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决她的问题。”
　　说完，罗子仪在留下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后便扬长而去。
　　三人面面相觑，见状龙马只好率先发话。
　　“回去开个会，这孩子等会再来接走。”
　　明亮的会议室内，大小十几双眼睛盯在胡轲脸上，目光中或是夹杂着好奇，或是夹杂着疑惑，这让胡轲感到有些紧张。
　　看样子，本部中全部的人类都齐聚一堂。
　　“人到齐了，那会议开始。”
　　龙马清了清嗓子，众人的目光的中心迅速地聚集到他的身上。
　　“由于前一段时间胡轲在住院，所以不清楚我们此前的遭遇，在此由胡图灵复述大概内容，胡图灵！”
　　“是！”
　　图灵起身敬了个礼，随后拿起桌子上的材料。
　　“我们最近一笔补给于1月26日运抵，其中有弹药配发三个基数，武器补充损耗，各类后勤与维护类补给足以以目前强度作战消耗一个月，还有目前足以全连消耗一个月的口粮。”
　　读到口粮二字时，图灵看了胡轲一眼，特意加重了语气。
　　“因恶劣天气影响，后续补给难以运达，我部于1月28日在向上级申请许可后向驻扎地行政单位递交了就食当地的申请书，但屡遭拖延。”
　　她将手中材料放下，看了一眼龙马，见龙马点头后环顾四周。
　　“以上是递交给上级的资料内容，接下来的内容将不会被记录在纸上，其实内容在座的大家除胡轲外大抵也清楚。”
　　她用力地将双手拍在桌子上，面若冰霜地俯身向前。
　　“罗子仪想以粮食为筹码让我们帮他做事！”
　　“没错。”
　　龙马点了点头，肯定了图灵的说法。
　　他虽然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但从捏得发白的拳头就能看出他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本月2号他来找过我，说并非是他不想给我们粮食，而是有人从中作梗，阻挠他调拨粮食给我们。”
　　“有没有可能是他真的调不出粮食给我们呢？”
　　胡轲举手发问，但此话刚问出口他就感到有不少人向自己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龙马假咳嗽了几声，瞪了几眼鄙视胡轲的人后开口解释。
　　“一般来说安全区的行政长官小组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中央指派，他们的执政基础就是来自中央分配的物资管理权，相应地，需要上缴中央的物资也由他们负责。”
　　胡轲恍然大悟。
　　以现在单个安全区的产很难以做到自给自足，而不足的物资则需依靠中央分配。掌握来自中央的物资的分配权等于是间接地掌握安全区的命脉。
　　举个极端的例子，有些以工业为主的安全区可能压根不生产粮食，粮食就完全依赖于中央的供给，此时此刻掌握粮食分配权的长官几乎就等于掌握了全安全区人的命。
　　更别说他们手上还掌握着向下收集需要缴纳中央的物资的权利，所以物资调动这一方面他们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难题。
　　“虽然理论上来说来自中央的行政长官小组对地方拥有绝对的控制力，但在当地发展了多年的地方势力仍然不容小觑。”
　　龙马进一步补充解释。
　　“那些地方势力早就联合成了利益共同体，牢牢保持着安全区大量的基层岗位，可以说如果离开了他们的支持，当地行政长官马上就会变成光杆司令。但给我们划拨粮食的指令从根本上来说依然是中央的指令，地方势力不会无端选择和中央作对，克扣我们的粮食。”
　　胡轲释然，点了点头后不再发出疑问。
　　图灵环视周围，见大家都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再次接过话头。
　　“三天前，我们结束军事行动时罗子仪以感谢我们为安全区除一大害的名义邀请我部连部众人去他家吃饭，酒后话里话外抱怨最近安全区内邪教猖獗，碍于地方势力庇护他难以下手清理，还暗示阻碍他调拨粮食的就是投靠了邪教的当地官员。”
　　她顿了顿话头，将投影仪打开，随后投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画面内容是一片丘陵地区随处可见的山林。
　　“这是我们回收的114号列车，也就是胡轲所乘坐的列车遭遇事故前的最后一段车外监控。”
　　解释过后，她便按下了播放键。
　　音响内传来火车车轮与铁轨缝隙撞击所形成的哐当声，视频内容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乡野景色。
　　“大家注意。”
　　就在图灵提示大家后没多久，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型生物在视频中她指着的角落一晃而过。
　　下一刻，随着一声爆炸声的响起，视角开始天旋地转，伴随着刺耳的钢铁扭曲声，视频内容就此中断。
　　视频结束后，会议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据宪兵队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当地邪教也常是这副打扮。”
