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间跃迁站

　　巨型宇宙战舰“伊卡洛斯之翼”自从太阳系返航之后，已经在浩瀚而荒凉的太空中行驶了近两年，而奥罗拉人的故乡奥萝拉星距离地球所在的太阳系至少有一百多光年。如果只靠伊卡洛斯自身的半光速前进，飞船上的人一辈子也别想回到母星。
　　好在离太阳系一光年处就有奥罗拉人设置的宇宙空间跃迁站，只要有奥罗拉皇族的特殊血脉作为联系纽带，整艘飞船就能成功通过跃迁站实现空间跳跃、直接抵达奥萝拉星的宇宙船坞。
　　克莉丝托尔公主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在为此刻的跃迁做准备，为了能让人民平安回家，她必须确保跃迁行动万无一失。现在她正坐在由钢化玻璃罩保护着的特制控制座椅上，魔力从指尖涌出，身下的座椅凹槽间亮起一条条代表魔力流动的光带。
　　“魔力连接稳定，伊卡洛斯之翼除废弃舱外各部位运行正常，开始跃迁！”站在公主身旁的吉恩·埃格伯特伯爵声音洪亮地下达指令。
　　飞船庞大的身躯开始向宇宙空间中那个巨大的三角形“虫洞”迈进。由于飞船体型过大、且为了防止突然进入扭曲空间的压强对船体造成损伤，进入跃迁站必须减速前进，要完全穿过去也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目送飞船头部顺利穿过空间站后，头等舱大厅的大荧幕上已经可以看到由船头探测器实况转播过来的奥萝拉星影像了。船上的人们欢呼起来，公主也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靠飞船自身动力保持航线就行了。
　　“埃格伯特卿，路易斯在哪儿?我想马上让他来看看我们的奥萝拉。”公主转头看向旁边守候的吉恩伯爵，眼里满是期待。
　　吉恩闻言，不经意的锁紧了眉头，他深深向公主鞠了一躬，道：“路易斯·莫林对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他将随为减轻战舰负担而舍弃的第四船舱一起、在伊卡洛斯之翼主体完全穿过空间站后，一同丢弃在太空里。”
　　“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公主一听就急了，她立即打开座椅保护罩，正要跳出去找路易斯，却被另一边的赫伯特·特里斯伯爵拦住了。
　　“殿下，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是国王陛下的意思。”赫伯特紧绷着脸说道，“他曾经毁坏了第五舱室，第四舱也遭受了波及。虽然有点可惜，但为了保障伊卡洛斯之翼能平安返航，舍弃第四舱也算是舍小保大……”
　　“您应该理解，作为皇族，保护船上幸存奥罗拉公民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吉恩伯爵补充一句。
　　“我当然明白……但是……”公主捏着裙摆，内心挣扎着，“但是！为什么一定要让路易斯平白无故的丢掉性命！他是我的朋友！你们为什么不通知他……”
　　“我试过暗示他跟来，但他没反应过来。”
　　公主闻声猛然回头，站在不远处说话的正是路易斯那个不善言辞的室友，杰弗瑞·凯斯吉诺。
　　“杰弗瑞，你不是负责看护第三舱核反应堆冷却系统的吗？为什么跑到第一舱来！”赫伯特伯爵大声训斥道，举起手杖向他大步走过去。
　　杰弗瑞表情冷漠地站在原地，让人看了发虚。赫伯特知道这个人来历不一般，但他已经摆出了要教训他的样子，碍于面子也不能停下脚步。多亏公主呵退了他：“退下！赫伯特伯爵。杰弗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艾利斯跑到第四船舱去找他了，他们本来应该在第三舱进行决斗，但是昨天晚上他们较量过了，今天又是那家伙的休息日，我没有理由带他来。”杰弗瑞面无表情地说道。
　　……
　　第四船舱，观光室。
　　路易斯坐在沙发上，眼神散漫地盯着大舷窗外缓慢移动的星辰，那些是除了他手边快要没电的手电筒之外唯一的光源，至少，他不用在黑暗中等待生命终结。
　　不久前，他刚从安德鲁那里得知：这艘飞船曾在地球着陆过，有一群地球人侵入了飞船内部，还破坏了飞船的部分动力系统。飞船曾经有过第五船舱，由于损坏严重，在穿过大气层之后就自行脱离飞船主体、被扔在了太空中……
　　“你不会想说，那是我的杰作吧?”路易斯自嘲般的问道，安德鲁笑了笑，说：“我不认为你一个人有这么大能耐，不过我可以确信，那些应该是你的同伴。”
　　“同伴么……”路易斯喃喃道，“可是，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说到这里，他把KFC桶放到一边，整个人躺在沙发上，安静地闭上眼睛。“如果当时我也在第五舱……跟着同伴一起……烧毁在大气层里就好了……”
