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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慕星正绞尽脑汁地试图去理解黑板上深奥的物理知识,或许那并不深奥,只是自己太平凡了。对着黑板发愁的远不止他一人,但是对着他傻笑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坐在他左侧的同学兼发小——萧海。
“还高中生呢,这不纯小傻子么。”萧海笑着揶揄道,全然没发现自己音量不低的这句话冒犯到了周围同在发愁的其他学生。
慕星都懒得瞥一眼他,这种事情他已经习惯了,谁叫亲爱的邻桌同学是常年跻身全校前十的学霸呢。
萧海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便继续肆无忌惮地端详起慕星的侧颜。
慕星是个非常清秀的男生,却有些清秀过头,一眼看去倒更像是个女生。在男生里面他的身高不算出众,只有175,体格也偏瘦弱,加上一头柔顺的黑发,很惹人怜爱。
萧海同学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伸手将他的一束刘海掖到了耳朵后面。
“差不多得了!怎么蹬鼻子上脸了!”慕星很想立刻教训对方一顿,但是他知道黑板上的知识转瞬即逝,现在不专心下课可有他忙的。连忙又转过头,却发现仅是因为这一瞬间,就已经跟不上老师的思路了。
“哎……”他脱力地瘫在了椅子上,直接摆烂了。
“别泄气嘛,我还能教不会你么?”萧海笑着安慰道。慕星无力争辩对错利害,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太多次了,早就麻木了。
下课铃准时响起。萧海第一个溜达出教室,和几个熟悉的同学打成一片。
慕星“啪”地倒在桌子上,之所以萧海不继续骚扰他,是因为他下课一定会睡觉,两人约早就法三章了。玩归玩,闹归闹,不许拿我睡觉的时间开玩笑!
慕星眯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直心慌,根本睡不着。他用自己眼角的余光看向门口的萧海,他正在开着窗的走廊里和几个不认识的别班同学谈笑风生,有些糟乱的头发被九月的秋风轻轻吹动,不成定型。他身形高挑,高出自己大约十厘米,不光成绩优秀,身体素质也不差,品质优良,性格还温和友善。要不是他经常跟老师对着干,评选校三好学生的时候肯定有他一个。这个人明明这么优秀却喜欢缠着自己,真是从小结下的孽缘啊。
即使萧海经常故意给他添乱,慕星也从未讨厌过他,相反慕星很享受和他相处的时光,他们互相知根知底,是亲密无间的挚友。
“该死的海子哥,不要总来骚扰我啊!”慕星傲娇地想着,他知道对方天性如此,调戏他不过是顽劣的玩笑罢了。但是……
只有慕星知道,自己心底那难以启齿的感情。
“呼——”慕星发觉自己想到不该想的地方了,长舒一口气开始闭目养神。
“喂!快看,那是什么!”一声喊叫打破了嘈杂的平静。
学生们闻言都陆续聚集到走廊向窗外看去,那纯白色的、宛如沙尘暴一样的气象奇观正摧枯拉朽地从远处席卷而来。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无声是他们最后的呐喊,也是那风暴最震慑人心的毁灭宣告。
慕星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还和谐平静的课间下一秒就变成了令人不能理解的景象。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滚滚白雾所包含的意义并非是奇迹,而是灾厄。
十几秒的时间,那白色的风暴就从望不见尽头的天边一路吞噬着高楼巨塔,湮灭着丘陵草木来到了百米开外。静默的空间不再静默,所有人都能听到那隆隆轰鸣,不是无声的轰鸣,是实实在在的风暴!
风暴中什么也看不见,却能看见风暴本身难以描述的翻滚折叠,褶皱着,伸展着。阴影和光影交替变幻着,这哪里是风暴,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遮天蔽日的,它来了。
“关窗!”慕星率先反应过来,用尽自己的气力向整个走廊大声呼喊着:“快关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可能只是气象局没有预测到的一次风暴而已,可能是了白色的沙尘?或者是光线造就了这纯白的颜色?不得而知。
不过好在同学们的反应还算迅速,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接连响起了十余扇窗户快速关闭的震击声以及上锁的机械摩擦声。
仅仅又过了几秒,白色的浪潮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教学楼的墙面上,窗户发出骇人的颤抖声,不过依旧承受住了这猛烈的撞击。外面先是变成了无限的纯白,紧接着因为无光变成了纯黑。风中的不明白色物质不仅浓度极高,而且还会附着在墙体上,感应灯亮起,借着室内的灯光可以看到,就连玻璃也渐渐被附上一层不透明的白膜。
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像被封进棺材里一样。
狂风的呼啸透过玻璃传入所有人耳中,紧紧揪着每个人的心。时不时还会有紊乱的气流冲击窗户玻璃,再次产生令人心惊的噪声。
就在众人以为风暴就会这样持续到停息,到头来不过是有惊无险的一场虚惊的时候,又一声惊呼炸碎了整个走廊:
“白尘爬进来了!”