　　图灵将视频进度条拉到拍到黑衣人那一刻，然后又用移动终端把一张照片放在了视频边上。
　　视频中的黑衣人与照片中的黑衣人从外观上来看大抵无二致。
　　“这段视频是莲交给我们的，据她说她在袭击发生的前一刻刚好在看车外监控，感觉此人与袭击有关联，就特别在遇袭后将黑匣子带出。”
　　“而这，也是我此次决定让胡轲插手此事的根本原因。”
　　龙马为会议定下了最终的结论。
　　会议解散后，除了龙马图灵和胡轲外，其余人都匆匆地离开了会议室，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有要务在身还是因为故意给三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不一会，偌大的会议室就剩下了三人。
　　“哎，妈的，本来被偷袭的事我想认栽，好不掺和此事的，但好死不死碰上了那王八蛋！那王八蛋见我装睡就拿你作伐，他哪里是和你在讲那个孤儿的事啊，明明就是在说我们！”
　　龙马点燃一根香烟插入口中，愁眉不展。
　　“对不起，被罗子仪用话术套住是我的责任。”
　　“别说这些，他那番话本质上就是对我说的。”
　　龙马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那小女孩的事儿估计和邪教脱不了干系，就辛苦你和图灵走一趟吧。”
　　“本就是我开的头，自然要让我来处理。”
　　“那行，就由你和图灵带着莲和熙去吧。”
　　“莲和熙？”
　　胡轲疑惑地看着龙马。
　　“莲就是上次与你一起行动的16，至于熙嘛，也是一个人偶。”
　　龙马将烟深深地吸入肺中，然后吐了一口悠长的烟气。
　　“本来这种事让人偶们走一趟就行了，我最初也是这么提议的，但看罗子仪今天找你谈话的架势，看来是不成了。”
　　“为什么会拒绝，人偶看上去可比我这个肉人要可靠多了。”
　　胡轲好奇心顿起，有更高效的手段不用显然是不合理的，唯一的可能性是罗子仪极度不信任人偶。
　　或者说人类极度不信任人偶。
　　虽然罗子仪的态度难以代表绝大多数人，但由此可见人偶与人类的矛盾之深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因为人偶曾经发动过叛乱，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图灵神色复杂地开口解释。
　　“以往的历史回来我再慢慢和你说，任务第一。”
　　不等胡轲再度开口，图灵就打住了话题，拉着胡轲向着会议室外走去，仅留下龙马叼着烟坐在原地，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人偶只是工具，你们俩可别忘了这点！”
　　通往格纳库的廊道上只有胡轲与图灵二人，似乎是由于又长又直的缘故，走在其中总有不知从何吹来的丝丝阴风拂过身体，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二人走了一分钟，才走到走廊尽头通往地下格纳库的电梯前。电梯边上并无操纵面板，只有一个生物特征识别仪代替操纵面板置于电梯一旁。
　　“答应我，无论如何别把人偶当成工具。”
　　图灵挺身上前，把胡轲逼到墙边，右手扶墙封住他的退路，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一口幽深的古井一般让人难以觉察她的内心的活动，但从中透出的寒气证明了刚才的话乃是她不可触犯的红线。
　　胡轲第一次见如此认真的图灵，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见胡轲点头，图灵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朝向电梯旁的生物识别仪前扫描自己的虹膜。
　　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井中开始传来电机的嗡嗡声，没过多久，电梯就到达了本层。
　　二人沉默地上了电梯，图灵按下了操纵面板上的负二楼，随后又是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
　　电梯中只余下电梯的运转声，图灵烦躁地用手指敲着电梯壁。
　　“有些事给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我希望你能记住，发动叛乱并非人偶本愿。”
　　由于图灵背对着自己，胡轲不能根据她的表情腿短出更多的信息，但他还是能辨别出她此言非虚。
　　“放心吧，我从来不觉得人偶只是工具。”
　　胡轲顿了顿。
　　“至少在我恢复记忆前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胡轲能明显地感觉到图灵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膀此时也终于放松下来。
　　“相信我，我们与人偶的立场是一致的。”
　　图灵刚说完，电梯就轻轻一顿，据电梯的显示屏显示此时他们已然到达负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