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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义体与武器状态,启用信号源追踪,拨号联系人“歌蕾蒂娅”……
“发生了什么,你说。”经过了十余秒的等待,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冷淡的女声。
“瞭潮港方向有开会的信号,我在追。”斯卡蒂奋力奔跑着,心肺与双足久违的开足了功率,眼角膜上面显示的与信号源的距离随着她的步伐正不断减小。
“保存体力,我叫了车。”
“是不是又是那种,不要钱的无人车?”斯卡蒂回答道。此时她正在穿越一个十字路口。调侃之际,她身侧传来引擎的咆哮声,闪烁的车灯已经近在咫尺。
在一人一车将要相撞之际,她猛蹬一脚,整个人骤然向前跃进五米,抛下身后那尖锐的刹车声继续前进。
“下次过马路注意安全,”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平静,但斯卡蒂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走两个路口左拐,有一辆发病似的无人出租车,专心赶路,挂了。”
通话就这样结束了,而斯卡蒂很快穿过了两个路口,果然看见了歌蕾蒂娅所说的“发病一样的无人出租车”。
“这车怎么对着伦(蒂姆尼的)秘(密)时装秀广告牌闪灯鸣笛啊,该不会是这ai司机觉醒了什么不该有的能力……”
“应该是网络黑客干的好事。智能司机连情感模块都没有,不可能觉醒这种东西的……”
围观的路人里有人这么议论着,忽然身边一阵疾风扫过,看回过神来时只听见这辆黑色无人出租车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接着车调头成准备左拐的样子,又向路人鸣了几下笛。
“是网络黑客要打车。你看,车上多了个白毛呢。走吧走吧,加班去……”
斯卡蒂把外卖扔到副驾驶位上,自己系好安全带后把油门踩直接到底,开足马力直冲大街上去。瞭潮港的车道上掠过一个黑色的影子,不断的变道,超车甚至逆行。“枯潮帮的人准又是在赛车了。”路边的人们抬头看一眼这黑影扬起的尘烟,又低头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风在车窗外咆哮,灯光与街市不断被甩到车后。斯卡蒂死盯着前路,眼角膜上的距离数字正不断缩减,与其相称的是车外逐渐稀疏的灯火和行人,繁华在她前进的方向上不断散去。
“距信号源约300m……”眼角膜上这青蓝色的字符闪烁了一下,她身下忽然传来两声巨响,接着就是陡然跌落的车速与刺耳的摩擦声。扔在副座上的外卖纸袋被惯性抛起打在了挡风玻璃上,斯卡蒂本人则腾空了一瞬间,接着被安全带拉回了座椅。被安全带勒着的地方传来一阵疼痛,即便皮下埋设着防弹纤维,也没能掩盖这一拉扯带来的不适。
“爆胎。前左,前右,后左,后右;轮毂损坏。前左,前右……”挡风玻璃浮出一行红字,很显然她不能再驾着这辆车前进了。她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看了一眼车后那当地居民设置的扎胎器,接着握住手枪,下车继续前进。
这里是瞭潮港一角的贫民窟。无人的街道两边立着无人维护的建筑。这些墙皮剥落,锈迹斑斑的建筑自“大静谧”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如今是流浪者和走投无路的市民的容身之处。门窗缝处闪着若有若无的油灯火光,其间还夹杂着警惕的视线。这衰朽市区的居民们沉默地瞄准着这名目的不明的闯入者,时刻准备在她作恶之前扣下扳机。
