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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外的天空是终日阴霾的,辐射尘掩埋了过往文明的废墟,一切都在风中被侵蚀殆尽.
摩托车的轰鸣声拖起飞沙,枪声乍响,昏黄中溅起的血红被模糊成了一团黑影,融入脏污的土地中.
两个人跳下摩托车.
"呼......"
艾斯五摘下防风镜,笑着看着地上横躺的尸体,随手拧开挂在腰上的酒壶,递给身后的枪手.
"正中心脏,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温彻斯特接过酒壶,猛地灌下一口,将猎枪拄在脚边,点了点头.
"雇主只需要照片."
艾斯五扣下了多功能观测仪的按钮,将尸体连同那泼洒在地上的血迹一起拍下.
"好了,我们走吧,温彻斯特."
"......我已经给你划出下一个目的地了."
温彻斯特的手指滑过手中显示器的地图平面,在污染区更深的地方轻点两下.
艾斯五爬上驾驶座,温彻斯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就一同坐上了车.
"今天晚上指挥做了什么?"
"买的炸鸡饭."
"呼......那赶紧完成行动收工吧."
......
流浪在污染区中的人们早已习惯与辐射为伴,污染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粗糙和脱落的溃疡痕迹,也顺便磨尖了心灵的棱角.他们有的将自己全身都裹起来,只露出鹰隼一样狠厉的眼睛,有的则赤裸着上半身,毫不顾及地露出自己那一身狰狞的疤痕.
FR小队也是其中的一员.
编号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为了在死的时候能留下一个记号,方便后面的人去收尸.
这些人能干的事情不少,比如送快递.官方提供的城际快递价格绝对谈不上便宜,即使是对于吃着高额补助的N区居民们.在污染区中,紧密防护的货车是最有效运输的方式,方便,而且快捷,而且低成本.
但这不耽误萧墙政府收取高额运费,来满足随时可能出现的风险回收.
因此,会有些人把要送的信件也好,包裹也好,交给这些不要命的家伙们,让这些经验丰富的人替自己闯过辐射封锁,传递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
FR小队便是做着这种事务的无数流浪者之一,她们的业务包括但不限于杀人越货,处理后事,采集标本,和污染区与违法乱纪有关的事情都可以找她们.萧墙政府才懒得管安全区外的事情,除非流浪者们蠢到去攻击萧墙的巡防队.
现在是2075年,新的世界秩序下人们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城际隔断,即限制城际移民的制度依然被严格执行着,许多工人会尝试着从M区偷渡到N区,后者对劳动力的缺乏和回报的工资都远超前者,只要能到达N区,找一份工作就是很简单的事情,然后保持几天的工作不被捉到后,就可以带着拿到的钱办理N区的居住证,永远地脱离工业区的苦难折磨.
而死在温彻斯特的.45子弹下的,就是一名工人.
政府不介意雇佣这群灰色区域的人来帮自己做点事情,比如防止这些外来人员涌入资源有限的N区,活的送回,或者死的尸体,一个偷渡客的命换100个质点币,对双方来说都是合算的交易.
温彻斯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艾斯五也是如此.
坐在摩托的后座上,温彻斯特一手抱着猎枪,一手翻看着观测仪里记录的那些照片.
一共244张,再有3张就够了,就可以治病了.
辐射病的药物只是昂贵一点而已,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其实也不算差.
"指挥的身体怎么样了."
"莫克说还不错,不必担心."
温彻斯特点了点头.
FR小队是从污染区里爬出来的人们,辐射污染能激发异能之类的对他们无疑是地狱笑话,但确实有很多人羡慕着她们.他们说自己被政府困在了有限的地方,冒险精神都无处发扬.而她们往往回以笑容.
"是是是,你爸妈跑得快,把你整N区里了,你高尚,你牛逼."
地下城容量有限,儿童优先,一个儿童可以为父母同样争取到N区的居住权,先到先得的情况下,无非就是拼速度了.
没来得及进入N区的要不然去M区被压榨,要不然就是在安全区外的污染区里混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那也比被健康压榨三十年后丢进等离子解构炉里然后变成砖头好.
温彻斯特晃了晃头,轻轻叹息一声,此时的身前却突然闪起了火光.
这个距离用猎枪太慢,温彻斯特立刻抽出了腰间的锯断型,一个旋转调正枪头对准前方.
视野所及内无边无际的灰暗中,只有艾斯五手中的打火机上在摇动着光焰.
"......?"
"给自己点根烟,温彻斯特."