　　“别这么说，至少在消失之前，我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安德鲁看上去很乐观，“这对你们人类来说不是很有意义的事吗？”
　　路易斯叹了口气，说：“也是，不过我还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我究竟是哪国人。”说到这里，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盯着安德鲁的脸，认真地发问：“你知道这句话——人要是行，干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人要是不行，干一行不行一行，一行不行行行不行——是什么意思吗？”
　　安德鲁的两只眼睛闪了闪雪花，随后恢复常态。“先生，”他用恭敬的语气回答，“我只是个机器人，程序设置的语言只能让我理解英语。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您刚才所描述的那一长段语言……跟当年围攻飞船的人相互交流时用的是同一种语言。”
　　“可艾利斯说这是地球上最复杂的语言，是最难学习的……我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读出来……”路易斯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在哪里对这些字有的印象，并试图在脑海里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失忆的魔咒就像一块顽固且大功率的电阻，令他的意识无法到达他想探索的记忆领域。
　　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差点把路易斯颠得从沙发上滚下去。“看来飞船越过空间跃迁站了。”安德鲁平静地说道，“预计还有五分钟，我们的船舱就会自动脱离伊卡洛斯之翼。”
　　路易斯艰难的扶着沙发靠背直起身子站起来，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也只能坐以待毙了。
　　“也许今天早上应该试着搭理一下那两个人，虽然他们可能只把我当成动物看……还好，至少最后有个能陪我说话的朋友在我身边。”路易斯放宽了心，转头看向安德鲁，向他伸出手。
　　“不介意和我握个手吗？”
　　“当然。”
　　安德鲁的手和真人的手差不多，皮肤触感真实得吓人。路易斯心底升起一阵久违的感动，他不禁笑道：“嘿，安德鲁，你真的不是真人吗？”
　　“我是由奥罗拉帝国制造的厨师型机器人，先生。”安德鲁肯定的回答，“不过最近他们对我进行例行检查时说，我获得了自我意识。这是一个危险信号，所以将我送去维修。可惜，我并没有被修好。”
　　“什……”路易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但他没来得及详细询问，观光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路易斯刚一回头就被冲进来的人一把抱起扛在肩上、迅速往外撤离！
　　“等一下！安德鲁——”被一连串大动作颠得七荤八素的路易斯下意识的想要提醒扛着他的人注意安德鲁的存在，他猜到这人是来救他的。但那人没吱声，路易斯听见远处传来艾利斯的声音——
　　“喂——这边，快过来！”
　　“喂！里面还有个人……”路易斯不死心地提醒道。
　　“那是机器人，我们只接到带你回去的命令。”
　　是杰弗瑞的声音。路易斯知道没戏了，他了解杰弗瑞，从某个角度来看，杰弗瑞才更像是被下达指令后绝不变通的机器人。
　　安德鲁看着他们远去，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祝你好运，希望你能有新朋友……”
　　跑出一段距离后，船舱的震感减弱，路易斯被放回到地面上，杰弗瑞在他前方带路：“跟紧点！”
　　路易斯急匆匆的回头瞟了一眼，很快跟着杰弗瑞跑了。安德鲁没有跟上来，按理说他也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也就是说，是他自己决定呆在第四船舱里与它共存亡……
　　“快点！还有两分钟！”艾利斯在前方开路——路易斯看见他把手放在那些早已断电失灵的仪器上，而那些仪器面板在被他的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恢复了运作。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了连通两个船舱的主通道口。