但这名闯入者只是一言不发的前进着,与寻衅滋事的帮派分子不一样。她的视线一直是望向前方,正如她行进的路线一般笔直。她的白色长发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看上去倒有点像都市传说里的“赛博游魂”。
警惕的目光陪着这缕游魂走了一路,直到她消失在无人居住的街道那头。刚才尖锐的摩擦声似乎不曾响起过,这一片漆黑的旧港又继续起了沉默的一夜。
“距信号源约100m……”
她角膜上又闪烁起青蓝色的光芒,这在她眼里像是一团引路的鬼火。空气里有股潮水的味道。斯卡蒂拐过一个街角,瞭潮港的海岸线便在她的视线里展开来。身后的城市霓虹将星光没去,只有一弯新月独临这位闯入者。
“距信号源约80m……”那团“鬼火”又闪烁了一下,此时斯卡蒂正沿着码头走着,身边就是无数被遗弃的船只,正随波浪起伏着。远处的天空被繁华地块的灯火染上一片粉白,集装箱吊装臂与港口起重机的影子覆盖在这背景之上。
这里过去闪耀着璀璨的光彩,汽笛与蜂鸣器的合奏日夜不停。水手,商人,旅客摩肩擦踵,穿行在大型货运智械的履带边。财富与机遇如岸边礁石上的盐花般不断蓄积,这些景象织就了浪皎城这颗明珠的光彩。
但“大静谧”来了,它剥去了伊比利亚海岸上的光辉,海岸线这条炫目的光带瞬间暗哑无光,只剩下沉默。浪皎城也不例外。灯光不明,航船不发,海岸线上只剩下这些水泥和金属造就的空壳,人迹罕至,唯一的声音只有海风的呼号。
斯卡蒂独行在这沉默盐风中,眼前突然又有光点闪烁——除去角膜上的字幕,还有远方一个转瞬即逝的光斑。她猛一翻身离开刚才所处的位置,下一刻一枚本该击中她胸膛的子弹落在了水泥地上。
不远处一阵枪声响起,而她的双腿发出机械滑动的声音,轻盈一跃将这串子弹尽数避开,并落在十余米外的货车边上,以此作为掩体躲了起来,枪声暂时停止了。
“正在拨号联系人‘歌蕾蒂娅’;夜视模式(防爆闪)-启用;辅助瞄准-启用;臂刃(左),臂刃(右)-启用……”斯卡蒂靠在货车上喘着气,角膜上几行字幕随她集中精神于脑内下达的指令滚动着,于是眼前的港口亮了起来,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冷淡的女声。
“心率血压上升,臂刃启用,你到了对吧。”
“我到了,定位边上就是”,斯卡蒂看着自己双臂外侧上展开的缝隙说,这两条缝里各弹出一把黑色的双刃尖刀,卡扣闭合的声音随后响起。“它们开会时没有信号屏蔽,待会帮我一把。”
“行。甲板上有三个,用橙色框出来了。”
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双足全力一蹬,斯卡蒂眼前的船舷飞速下沉,闪着火光的甲板出现在视野之中。她落在甲板上,不等第一台人形智械举枪瞄准,双刀便斩下了它那容纳着处理器的头颅。而后向左挥出的拳头把右侧袭来的人形打翻在地,紧跟着补上的一枪了结了它。闻讯而来的第三部人形被打断左腿,而后接上的一次射击也让它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可能。
“左拐接直走下楼,五个。”
从桥楼内袭来的一连串子弹描出了斯卡蒂的行动轨迹,只听见金属崩断的脆响,她从窗口突入室内,用滚翻卸力后连发数枪击毁三部人形,接着左手一记猛刺将右侧持刀偷袭的智械头部捅了个对穿,再以大幅度的甩手将它甩出去,把另一台试图偷袭的人形砸倒在地,而后向着它扣下了扳机,打断了它试图站起来的努力。
“升降平台是离线状态,只能走楼梯下去了。你的身体状态过于紧张,不利于接着战斗,我需要你原地休整。”歌蕾蒂娅下达了休息的指令,但语调依旧冰冷。
“歌蕾蒂娅。”斯卡蒂坐到了那两个报废的人形身上,同时说道。
“你说。”
“你搞来的车上我留有今天的晚饭,你和劳伦缇娜说一声,让她来时顺便拿上。”
“你如何得知我叫了鲨鱼去支援你?”
