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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保险柜打开后,我发现里边呈现的东西都不大寻常。哪怕我现在再想起来,还是觉得相当惊奇。
被贪婪蒙蔽双眼的人能从保险柜里最先拿出的当然不是别的,就是金条。而且它不是一条,而是六条,每个金条的体积有我半个手掌那么大。至于它们加起来有多值钱……我猜应该足够我往返虹光城并在旅馆住四五天,说不定虹光城之行后还有点钱可以用。
保险柜深处有个袋子,里边装着旧时代的DVD播放器,以及两张光盘。它们都保存良好,经保养后尚还能使用。
在保险柜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铁质徽章。整个徽章采用怀表的形状,几乎每处细节都无可挑剔。其中的阴阳两极图案雕刻于表盘下方,白、黑两个圆点分别被细胞、芯片图案所代替。表盘指针无法被拨动,只能显示六点整这个时刻。
就和之前在隔间里那样,在徽章旁边也有张纸条,写着:“我的毕生积蓄,以及谜题的部分内容,都存放于此。不过孩子,你还需要更多耐心。带上徽章和金条前往虹光城中最著名的古玩店——暮光明灯,我的老伙计(或是他女儿)将等待你的到来。”
在我和胡杨道别前,我本来打算留给她两个金条,就当是为她弥补损失。
但胡杨并没有接受。
“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早已没什么信誉了。一个人没有任何信誉,哪怕财富再多,那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没办法,我只能带上那些东西和烁星离开这里。
在后视镜中,夕阳映照着胡杨孤零零的身影。眼见那身影随自动汽车载着我们离她远去而越发渺小,从人逐渐变成一个点。
最终,胡杨被彻底淹没在夕阳中,不留任何踪迹。
接下来连续几天内,我手头上的各类工作逐渐堆积如山,各种通知更让我忙得不可开交,只好先暂时搁置各种无关事务。
在21世纪40年代中叶,只要你想工作,任何有移动网络地方都可以成为办公室。尽管如此,像重大会议什么的还是需要亲自到公司办公楼里参会,毕竟这对公司长远发展至关重要嘛。
可我有个坏毛病。
像学习、工作这类事我通常并不感兴趣,而做不感兴趣的事情就意味着我会非常容易打哈欠。尽管在这状态下我很少睡着,如果没有口香糖,我将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虽然这很大程度上是我长期熬夜工作所导致的。
24岁,是程序员,也是游戏呆子、瞌睡仔、活死人。同事们所普遍接受的是后三种身份。
像是不明不白就被老板拉出来当众批的事对我而言实在是家常便饭。
或许在公司里虚度光阴就是自己职位、工资一直上不去的原因吧。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老板到现在都没有炒我鱿鱼。嘛,我已经懒得改了。
“呃啊啊啊,又来……怎么睡个中午觉都能这样……”
当我惊醒时,烁星正好就在我床边。它见我满脸恐慌,便开始担忧起来。
“怎么了,灰冰?又是噩梦么?”
“有是有……怎么,你还在关心这事?”
“灰冰已经连续十几天都做噩梦了,我能不关心么。”
烁星稍作思考后继续问道:
“我猜,是不是那些噩梦里总有某件事物在困扰你?”
“嗯哼,你怎么知道的?”
“只是随便的猜测啦。既然如此,我想‘亲自’跟它会面,如果可以的话,灰冰你能不能把它画出来?”
“你要这画做什么?”
“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尽管我觉得烁星作为智能机器人不该说出这种荒唐话,但当我看到烁星眼中有种莫名的期待时,除了同意外,我没得选。
我用两小时时间将无名怪物画了出来。
无名怪物本该是噩梦中难以理解、给人以无穷恐惧的存在。在被纸面隔离后,它只能在黑暗中对着欣赏这幅画作的人吼叫而无法伤到他们分毫。
无名怪物给我的印象实在是过于深刻,哪怕我画技再拙劣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它画得栩栩如生(?)。于是乎,我在无意之中将将绝望、混乱、孤傲、本能集于它一身,结果就是画作整体效果远超我以往创作的任何画作。我甚至觉得怪物本体现在就在这幅画里面。
赶紧给烁星看看。
“这是……”
可能是画作内容过于复杂的缘故,烁星一看就是五分钟。
在烁星完成分析的瞬间,只见它双眼中黄色瞳孔的中央出现淡淡的红点,整个瞳孔则和光纤发迹同步呼吸发光;本来稍显稚气的面容在此刻显得十分坚定,眼神里充满自信;而在烁星起身后,我似乎能察觉到某种神气正环绕在它周围。
烁星像是换了个人,啊不,机器人。
“灰冰,你现在所面临的问题要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不过别担心,烁星会想办法帮你度过难关的。”
“那你继续说,我在听。”
在笼包镇旧城区一栋不起眼的双层楼房内,人与机器人正站立着目视彼此。
主要与次要,被分析与分析,冷淡与逻辑。
二者间既有联系,也有隔阂,唯独跟外边世界无关。
就在五秒前,可能是我无意中触发了某种特殊程序,烁星现在说起话来似乎很……成熟,不像平日里那种活泼机灵的语气。
“就目前看来,画中这个机器人应该就是近期让灰冰受困扰的主要原因。别说是普通人,就连烁星都觉得它实在是过于怪异。那么,灰冰,请你告诉烁星,你是不是害怕机器人?”
