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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司里的牛头马面，生前都是人们曾经饲养的。死后因为种种巧合，因而能够成为阴司。
所以自然真身就是动物，而非人类。
大多数牛头马面不会完全转化自己的形体，而是顶着一颗兽头来回行走。像是小芃那样拥有人类容貌的阴司是很少见的，大多数阴司没有那样的心思。
眼前这位，就是单纯的牛头，而且不是黄牛，而是水牛。顶着一对偌大的板角。
能看到他一直在遁地行进，方向却是城隍庙。
苏潜推测应该是他刚刚押送了这批鬼怪，现在正要回城隍庙休息。
走着走着，忽的停下来不动了。
苏潜顺着他的视线，分明看到一道四足着地的身影在屋檐上轻盈越过。
——是只猫，毛色灰白，尾巴尖却是黑的。
忽听沈秋白说了一句：“雪里挑枪。”
“啊？”
“这种毛色叫做‘雪里挑枪’，镐京城里有些贵胄喜好这样毛色的狸奴。”
苏潜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觉得小金子就挺好的，狸花猫，多可爱。苏潜可以把她抱起来撸一辈子。
但很显然，这位阴司跟他的想法不一样。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居然从地下钻了出来，走向了那只‘雪里挑枪’的白毛，然后身子一矮，居然伸出蹄子，然后，摸猫。
苏潜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牛摸猫！
什么灵异事件！
周人爱猫不假，因为周人爱存粮，为了防止老鼠破坏粮食，所以几乎很多人家里都会养猫。
可没听说过大周的牛也这么喜欢猫啊！
这位阴司摸了一会，似乎心满意足了，便转身要准备离开。
自然，画面上也随着他的视线转身，要重新遁入地下。
但就在此时，苏潜忽然看到，水面骤然转变为一片刺目的红色。
即令是一个再愚蠢的人，现在也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画面越来越红，最后，彻底归于虚无。
“他死了！”苏潜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居然是被猫杀死的？！！竟然是只猫妖！”
对于爱猫的周人而言，猫妖简直就是大杀器！哪有周人不爱撸猫的，可这样的猫，撸一下却是要命的！
苏潜看了一眼沈秋白，明显能从她脸上看到一样的震惊模样。
无论如何他们也没想到，下手的居然是一只猫。
或者说，猫妖。
幸好见到了对方的真容，而且这种毛色也不算多见，如果想找的话，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免不了这几天又要加班加点了。
……
……
大街上，苏潜在游街，身旁就是背箱子的雪花银。
至于沈秋白，她在另一条街上。
之前这里只有他一个修士，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现在人多了，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亲力亲为。
找鬼不是第一次了，找猫，苏潜还真是第一次。
周人爱猫，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猫。以至于现在苏潜周围一看，秋日午后的暖阳下，到处都能看到在篱笆边、屋檐上，晒太阳的猫。
一看就知道，猫猫们在家里都是被照顾的很好的，毛色干净明亮，眼神慵懒闲适。苏潜走过，也只是盯着他扫一眼，旋即又收回目光。
看这猫，长的多好看，一身白色长毛柔顺亮丽，尾巴上一撮黑毛标新立异，趴在院墙上尾巴一荡一荡的，太可爱了。
等等。
黑色尾巴的白猫？
雪里挑枪！
苏潜醒悟过来，悚然一惊。
他反手一抓，瞬间拔出背后长剑。
‘雪里挑枪’却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个身，在太阳下晒肚皮。
苏潜惊了。
好个凶手！杀了庙里的阴司，见了本修士非但不逃跑，还敢泛白肚皮！
他正要御剑，那间院子里却出来个青年，一手扶着门，一手费力气去够院墙上的‘雪里挑枪’。
“小心！”苏潜唤了一声：“此猫是……”
“妖怪。”青年笑了笑：“我知道的。”
苏潜一呆。
原来你知道？
“我知道她是妖怪。”他又笑：“不过，她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吃过血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苏潜紧紧捏着手指：“就在昨夜，你这只人畜无害的猫杀了一位阴司！”
他还待要再动手，‘雪里挑枪’却先跳下院墙，翘着尾巴慢悠悠的沿着墙根走掉了。
“你站住！你不能走！”
苏潜提剑还要上去，却听雪花银叫了一声：“苏先生，它的腿受伤了？”
苏潜细看，这才发现这只‘雪里挑枪’一条腿栽歪着，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依旧不影响它贴着墙走，而且还特意将那只受伤的腿靠在墙边，不肯让人看到。
如果不是雪花银提醒，苏潜还注意不到。
苏潜顿住。
从水盆里看到的影像里，这只猫是正常的，腿脚也没有伤。后来那位阴司死时，更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一转脸的功夫就已经被杀死。
也就是说，如果是这只‘雪里挑枪’杀了阴司，那么它现在不应该有伤。
“苏先生。”青年朝着他拱了拱手：“她虽然是妖怪，但真不会伤害什么阴司的，今晨她来，我就发现她受了伤，特意帮她擦了药。”
苏潜扯了扯嘴角，知道自己错怪好妖了。
收了剑，他连忙追上去。
“别走，咱们好好谈谈，你应该看到是谁做的了吧？告诉我，我去对付……别走哇！”
苏潜一路追过去，身子越追越低，最后几乎趴在地上跟猫一起爬了。
可惜‘雪里挑枪’却不愿意理他，敏捷的跳过眼前围栏，几个转弯就消失不见了。
“苏先生。”青年越发歉意，拱了拱手：“她就是这样子的，不高兴了就不喜欢理人。”
苏潜苦笑。
这我倒是知道，猫嘛，都是这个样子的，独立，自主，偶尔卖萌，偶尔犯蠢。总之是不会被人完全驯化的。
但现在，人命关天啊！
“走啊，快追！”
没时间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苏潜便率先翻过栅栏，追了上去。
雪花银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所以只好紧了紧箱子，打开一旁的栅栏门追了上去。
徒留青年欲言又止，最后停了下来。
苏先生……
其实我想告诉你，旁边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