“明摆着的。我第二次打给你的时候等了十多秒,这不很明显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休整完毕,接着干活吧。”斯卡蒂打断了这沉默。
“好,楼梯间有两个,无机上脑的大活人。
”耳边立刻传来了回答。
……
元将归来。元将如电波电波般归来。金刚以身躯撑起大殿,高垣以臂膀护佑众生,同归以光华教化愚蒙……
元将力量馈赠给祂们三人,元的光辉由此遍布世间……元之光辉所及,皆为无机的乐土……
两个人站在楼梯上呢喃着,手上的烛光将他们的身影照亮。右手握着武器,左手则是一支刚刚熄灭的蜡烛。那蜡烛燃了一半,斜立在半液态的蜡液上。他们的手背,手肘,以及手正对着的那几级楼梯都有半凝固半液态的蜡液,,显然已经捧了一段时间了。
“火灭了……火不能灭……”其中一人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的小孔冒出了火焰。下一刻这只手便拖着火光掉在了血泊中,斯卡蒂踩着血从地上的两具尸体边路过,向楼下走去。
“货仓里有十八个,真是高朋满座。”耳边又说。
她来到甲板下的货仓,原先在这的货物被移到了四角,空出了中间包括升降平台的一片地面。这里灯火通明,这是因为升降平台周围点满了蜡烛,而升降平台上则围着一圈帆布,把光反射到四处。蜡液淌得四处都是,十五台人形智械就跪在这蜡液之间,双手捧着蜡烛。
“赞美!自在殿已再现与数极海之上,元将借忤逆之身归来。虔诚者,忤逆者,漠视者都将收到祂的呼唤,秽物与悲壳将神形俱灭……”
眼角膜上又滚过一段怪异的不明语句,斯卡蒂懒得管这其中有什么含义,她只知道一件事——把这里所有的智械砍掉就完事了。
她疾速冲去,抬手切下半数跪拜人形的头部,而另一群人形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人形的脑后插着电缆和数据线,汇成分别两股通向电源和帆布帷幕下。这十五台人形的工作指示灯都是暗着的,但是能听见脑中的散热风扇转动的声音。
很显然,这十五台人形不知是自愿还是非自愿,跪在这里意识全无,为了所谓的宗教仪式提供算力和充当装饰品。
角膜上那莫名其妙的语句还在滚动,斯卡蒂突然觉得有些厌烦了。她挥手切开被簇拥着的帷幕,下一刻一阵巨力从右肩传来,整个人飞出撞在了周围的货箱上。
“……祂的胸怀无比宽广,祂将忤逆者教化,以忤逆之身为托再临于世……”角膜上的语句还在滚动。透过这些耀眼的橙色文字,她看见了一个正向她走来的魁梧人影,其右手抓着一挺机枪。
“是老式的警用镇暴型,有改……”歌蕾蒂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话未说完便混入了尖锐的杂音,最后耳边只剩下沙沙声——通讯被切断了。
她对着这人影连开数枪,然后一个测滚避开袭来的子弹,接着单手攀上货箱顶端,转眼间便绕至了镇暴机器人的身后。这台机器人身上满是奇怪的绘画图案,并且许多地方的接缝处都已老化锈蚀,甚至有线路暴露在外。
她开枪打断几条暴露的线路,在这台机器人还尚未调动备用线路之际冲到货箱边,准备一个飞扑落在它的背后将其彻底破坏。但在她要奋力一跃之际,她的四肢突然失去了知觉。
“义体已停止运行:手臂(左),手臂(右),下肢(左),下肢(右);角膜显示受到干扰……”
斯卡蒂重重摔倒在地,眼前滚过一长串鲜红的警告字样。她看着双臂上的刀刃自己收了回去,而自己根本感觉不到她自己的双手与腿。不光四肢失去知觉,她的视野中也开始出现了散步在各处的噪点,并且面积正不断扩大。
视线穿过镇暴机器人的胯下,再通过她先前前在帷幕上切开的口子,斯卡蒂看见了一双眼睛——来自人类,但是在发光。
视野彻底变得模糊一片,她听见了镇暴机器人那腰部关节旋转发出的噪音……
“嗨!斯卡蒂你别睡了!”
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碎块洒落在地上的声音中夹杂着熟悉的女声。金属块砸在地上发出闷响,眼前的噪点应声消去,她她清晰的看见一人从刚被炸开的升降平台顶盖处一跃而下,如箭般冲来攀上了镇暴机器人的背部——此时它已转向斯卡蒂,背对着升降平台。
只听见金属崩断的脆响,以及铿锵的撞击声,这个金属巨汉没了声息,但又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听上去像是在散步。
“别睡那么早啊,起来咯!”头顶又传来说话声。说话的人和斯卡蒂同样有着一头白发,拖在脑后的蝎尾辫也是略显虚幻。她穿着灰色的外套,宽松的衣袖在手臂末端处收紧,叠好的白色的衣领在外套领口处探出头来。
“鲨鱼……劳伦缇娜,打给歌雷蒂娅,我手脚被黑了……”斯卡蒂趴在地上只能转动脖子,手脚依旧没有知觉,只能把头扭向这从天而降的白发女子说。
“已经重启了,你试着活动一下。”耳边又响起了歌蕾蒂娅的声音,她又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与之同来的是酸麻感,还感到一阵发软,但至少可以站起来了。