"......"
温彻斯特拿出一根"朗达草",叼在口中,脑袋凑过一晃,刺鼻的烟气便升腾而起.
"你肯定又在乱想."
"......嗯."
敷衍地回应一声算是承认,闻声的艾斯五给自己扣上风镜,咧开了嘴.
"行了行了...知道你以前日子也不好过,但,干一行爱一行不是?"
"......再话多,我就自己来开车."
"切——"
翻了个白眼,艾斯五又握紧了些把手,最后抬起了车头.
"?"
整个摩托车几乎一瞬腾飞而起,独轮再落地,就这样向前滑去,温彻斯特浑身一颤,紧紧地抱住了前面的艾斯五.
"嘿嘿,怎么说?"
"去你妈的."
......
顶着头上一个大包,艾斯五停下车,看向前方几栋破破烂烂的方块形建筑.
"下车!"
没好气地喊了一声,抱起车座下的包裹,艾斯五头也不回地就走向前方.
温彻斯特也不理睬她,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天空.
棕色的棉麻围巾被一股力量轻轻托起,在身后飘扬着,与此同时,尖锐的蜂鸣声从两人身上炸响,打破了污染区的宁静.
艾斯五猛地转头,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温彻斯特的垮带,两人同时拔出了插在身上的盖格,惨红一片的盖格还在不断惨嚎,宛如蜂群过境,嘈杂而躁乱.
"辐射风暴!"
远处的天边正在被浅蓝色的光辉所覆盖,无尽的能量洪流正在涌来,预兆它们的是逐渐凶猛的风,从轻抚脸的手,到撕开皮肉的钝刀,风暴的速度很快,转瞬,周围的天色已暗如黑夜.
"艾斯五!立刻撤离!"
温彻斯特骑上了摩托,匆忙在一个角落里放下包裹的艾斯五慌忙跑来,引擎猛地一震,刚刚趴上后座的艾斯五险些从车上跌落,两人如箭一样直射出去,蓝色的粒子流紧随其后,呼啸着淹没了这片土地.
......
"呃呃......"
林伊·海卓感觉很不好,心脏在隐隐作痛,把她从姐姐那幸福而美好的怀抱旁拖开,意识在痛苦中艰难地苏醒,像是呛了好几口苦涩的海水后才浮出水面的人,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心脏跳得很厉害,一下重,一下轻,像是在跳着恶魔的华尔兹,带着她一次又一次地旋转,一次又一次地飞起,不顾头晕目眩,不顾那抽疼的心脏,血液仿佛要从血管中被压出,浑身上下都在被挤压着,撕扯着.
"姐姐......"
呢喃着最亲爱的人的称呼或许能让胀痛的大脑暂时地放松...但也只是暂时,失衡的血流无法完成输送氧气和热量的任务,全身开始发冷,脱力,窒息的感觉麻痹了肺脏,紧紧地压迫在心房,然后加重那干涩的痛觉.
仿佛置身于一块寒冰之中.四肢僵硬而不受控制,自己的生命在这囚牢中逐渐熄灭,最终成为一具僵冷的尸体.
意识被痛苦拖上了海岸,姐姐的笑颜从眼边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流不尽的泪水.
被夜里的霜浸染的眼皮沉重如同灌满了铅,勉强撑开的双眼中前,一切都在摇晃,一切都在扭曲,窗外的模拟月光刺眼地扎进侧窗,洒在地面上,而在此时林伊含泪的视野中,在若的身影似乎就在那银幕中摇动着.
但终究,化作泡影.
模拟的阴云遮住了圆月,公寓的房间归为黑暗的领土.
在困意和疼痛中挣扎是一件相当难受的事情,但如果要想从这个过程中解脱,就必须睁开眼睛.
女孩下意识地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紧紧的抱住身前松软的枕头,把冰凉的身子压在那温暖的面料上,以此来缓解心脏的疼痛.
终于是从床上爬起来了.
此刻的心脏变为了绞痛,宛如一个人伸手插进胸口,攥住了那块脆弱的肌肉,要把它活活压碎.
林伊·海卓全身不住地颤抖着,她微微张开口,抬起手,在床边胡乱地摸索着,敲击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回荡,最后一下拍在了那苍白的塑料瓶上,一把握住,晃动着拖到身前.
"呃呃......呃......"
泪珠从17岁女孩的眼边滚落,打在了怀里紧抱的枕头上,快速地吞下那噎在喉咙里的长粒药片,长长地呼出那被堵在肺里冰冷的浊气,再大口大口地贪婪吸入那清新甜美的氧气.
