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机娘

　　“我们要与这个世界和解，因为祂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阿萌！”
　　“阿萌！”
　　白教堂的祈祷声响彻洒满阳光的街道。后巷中，一个金黄色的老虎面具正在晨曦中闪闪发光。
　　而它的主人，此刻正站在土墙前，欣赏着昨晚新鲜出炉的现代艺术：
　　“啧啧啧……惨哪，狼弟！你怎么被人砌进墙里了啊。”
　　面前，一个戴着狼面具的家伙已经在墙里埋了一天了。然而，生命是顽强的，就像打不死的曱甴，就算作死，挨揍，再被嵌到了墙上，狼面具愣是还剩一口气。看清了来者之后，他的眼中开出了希望的花朵。管不了自己扭曲的身形，他连忙哀嚎道：“虎哥，快救我！”
　　“真拿你没办法，我这就救你下来……喂，你镶得可真瓷实啊……”
　　花了半晌功夫，虎哥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他的狼弟从墙上像扯牛皮糖一样扯了下来。刚刚摆脱现代艺术状态的狼弟匍匐在虎哥脚前：“多谢虎哥救命之恩！狼弟我今生今世……”
　　啪！不等狼弟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便甩在了他脸上，紧随其后的是虎哥的咆哮声：“废物！真的是废物！连一只马娘都对付不了，居然还被马娘反杀了！真丢人！”
　　“但是……但是……那不是一只马娘，是两只……”狼弟带着哭腔辩解道。
　　“两只你就对付不了啦？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先把马娘骗到小巷子里，然后趁她们不注意，用匕首划他们的脖子！明白吗？你这个废柴！”生气的虎哥不禁握起了沙包大的拳头。
　　“但……那只马娘尥蹶子啊，我一时大意，没有闪……”
　　“笨蛋！我不是说过了，站在马娘身后时要时刻防备吗？”
　　“但……除了马娘之外，又来了一个穿着银甲的武士啊……”
　　听完狼弟的描述。虎哥沉默了。他摇了摇头，拍了拍狼弟身上的灰尘，将他扶起来。
　　“银甲武士……估计是皇家的人。看来最近雾都的戒备越来越森严了……”说着，虎哥望向了远方的天空，叹了口气，“我们人类尊严组织什么时候才能将马娘赶尽杀绝，然后还我人类一片大好山河啊！”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此时，虎哥身后响起了少女的话语：“先生，你们想杀掉所有的马娘吗？”
　　说时迟，那时快，虎哥飞快地转过身，腰间拔出的匕首抵住了少女的喉咙。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没有尾巴，没有马娘的小耳朵，毫无疑问，站在他面前的是纯正的人类。
　　虎哥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下来，他撇了撇嘴：“陌生的面孔。喂，狼弟，你认识吗？”
　　狼弟摇了摇头。
　　“说，你是谁？”虎哥死死地盯着少女的眼睛，“还有，为什么偷听我们的对话？”
　　“我是来自新城的玛丽安奴公主。我和你们一样，都想将马娘赶尽杀绝。”
　　“新城？玛丽安奴公主？没听说过呀……”虎哥挠了挠头，收回了匕首，“等等，你说，你也想将马娘赶尽杀绝？此话当真？”
　　“当真！”玛丽安奴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杀过马娘吗？”虎哥继续试探道，“在雾都，杀害马娘乃是重罪。”
　　“啊？这样的吗？”玛丽安奴瞪大了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毕竟，她初来乍到，根本不了解雾都。
　　“……这样吗？也许你真是雾都之外的来客。”虎哥将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样吧，和我们一起回基地。现在，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说着，虎哥招呼着一旁的狼弟，很快，一女二男三个人消失在了白教堂后小巷的浓雾中。
　　此时，刚刚伤愈出院的五月飞花奔驰在雾都的繁华街上，没有了莉莉卡璐的陪伴，她的归宿也只剩下一个了——
　　雾都赛马场。
　　也许，只有在赛马场上奔跑的时候，五月飞花才会忆起和莉莉卡璐一起度过的那段青春吧。
　　而今天，正是雾都杯赛马的比赛日。
　　观众席上人山人海，来自全雾都最优秀的马娘们已经入闸。今天，她们要在这一片古老的场地上决出新的雾都赛马王。
　　如果你是发令员，此刻，你一定会听到赛马娘的窃窃私语——
　　“喂，你说，五月飞花会来吗？听说她遭到了袭击，伤得很重。”
　　“来不了正好。那个系着粉色蝴蝶节的怪物不在，这次的冠军是我的！”
　　“你在想桃子呢！五月飞花不在，我才是最强的赛马娘！”
　　你一言，我一语，赛场上充满了快（祖）活（安）的空气，一切都是那么和（核）谐（邪）友（铀）爱（癌）。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闸机前，她穿着皇家马儿学园的制服，胸前系着粉色的大蝴蝶结！
　　“五月飞花！”
　　赛场沸腾了！五月飞花在开赛前的最后一刻来到了赛场！她一蹦一跳地走到了闸机前，优雅地一甩身后的长发，似乎之前根本没有受过伤似的。
　　此刻，解说员准备就绪，发令员举起了枪。
　　“莉莉卡璐，我们来比赛吧！”默念着莉莉卡璐的名字，五月飞花摆好了起跑的姿势。
　　砰！
　　赛马娘冲了出去！
　　一马当先的是一号五月飞花，紧随其后的是二号、五号和八号选手。出迟的三号选手排在队伍的最尾。很快，赛马娘进入了第一个弯道。
　　“等等，五月飞花！五月飞花在加速！五月飞花在继续加速！现在已经和后一名拉开了五个马身的差距！”解说员惊呼着，顺手查了查五月飞花之前的比赛记录“天哪！五月飞花伤后跑得更快了！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但不管可不科学，合不合理，赛场上的其他赛马娘只有喊“无（牡）理（蛎）”的份了。
