力疏导她了,嘛,如果我的父母没有在我两岁那年就走了的话,和这位母亲沟通起来应该会更容易的吧。】
愁陆稍微苦笑了一下。
【……我居然也开始自说自话了……好了,准备干正事——】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位于大门的警报突然响起,临时制作的简易报警器可以在有无论任何物体通过时第一时间拉响警报,声音更偏向于比较沉闷的铃声。
(是谁啊,不会是感染体吧?)
愁陆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疑问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临时制作的简易警报并不像之前的警报器那样有识别功能。
拥有识别功能的警报器,只要在通过时刷下特制的id卡即可不触发警报通过,这种技术在现在、包括军方在内的几乎所有大规模的救难者营地、避难所等等机构都有设立。
但是由于盔甲感染体的大肆破坏,不仅仅是报警器和监视器,就连制作的材料和人才也几乎都失去了。
因此现在无论是谁通过大门处都会触响警报,这无疑为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包括愁陆在内的很多人也因此得了很重的黑眼圈。
咔啦——
愁陆默默地拿出了放在桌子里面的霰弹枪,尽量不发出声响地半蹲下,开始向门口移动。
因为医务室离大门较近,是为了在第一时间救助返回的伤员,因此作为医生的他也必须学会如何在第一时间应对溜进来的感染体。
咔——
【唔!】
打开了医务室的门,原本都在忙活挖掘作业的人们,现在全都全副武装地站在厚重的大门前,手里各拿着铲子、锤子一类的武器,蓄势待发。
过去的话,他们也并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勇敢地顶在前方,甚至听到警报声后会以堪比兔子的速度躲起来。
见此状,愁陆先是吃惊,而后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心里也有了些底气,跟着大伙的指示进入了人群中间。
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要开战的样子。
噔——
【准备好!】
一个两鬓苍白的老人站了出来,把手伸向了大门的把手——
咔啦——
滋——
随着大门缓缓敞开,所有人也都屏息凝神,生怕遗漏一丁点踪影。
(集中精力,集中……集中……)
愁陆虽说经历了好几次为伤员殿后的事件,但在现在这种不明对象真身的危机时刻、还是很容易让人紧张的。
他握了握手里冰冷的霰弹枪,再次确认了靠在自己身旁、身强力壮的同伴们,最终还是从兜里取出并戴上了一副沾满灰尘和裂痕的眼镜。
…………
——【……呀,真是坚强啊,小姑娘——呜啊!什、什么情况?敌袭!?】
直到一位声音与年龄相差最大的男子出现在大门后时,众人才放下了心。
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愁陆也拭去了额头冒出的冷汗,如释重负的他险些直接瘫坐在地上。
【欸?什么……我?怎么了吗!?是……】
【啊哈哈,没什么,这不是人都基本上不在了嘛,偶尔像这样集结警戒一下,也挺不错的嘛。】
开门的老人苦笑着,熟人眼里平时吊儿郎当、胆小如鼠的他们、此刻却突然众志成城地顶在最前面,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堪。
【嗯嗯,哈哈哈,看来你们也懂团结了啊!是不是我平时的唠叨起作用了啊?】
【怎么可能啦!才二十多岁臭小子的说教我们才不会当真呢……话说回来,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是……】
老人手指向和伦德的身材形成强烈反差而存在感薄弱的白凤身上,众人的目光也同样随着男子的手指齐聚在她身上。
【哇啊……】
【好漂亮……】
顿时间,人群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人们互相窃窃私语着、议论着白凤;其中不仅有犯了花痴的男性,也有脸红心跳的女性。
能够对此有耐性的,也就只有部分站在后面的、老眼昏花的老头子了。
【唔……好小子,长出息了哈,几天没好好和你唠,给我跑外面泡了个吸血鬼回来了?】
年过六十的老人有些吃惊地看向摆出了一副“没有没有”表情一边摇着头的伦德。
正当大家都在惊异于白凤的美貌时,愁陆脸上却一瞬间掠过一阵凶恶的表情,仿佛如临大敌,但很快便恢复平常。
(这家伙……她的脸我绝对忘不了啊!)
虽然如此,愁陆还是念念不忘地注视着白凤。
(不过,气质好像变了很多呢,以前我记得有一次议会上、她跟在她老爹后面、好像是刚下了课的样子吧,和她老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总感觉像是在观察着、心里盘算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阴森森的……)
【哼嗯……】
因为嘈杂的声音,白凤怀里的弦音呻吟了一声,注意力全放在弦音身上的白凤自然不可能漏过这点,立刻用凶恶的眼神瞪了前面的人一眼。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愁陆恍然大悟,松开了无意识间一直紧握着的霰弹枪的手。
【看来因为这场劫难所改变的人,也不止有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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