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

　　“许多年前，加贺发现过一个矿脉。”将军沉吟道，“那是一种全新的矿石。我们从来没见过。它在被发现的时候和水晶一样，所以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一片水晶矿脉。但当有人敲打那东西的时候，它突然发出了光。”
　　将军顿了顿，“淡蓝色的，微光，就和龙刃一样。期初加贺试图加工这种材料，可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使其变形，更别说加工它了。捶打，煅烧，切割，所有操作都只会让它那诡异的蓝光越来越亮，直到最后，那么一瞬间，它会炸裂开来，变成小颗粒。”
　　将军深吸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瘴鬼出现了。爆炸的碎片扎进了工匠的身体里。本来应该死于爆炸的人复活了。只是，他们变得全身赤红，毫无人性，只想着破坏与杀戮。当时，我们在加贺的忍者亲眼目睹了那些怪物的残暴，拼了命传回了一封信。可当我们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却已经有半边的身子变为了红色。最后，”将军闭上了眼睛，“为了不造成更多的牺牲，他自尽了。”
　　“但他也带回来了一样东西：一块矿石。”将军突然睁开了眼睛，“就是一块从加贺发现的那个矿脉里带出来的。同样地，我们也试图去研究它，但我们又不敢像加贺那样。而正当全国的工匠都对它束手无策的时候，陛下伸出了手。”将军的语气变得极为凝重，“陛下碰到那枚矿石的一瞬间，那蓝光突然亮到了刺眼的地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而当他们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在陛下的手里，矿石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没有刀柄的刀。那刀刃闪着和矿石一样的蓝色微光。我们都认为，那是矿石所变成的。但没有人知道陛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么多工匠，到最后，也只能给陛下所做的刀刃加装了一个刀柄。而那把刀，最终被命名为「鬼切」。”说到这里，将军的脸色就和缓了下来，“不过我是一直觉得这名字有点过于普通了，奈何陛下他很喜欢，就叫这名字了。”
　　“据我的猜想，你手中的龙刃，很可能是和鬼切一样，只是是由加贺人打造的。而有了它，我们对付瘴鬼就更有把握了。如果我刚刚收到的消息没错的话，”将军看向北辰，“很有可能是本来潜藏在城中的间谍，自己吃下了那矿石碎片，变身为了瘴鬼。我让赤鬼先去收拾掉第一只，但保不齐还会不会有第二只，第三只，甚至是第四只。若真是如此，恐怕这金沢城，我们是绝对守不住了。叫你来，是希望你能突破加贺军的包围逃出去。我知道，你加入黑卫只是为了复仇,你不会为了能登而死。与其等着你有一天突然离去，还不如先将你送出去。只是我恳求你，帮我给陛下带一封信。”说着，将军就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信札，“带给陛下，就当是让你拿走龙刃的回报，好吗？”将军以一种几乎恳求的语气说着。
　　北辰沉默着。
　　他不想接。但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不接的理由。他已经收下了龙刃，承了将军的人情。只是送信这种小事，没道理不去做。可他本能的觉得不对。他不认为将军会为了送一封信就花掉这么个人情。他犹豫着。
　　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中，手里拿着将军的信札。他不想参与到这些麻烦事当中。他只是想复仇，只是想让加贺皇室付出代价。他想让加贺的皇室也感受到毁灭的滋味。
　　他本以为，自己对加贺剩下的只是厌恶。他加入了能登的军队，甚至一路杀成了黑卫之一，只为了可以亲手毁了加贺。可他看不得战争的残酷。他不愿看到街上的百姓因为战乱而受苦。他总是会不住的想到从前，想到北辰家外的那条街，想到大家看到他经过是脸上的笑容。
　　他只有不断地杀戮，不断地靠鲜血与伤痕麻痹自己的心灵。
　　直到金沢城下，加贺的大军包围住他们。他麻木的心好像又一次拥有了感情。而这种感情，却是极其的不自然。仿佛是一种冲动，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就好像是将他的情绪放大了一般。而这种感觉，在拿到龙刃后就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这让北辰自己也害怕了起来。他害怕自己会在战场上丧失掉理智，害怕这是瘴鬼附身的表现。可将军的那番话又让他打消了瘴鬼附身的想法。
　　北辰很迷茫。他心里一团乱麻。这些天他心里想的事太多了，甚至可能比他出生开始想的事情还多。
　　他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该如何。他不知道没了黑卫，他该如何向加贺皇室复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将军这个忙，去找能登国国君。他不知道自己心理的变化究竟是为什么，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好是坏。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拿着龙刃，还是应该把它交还于将军。
　　他想不明白，心情越发的烦躁起来。
　　干脆就不想了，来练剑。
　　再一次站在后院的竹林前。上一次龙刃造成的破坏仍然清晰可见。北辰依旧拿着龙刃。只是这一次，他只希望龙刃变得更加锋利。他希望可以像斩断后院的竹子一般斩断心中的杂念。
　　闭眼，放低中心。
　　已经习惯了的微风混杂着熟悉的竹子清香和血腥味。
　　收刀于腰间，做出再熟悉不过的准备姿势。
　　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一时间，北辰抛弃了所有的杂念，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斩！
　　睁眼，踏步，出刀。就在刀碰到竹子的一瞬间，北辰感到了异样。
　　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他看到竹叶如同陷入了蜂蜜中一般缓慢的下落。他看到远处竹林中的飞虫在扇动着翅膀。他看到龙刃的刀刃如同切黄油一般砍进了竹子里。他的动作突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在水下挥刀。他拼了命的想加速挥下这一刀，可身体却毫无加速的反应。
　　直到龙刃顺滑的离开了竹子，世界在一次回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