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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外滩。
沈璃一和岛田阳菜共坐在一张长椅上，欣赏着江对岸旧人类都市的夜间繁华。
岛田阳菜捧着一杯加了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小料的冰奶茶，一边啜饮一边盯着面前五颜六色的霓虹丛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杯奶茶是刚才她们快要走出那条步行街时，岛田阳菜在街边的一家饮品店里用旧人类货币购买的。
这家伙，真的很喜欢喝奶茶啊。沈璃一回想起岛田阳菜不久前才在安全屋里喝了一杯安神奶茶，这下又买了一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旧人类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沈璃一完全不明白。好比岛田阳菜正在喝的这杯奶茶，用新人类的眼光来看，其价值几乎和泔水差不多（毫不夸张，旧人类哪怕吸溜半汤匙的安神奶茶，就足够当场兴奋致死了）。就如同眼前这片摩天高楼，除了不远处那栋外形最吸引人的环亚集团总部大楼（当时由驻望海站的学会陆军第二军团第五师工程部队指导建设）之外，其他可以说是徒有其表的水泥柱子罢了。
沈璃一在高加索学院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新人类会主动到附近旧人类的城镇或村落里闲晃的，周边俄国区的各种基地站点里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而岛田阳菜，看起来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还有点沉浸？
难道说，岛田阳菜前十八在旧人类社会中的生活经历，让她已经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许多落后的事物？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就被沈璃一强制驱逐了。她不想，也不应该这样无底线地怀疑和侮辱自己的同胞和恋人。
新人类没有“先入为主”的落后习性，他们普遍高度发达的大脑和理性至上的思维模式不允许他们被不可靠的第一印象所俘虏。
如若不然，他们根本无法在茫茫星海中生存下去，更遑论称霸多元宇宙。
“璃一酱。”
“嗯？”
就在沈璃一胡思乱想的时候，岛田阳菜已经把奶茶喝完。她捧着空掉的，外壁还在滴水的杯子，轻轻地唤了一声。
“奶茶好冰。喝太快了。有点难受。”
“你是笨蛋吗？”三句话，让沈璃一一下没绷住，伸手在岛田阳菜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人家说的是实话嘛……”岛田阳菜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
“少来了。”沈璃一也是口嫌体正直。
“这东西完全没有安神好喝嘛，下次不喝了。”揉了揉脸颊后，岛田阳菜嘟囔一句，把空杯子随手一抛，精准命中数米外的垃圾桶。这一耍帅的行为引起了几位路人的小小惊叹。
沈璃一在心里感叹自己肯定是被和这个笨蛋互通灵肉带来的副作用影响了，这孩子绝对是纯纯的新人类。
只要这一点不变，其他的一切完全不重要。
突然，有人向她们搭话了。
“请问……”
两位特工齐齐转头。
搭话的是一位身穿朴素的羽绒服，脸上蒙着一圈棕色手织围巾，留着及腰的长发，身材娇小的女孩。
“你好呀，有事吗？”岛田阳菜回应道。
沈璃一则是启动个人系统的数据视界，瞬息之间就获得了关于这位女孩的全部信息。
她名叫何莉莉，单亲家庭出身（幼年丧父）。今年20岁，就读于湖城第二工业大学。就体质来看，比普通旧人类还要虚弱，无任何异常能量波动。
看到这些，沈璃一悄悄把背到身后，插入储物空间去摸枪的手撤了回来。
“请问，二位是什么关系呢？”何莉莉细声细气地问道。
沈璃一注意到，此时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某种事物的渴望，还有毫不掩饰的强烈情感。
岛田阳菜一把搂过沈璃一的胳膊，“当然是恋人关系咯！”
沈璃一点头表示附和。
“果然……果然是这样……”何莉莉喃喃地自语道。
“这孩子刚才在观察我们。”沈璃一在心灵链路里对岛田阳菜说。
（心灵链路：个人系统的功能之一，可以使得新人类之间用意念交流，俗称“小队语音”。心灵链路的优点有三，其一，不会被任何常规手段监听、拦截或干扰；其二，信息的传递可以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无误；其三，效率极高，使用者即便是和同伴悠哉地相互闲谈数句，现实的客观时间的流动也不会超过一秒钟）
“欸，一个旧人类在观察我们，璃一酱居然没发现吗？嘿嘿，这可真是严重的失误呢。”
“我干嘛要时刻注意这些蝼蚁的目光？还有，你不也没注意到吗？还好意思说我呢。”
回归现实。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沈璃一开口询问道。
之前胡思乱想时冒出的某个想法让沈璃一有了回家实践的打算。她现在算是有点着急，可不想因为一个旧人类耽搁了即将到来的良辰。
“你们，没被人非议过吗？”何莉莉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压抑的痛苦，“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是异类啊。是会被不停地议论和无情地排挤的啊。”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语。
确实，在旧人类社会中，这是“禁断的感情”，是主流思想所不容的。
眼前的这位女孩子，大概就是因为和同性的爱情而深陷旁人的非议。
“听好了，小妹妹，”岛田阳菜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异类一说。所谓的‘异类’，不过是一群庸人党同伐异的手段罢了。每个人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不必在意那些无关者的想法。毕竟，你可不是为了他们而活，而是为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而活。”
“是这样的吗……”何莉莉的眼中开始闪动某种光芒，但随即暗淡了下来，“可我不希望看到她因为我，承受那些痛苦……”
“我且问你，你爱她吗？”岛田阳菜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旧人类的小丫头真的懂什么叫爱吗？沈璃一对此很是怀疑。
“我和她是真爱！”
说得相当肯定啊，而且用的还是“我和她”这种说法。这令沈璃一稍稍改观了一些。
“既然你们都爱对方，就应该相信对方，能够毫不动摇地陪伴自己走下去。”
何莉莉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在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开始讲述了自己和那位恋人的故事。
岛田阳菜则是一脸微笑地倾听着。
沈璃一知道，是这家伙的被动技能“亲和力”起效了。不然按照何莉莉的性格，绝不可能和陌生人说得这么多这么深。
“真是令人钦佩的感情。如果那些讨厌的家伙敢肆意干涉你的想法和你的人生，就把他们统统打倒吧！千万不要放弃！”故事的结尾，岛田阳菜如是鼓励道。
“好、好的！”
“喂，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沈璃一拍了拍岛田阳菜的肩膀，示意她住嘴。
“咳，总而言之，这就是在正常不过的。谁说女孩子之间不能有爱情呢？世俗认同的异性之爱，也不过是真爱的一种罢了。”
说着，她还指了指自己和岛田阳菜，“最重要的是，你们在一起时是否感受到幸福。别的都是浮云。”
“我明白了，”何莉莉对两人鞠了一躬，“我现在完全明白了，非常感谢！”
说完，她转身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孩子，有点可怜呢。”
“这是她的不幸，也是这个世界的不幸。”沈璃一如此评价。
“该回去了吧？”顿了顿，沈璃一提议道。
“欸，好吧。”岛田阳菜也没了继续待在这儿的兴致，于是乖乖答应。
彼时，即便是她们也没有想到，这番谈话会永远地改变这位名叫何莉莉的旧人类女孩的命运。最后甚至还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