慕星的脑袋“嗡”地一下宕机了,他正想去理解“爬”的含义,就看到窗户和窗框那严丝合缝的交界处开始陆续有纯白色的物质开始侵入,就像是快速生长的苔藓一样,逐渐从窗户爬向墙壁、爬向窗台、爬向大理石地面……
所有人都开始后退,退回教室,妄图关上门来阻止那纯白的侵入。
这又怎么可能。那些纯白色的物质开始以细长的形态扩张,速度变得更加恐怖。又仅仅是几十秒,数条白色物质就已经遍布教室,在黑板上、课桌书卷上留下“爬行”的痕迹。
有同学壮着胆子拿起本覆盖着一条白色物质的教科书,拿起的时候白色物质被扯断的连接处还和课桌拉出数条白色细线,散落在地,又开始有生长的迹象。
“喂,不要乱动!”有人焦急地警告他,毕竟人在面对突发事件的时候,不作为也是本能的反应之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白色物质一接触人体,就又开始发疯似的生长起来。这次它试图把附着者一点不落地包裹住。很快,那名同学的左手就完全变白了,他想用另一只手的指甲抠掉这似液非液,似固非固的附层,但最终的结果反倒是让他的右手也开始被吞噬了。
哀嚎声此起彼伏。因为白色物质侵蚀的面积太大了,不小心沾到、触碰到它的学生已经不在少数,学生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种东西爬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层新的皮肤。
慕星的手也不小心蹭上了白色物质,他惊慌地看着自己不断被吞噬却无能为力。
“这还是我的手么?”他动了动纯白色的手掌,好像没什么大碍。
这究竟是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或许没有他们臆想的那么糟糕。
倏然间,风暴带着它的隆隆声远去了,阳光慢慢地再次从已经变得纯白的窗外浮现。
大家注意到在校舍和人们身上肆虐的白色物质停止了生长,仿佛未曾有过生命一般。
“得救了……?”很多人见状瘫坐在地,早已因为无法梳理发生的事情而呆滞住了。
然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下一刻,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了。
所有白色的物质开始无声地躁动起来,它们停止扩张之后,迎来了第二阶段。原本细腻平整的表面开始缩水干枯,很快,遍布褶皱的白色物质上居然结出了大小各异的球状“果实”,大的如同苹果,小的仅为黄豆。
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却只能任由其发展下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体?慕星已经默认了它们具有生命的事实,努力着试图将其与毕生的任何一个所见所闻对应起来,但是他做不到。这种东西不仅远超于他的认知,也远超于所有人类的认知。
不过没有更多时间让他再思考了,那些球状的胞囊开始硬化,颜色从纯白变得苍白,像是裹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粉尘。
微弱却清晰地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开始不断地回响。
“咔、咔咔、咔”
有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噗——”突然间,一个拳头大的胞囊炸裂开来,打响了第一枪,里面灰白色的粉尘像是烟花般四散,在空中短暂地划出放射形的尾迹。
紧接着,一颗又一颗诡谲的“礼花”开启了破灭的盛宴,那些附着在同学们身上的白色物质也不例外,结出的胞囊也尽数炸裂开来。慕星的右手一阵被冲击的痛感,就像身体发生爆炸一样,白色粉尘破壳而出,硬化的白色薄膜也从他的手上碎裂脱落。
那种灰白的粉尘很快充满了整个教室,就像身处大雾之中一样。人群持久不断的骚乱终于开始逐渐平息,杂沓的言语恶化成了狰狞的咳嗽与窒息的喘息。其实所有人都本能地避免吸入来路不明的白尘,可是教室里早就没有了哪怕一口尚未被污染的空气。
干涩苍白的空气侵入每个人的肺叶,那种物质开始与水蒸气混合液化,紧接着融入体内。
慕星的喉咙像是割裂般剧痛起来,呼吸瞬间就变得困难,意识紧接着变得模糊。不是因为窒息,是大脑的某些功能出现了问题。
他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倒下,看着自己的世界逐渐模糊、倾斜。
“我还会醒来么?”慕星最后这样想着——
“阿星!阿星!”一阵急促的呼唤把昏睡边缘的慕星拉回了现实。
是萧海,他奋力拖动着慕星脱力的身体向教室外面走去。
慕星感受到对方之后,立刻用所剩无几的气力紧握住他的手,希望对方感受到他渴望回应的心意。
“没事的……咳咳,我,咳。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的!”萧海这样子承诺道。
出了教室门,萧海立刻将慕星背在了背上,向着走廊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