嗯……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害怕机器人,只是我以前从未说过。”
“为什么?和烁星开始相处二十几天,你还是无法信任他吗?”
“我有我自己的原因,至于原因是什么,无可奉告。”
听到这话,烁星摇了摇头,在它向我靠拢过来后便把右手搭在我肩膀上,面容还是如此自信。
“灰冰,有什么心结就把它解开吧,一直逃避下去是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的!烁星只是机器而已,他绝不会为这点事而责怪你!”
“我……”
头疼。
本该永远在我脑海深处积灰的创伤经历似乎因烁星而被唤醒。
“有想起来什么吗?”
“我曾经……被一个眼中发着紫光的失控机器人逼到角落。它手持螺丝刀威胁我,说是要‘看看人体内部有什么零件’……”
“就此之后,整个世间在我眼中经常褪色,所有美好均被我忽略不计。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大小事件累加起来,加剧了我对世间活物的不信任与冷淡。由人类创造的部分新科技及其产品,特别是搭载AI的智能机器人,则更是让我心生憎恶。”
“总有人会为自身或小团体利益滥用新科技。过于明显则祸害人世,暗藏深处则折磨人心,但结局终将是他们自食其果。而我,从内心深处排斥他们,因为我并不是,也不想成为那种人。”
“把烁星你带到家中是我面对童年阴影所做出的重大改变。然而往昔那些经历仍然提醒我不要轻信任何人。也许现在你我都很正常,将来未必如此。”
听到我这些话后,烁星把搭在我肩膀上的那条手臂放下来,将手臂抵住额头,像是在思考。
这未免有些难为烁星,但事实就是如此沉重。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说法更容易理解。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低估了烁星的“特殊功能”。
不到十秒时间,烁星从思考中恢复。它想在这时牵我的手,但我刻意将自己的两条手/臂放到后背,不给它机会握住。
见我这样做后,它开口道:
“灰冰,在烁星表达想法之前,先给你个忠告吧。如果说释怀是你寻求医治,那么时间是全自动的解药。”
……等等,这不是父亲在纸条上写的留言吗?烁星怎么也懂这个?
“看样子,那怪物最初起源于一场险些葬送灰冰生命的意外。这场意外给灰冰你留下的巨大创伤是如此严重,以至于你始终无法忘怀。自从你将烁星带到身边后,这种内在恐惧以更为剧烈的形式复发。或许你眼里看到的烁星不是烁星,而是那个怪物。”
“不过别担心,烁星绝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IR-1042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帮助伙伴走出困境的,无论是实际上的还是心理上的困境都能尝试帮你解决。灰冰能攒足勇气直面恐惧,这可是好兆头。”
“烁星有个想法,灰冰。既然怪物是个客观存在,那么,用美好回忆逐步压缩它的生存空间,直到它再也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也许你就可以从精神痛苦中解脱了。”
烁星眼中的红点逐渐淡去,它说话的语气也逐渐恢复到常规。而后,它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双臂并在身前,再次问起刚开始时的问题:
“灰冰,你能相信我吗?”
“……”
“无论灰冰是怎样的人,将来会怎样,我始终都接受你的存在。有你在的时候,我很安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等待你归来;如果可以,我愿倾尽全力奉献所有。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我到底要拥有什么才能让灰冰相信我呢?”
就在那个瞬间,我的世界观几乎被烁星颠覆。
别说是机器人,就是普通人类都很难以如此自然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意思。天晓得要投入多少心血和金钱才能实现这种功能,并把烁星造出来。他燃烧全身机能组合出这话,便是为了让我放下偏见,去理解它与我共存有何意义。
现在我再想反驳也是词穷理尽。他又赢了。
“好好好,我完全可以相信你,这点不用怀疑。”
话音刚落,烁星便张开双臂,温柔地将我微胖的身躯抱住。他眼中闪光似乎比以往要多得多,还笑得更灿烂了。
“谢谢你,灰冰!!”
而我只是把手轻轻搭在烁星肩上,无言以对。
一人一机沐浴在午后阳光之中。
那幅画作不知何时何故没了踪影,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我或烁星找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