麻木感逐渐褪去,电流一瞬通过身体,打的林伊又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向旁边翻倒过去.
嘭!
急匆匆的脚步声快速逼近了这里,门被猛地推开,外面暖黄的灯光刺破黑暗,照在了跌坐在地的林伊眼上,后者正在地上晕晕乎乎地摇着脑袋,白色的药瓶从她的身边滚到了门旁,灯光照清了上面的文字.
[朗达草复方提取药片]
"指挥!"
莫克慌忙跑到床边,流光划过金属的枪身,闪动出危险的锋芒,她双手拦腰抱起了被缠在睡衣中的女孩,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在床上.
"疼......姐姐.......在若姐姐...林伊疼...好疼..."
台灯的光芒护住了女孩娇小的身体,清澈的蓝色瞳子里闪动着水光,视野中的一切都模糊了.
莫克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林伊那颤巍巍举起的两手拉住.
"在若...抱......这次......这次出差......要多长时间......啊....太长的话,可以...咳,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指挥,这里是莫克."
莫克完全没有把握扮演好在若,干脆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她把女孩轻轻搂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慢慢揉着她那银白色的顺滑长发,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以此安抚啜泣的林伊.
"莫克......莫克....."
林伊似乎想起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那样纯怎的目光透过水幕,打在了莫克的脸上.
"我在,指挥,有何吩咐."
"咳咳......口渴......麻烦了......"
"我很快就回来."
搭下林伊的双手,莫克匆忙地就走出房间,打开冰箱,取出里边轻飘飘的牛奶盒,她神色一变,打开包装,里边已是空空如也.
门在此时被敲响了.
"......朗达草灿如盛夏?"
"火矢点燃白桦."
快步上前拉开门,温彻斯特提着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背着步枪,身后的艾斯五抱着一个纸袋,低垂着头打起哈欠.
"晚上好."
"很及时......!黑糖烤奶?"
"我猜指挥会喜欢喝...还在烧吗?"
"退烧了,刚醒."
莫克慌慌张张的脸一瞬沉下,警惕而锋锐的目光穿过两人的间隙,在此时寂静无人的楼道里快速扫过,随后让开门口,温彻斯特递过饮品,扯着步枪两步踏入,公寓门随后就在艾斯五的身后关上.
打开包装,扎进吸管,莫克匆匆地又返回了房间.
"我好困......呼唔......"
"先过来清点收获."
把给莫克的椰奶放在桌边,温彻斯特白了艾斯五一眼,随手抢过她的纸袋,撕开包装,将硬币都倒在地上.
"点数."
"行行行......"
艾斯五睁开惺忪的眼睛,只是浅浅一扫,就回答了答案.
"100+80,180个质点币,不多不少,应该够一阵子花了......"
"不错."
温彻斯特掀开旁边的地板,点下那里的按钮,一旁的衣柜下方红光一闪,贴地的机器人快速扫过地面,将那些硬币系数推入地板下方的藏库.
"收工,睡觉."
"晚安晚安,早点睡——"
艾斯五刚才半边身子就靠在了房门上,听到这话,心满意足地压下门把手,整个身子就向里歪了进去,木门随后就自己弹回,关闭了房间.
温彻斯特摘下身后的步枪,拉好客厅的窗帘,认真检查了地板上后,抱着步枪把自己的身子扔进松软的沙发里,半眯起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一会,莫克关闭了林伊的卧室房门,无声地退出,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的椰奶."
温彻斯特用枪托推了推桌上的热饮,随后自顾自地撬起猎枪中的子弹.
“谢啦。”
子弹脱出的清脆声音和啜饮的声音混在一起，让整个客厅有了一点人的生气。
莫克轻叹了一声。
“有消息了吗。”
“没有找到关于在若的一点消息。”
温彻斯特摇晃着脑袋，抽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
“你又抽烟，指挥闻不得烟味。”
“……”
莫克看着沉默的温彻斯特，也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窗外。
“我们差的钱还是很多。”
“先把日子过好再说。”
温彻斯特将手中金黄的子弹高高抛起，看着它打着旋落入面前的子弹盒，把步枪一丢，挂在了身后的墙上。
“早些休息。”
莫克点了点头。
“等指挥睡熟了。”
温彻斯特推门走入自己的房间后，偌大的客厅便只剩莫克一个人了。
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有些冷了……呼……”
明天该去给指挥买些新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