“哈,终于起床了!”被唤作劳伦缇娜和鲨鱼的女子在一边笑着鼓掌说。歌蕾蒂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血液纳米微端的疲劳抑制尚未完全重启,你会感到不适,现需要检查一下那位关掉你义体的黑客,他在刚才的帷幕下,已经被鲨鱼炸下来的碎片砸死了。”
“哎呀,队长你还要从他身上拔条机械手或者挖颗义眼卖钱吗,你可没这种习惯啊……”劳伦缇娜说着来到升降平台边,一个的男人躺在那。他一丝不挂,下半身被压在金属碎块下,流出的血积在地上的帆布褶皱之间,已经没了声息。
“我需要了解虚缚众进行仪式的目的。它们销声匿迹了五年而又再现,它们有什么变化尚不得而知。”
“嗐,开个玩笑嘛……”
斯卡蒂也来到这具男尸边上,这就是方才侵入她义体系统的黑客,刚才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失了。
“戴着呼吸面罩,边上两个医疗人形……哈,脑子还插着线呢。”劳伦缇娜摆弄着这具尸体的头部,发现左耳后的芯片插口被一根数据占据了。这条线的通向他右手边的一个黑色匣子,那些机器人脑后的缆线也汇集于此,但它已经被碎片砸扁了一半,还卡在碎片之下不能拖拽出来。
“芯片插槽应该还有一个……”斯卡蒂摆弄起这个人的左手,这只皮肤上覆盖着金属纹路的假手与她的手有几分相像。她抠开这男尸手腕上的一个盖子,一条USB线接头和一个芯片插槽暴露了出来,一枚灰色的芯片插在这插槽上。
“读读这块芯片吧,”歌蕾蒂娅说,“在重启你的义体时,我顺便更新了你的义体防火墙,可以抵御绝大多数流窜AI攻击。”
“好的,不知道上面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斯卡蒂拔出芯片,在自己手上同样的位置打开一个盖子,把芯片插到了USB接头旁边的芯片插槽上,她的角膜上立刻亮起一片蓝光。
“一些表格,是深海猎人部队的资料表……”斯卡蒂看着眼前浮现的东西说。
“诶,照这么说这应该是阿戈尔士兵的身份芯片,我们三个的早就剪掉扔海里去了……”劳伦缇娜在一旁说。
“表格被这些机器人改过了,全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祷词还是什么东西……”斯卡蒂看着表格上被改得面目全非的信息皱了皱眉。
“等等,把芯片拔下来……”歌蕾蒂娅的耳边猛地在耳边炸响,斯卡蒂立刻取下了芯片,歌雷蒂娅继续说道:“这芯片里潜伏有一个AI,刚才在试图迁移——你有没有感觉到异常?”
“头有点涨……”斯卡蒂看着手里的芯片说。
“先回来吧,记得拿好芯片。”
“嗨,可以走了?太好了。楼梯是这边这个吧……”劳伦缇娜仰着头,抬起双手搭在脖子上,散步一般走上了楼梯,斯卡蒂紧随其后,一同离开了这条船。
“你在这等等,我把车开过来。”走下甲板之后,劳伦缇娜对斯卡蒂说道,然后她就消失在了先前斯卡蒂做掩体的车后。
斯卡蒂找了段围栏坐下,手肘支在大腿上扶着脑袋。在被那个已经死掉的黑客骇入后她就有些头晕,而现在有些发涨。具体的感觉是似乎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听不清,但是令人心烦意乱。
她突然间感觉有人在看她,猛地抬头望去,果然前方站着一个人影——或者说是一个发光的轮廓。这光勾勒出人形智械的模样,除了发光的边框,其他地方都是透明的。那人影一动不动,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在看她。
赶它,它不走,和它搭话,它也不回答。捡起地上的水泥块砸去则只能听见落地的声响,而它纹丝不动,一直在那注视着这位赏金猎人,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身体的不适,耳边的絮叨和轮廓的“视线”让斯卡蒂难以集中注意力,她犹豫了一下,沉默地对着轮廓举起了枪。这个动作使她感到安宁,那些低语与轮廓的视线似乎消失了。
“嗨!我来了,你该不会是在瞄准我吧……”电瓶车车灯的灯光出现在黑暗中,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劳伦缇娜的喊声。这打断了斯卡蒂与这轮廓的对峙,也使她把手枪收好,从栏杆上站了起来。
电瓶车停在斯卡蒂身边,她拍了拍衣服跨上后座,车前传来劳伦缇娜的声音:“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义体医生……哦,队长就是最好的医生,虽然你以前是一队的……”
“我问题不大,给我靠一下吧……”不等劳伦缇娜回答,斯卡蒂就把双手搭了劳伦缇娜的肩膀,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她的肩胛,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
“好吧……我开车咯!”
坐垫下的电机响了起来,两人随之消失在了盐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