　　“喂！主通道需要高级权限——”路易斯在后头喊道，“应急通道在旁边——”他一边说一边要往隔壁通道跑。杰弗瑞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领，拽着他往主通道拖。
　　“这种情况公主当然会给我权限啊！你是笨蛋吗！”艾利斯把手放在开关门控制面板上，顺便终于吐出了他一直想骂路易斯的话。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板突然“活了”，像只狂躁的野兽一样闹腾起来，传送带电梯也因压力扭曲受到物理形变失去了反应。“快点跑！这个舱要脱离主舰了——”艾利斯站在第三舱衔接通道口向另外两个人拼命招手，控制面板已经损坏，他必须手动控制住舱门开关，在两节船舱之间的通道裂开前关闭舱门。
　　最后十秒，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进入了第三舱的尾部，舱门也及时关闭。来不及把气喘匀的路易斯忙不迭的趴在尾部舷窗上查看第四船舱的情况：
　　曾经在上面生活了近两年的第四船舱就在他眼前越飘越远，他仿佛看到了安德鲁在向他挥手告别。不过没等他感伤，外部突然漆黑一片，像是落入黑洞之中，连远处的星辰都看不见了。过了一会儿，窗外的星光又重新出现，同时他也看见了逐渐远去的三角形虫洞及周围漂浮着的人造天体——他们已经穿过了空间跃迁站，到达了奥萝拉星所在的星系。
　　“算你走运，捡回一条命。”艾利斯走到他身后说道，“要不是公主殿下会难过，我还真希望能把你丢在那儿不管呢。”
　　路易斯回头，表情淡漠地回应道：“也许你该这么做，如果你冒险来找我只是为了公主的话。”
　　“你……”
　　“好了不说这个，我倒是想问问，那些没有电力来源的设备怎么到了你的手里就可以运行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不符合物理原理……”路易斯果然还是对这方面更感兴趣，连劫后余生的感言都懒得想。
　　艾利斯愣了愣，随即一手叉腰一手扶墙、一脸得意道：“哼哼，没有电你就没辙了吧?我可是有公主殿下赋予的魔力，可以直接控制船上所有物品正常运作。刚才那种情况下，也只有公主的魔力能拯救我们了。”
　　“魔力?这是什么特殊物质的别称吗？”路易斯满腹疑惑。
　　“不，就是字面意思，魔力。你没看过电影吗？跟巫师魔杖是一样的道理。”这是杰弗瑞对他说过的字最多的一句话。
　　路易斯无言以对，转身向船舱内部走去。然而通道那一头还有一道防护舱门，还是得靠艾利斯手动把门打开。这次路易斯看清楚了：艾利斯的手触碰下的设备表面会浮现出一层类似蓝色荧光的物质，这是那种能量代替了电能、使机器运作起来。
　　“只有奥罗拉皇族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只要有魔力，飞船就不存在能源不足的情况。而且，皇室人员能把魔力分给他们亲近和信任的下属……”艾利斯颇为得意，似乎在无形中扳回了一局——自昨天晚上与路易斯对决结果输掉之后。
　　但路易斯明显看不出这货在嘚瑟什么，他是学术性思维，只对某种事物原理感兴趣：“也就是说菲奥娜公主只相当于一块干电池咯?魔力还能分给其他人……因为人体是导体，所以她还能当充电宝?”
　　艾利斯抄起地上的扫地机器人就要往路易斯脑袋上砸：“你这低等地球俘虏！不许把公主跟奇怪的东西相提并论！”这家伙可是很在意公主的，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可比在女仆面前危险得多，所幸杰弗瑞反应够快，及时拦住了他。
　　“所谓的授权就是以魔力持有者体液作媒介、直接与他人皮肤粘膜接触。不过这种方式看起来更像是感染某种可传播的病毒……”杰弗瑞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们两个——果然是一丘之貉！杰弗瑞，你就是嫉妒公主授权给我了吧?我告诉你，只有我和公主的关系好到她可以吻我！”艾利斯像是在炫耀什么一样，一边大声说一边观察路易斯的反应。
　　路易斯看起来有点惊讶，艾利斯心里愈发得意：这下终于可以在这小子面前趾高气扬一回了。毕竟公主用吻过的塑料膜给他授权，四舍五入就是公主吻了他……
　　“这就叫做……补魔吗？”路易斯一脸懵逼地吐出一个陌生词汇，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但事实就是这个词它出现在了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