　　五月飞花脚下脚下踩着闪电，如同天马一样驰骋在雾都赛马场上！五马身！六马身！七马身！终于到了最后一圈，五月飞花已经和第二名的八号选手拉开了足足八马身的差距！在五月飞花身后，根本看不到任何马的踪影了！
　　“这是在打假赛吧？这是马？观众朋友们，告诉我，你相信这是马？这是真正的怪物吧！”解说的下巴和节操一样掉在了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五月飞花骑脸怎么输你告诉我！天马骑脸怎么输！第一名属于五月飞花！哦耶！”观众席上，买了五月飞花赢的赌怪们欢呼雀跃；而另一边，买五月飞花输的“慈善家”们此刻正在雾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向着终点线，五月飞花进行着最后的冲刺，最后一个弯道就在眼前，然后就是终点线！冲呀！五月飞花！
　　然而，在最后一个弯道处，五月飞花渐渐慢了下来。
　　“五月飞花这是怎么了？大家快看，五月飞花这是怎么了？”顺着解说的视线，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五月飞花。此刻的她的脸上挂满了冷汗，她颤抖着迈着前进的步伐，仿佛每向前走一步都需要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从来不会在终点线前喘气的她此刻正喘着粗气。就连刚刚接触赛马娘的小白也知道，五月飞花出状况了！
　　然而，她的对手可不会给她机会！八号选手反手一个超级加速，拉开了和身后队伍的距离，将自己和五月飞花的差距缩小到了四马身！
　　距离终点的距离只有不到三百米！和五月飞花的差距只有四马身！三马身！两马身！能赢！八号选手能赢！先前那些“慈善家”的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烈火！而那些买五月飞花赢的赌怪们，此刻正如同见到阳光的僵尸一般双目无神地瘫倒在观众席上。
　　除了五月飞花，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正在忍受何其巨大的痛苦。鲜血从愈合的伤口中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裙摆。
　　赛程尽了，尽了，身后的八号选手也近了，近了！差距已经缩小到了一个马身！半个马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以一个鼻差的优势，五月飞花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抱着手中的奖杯，再次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五月飞花端详这奖杯上镌刻的四个大字——
　　青春，无悔！
　　看着皇宫的方向，想象着莉莉卡璐和皇子卿卿我我的样子，五月飞花放下了手中的奖杯：
　　“那我呢？”
　　同一时间，玛丽安奴正被虎哥和狼弟簇拥着，来到了在白教堂一间见不到阳光的地下室入口。
　　地下室幽暗阴冷又深邃，像极了纳吉的宝洞，但玛丽安奴更不希望这里是米奇不妙屋。
　　“快走！”虎哥点起了一支火把，催促着玛丽安奴。
　　蜷缩着穿过狭窄而又黑暗的走廊，玛丽安奴来到了地下室的正中央。无数棺材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这里是一处古代陵墓。这时，身后的虎哥大声吼了一声：
　　“消灭马娘恶魔！”
　　“世界属于人类！”
　　棺材中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玛丽安奴惊叫着躲到了虎哥身后。虎哥嘿嘿一笑：“别怕，都是活人。”
　　虎哥说的没错。每个棺材中都蹦出了一个和虎哥一样的男人。他们都和虎哥一样，穿着黑色的长袍，但脸上的面具各有不同：有狐狸的，有兔子的，甚至有猫头鹰和猫咪，但就是没有马。似乎，这些面具代表着他们在组织中的身份。
　　面对这戴着面具的众人，虎哥摆了摆手，继续道：“各位，这位是来自新城的玛丽安奴，和我们一样，她也是来对付马娘的。”
　　戴着面具的众人沉默着，忽然，狐狸面具开始狂笑起来：“对付马娘，就凭她这瘦弱的身板？我看，还不如让我们爽一爽。”
　　狐狸面具猥琐的话引起了身后其他人一阵哄笑。但玛丽安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啧啧啧，你以为，靠着蛮力能够战胜那些马娘吗？幼稚！”
　　说着，玛丽安奴阴阳怪气地摆出了一副长者的模样：“狐哥，外面都是马娘，收手吧！”
　　玛丽安奴挑衅的话语点燃了整屋人的怒火。狐狸面具愤怒地质问道：“那你靠什么？难道靠你和马娘搞百合营业吗？”
　　“靠什么？”玛丽安奴等的就是这句话，“就靠这个！”
　　玛丽安奴从口袋中取出魔镜，摆在了众人面前。众人盯着着这圆咕隆咚黑不溜秋的玩意儿，露出了一副理解不能的表情。
　　“喂，狐狸，你看这是什么？”
　　“没准是一种盾牌，能够挡下马娘尥蹶子的那种。”
　　“不不不，我看这货像炸弹！估计砰的一声就能把马娘炸上天！”
　　众人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但没有人敢去碰这个玩意儿哪怕一下。
　　半晌，胆儿最肥的虎哥用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这玩意儿。刹那间，魔镜放出了刺眼的光芒，闪瞎了虎哥的双眼。
　　“喵！”吓出了母语的虎哥夹着尾巴蹲到了墙角。剩下的面具男见状，立刻瑟瑟发抖地抱着头，蹲下身，简直威严满满。
　　玛丽安奴在一旁一脸不屑地看着这群面具男，说道：“一群乡巴佬！看清楚了，魔镜的用法，是这样的！”
　　众人纷纷抬起头，只见玛丽安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魔镜，说道：“魔镜啊魔镜，告诉我，如何才能消灭掉这个城市中的马娘？”说罢，玛丽安奴貌似想起了什么，呲着牙补充道：“脱机模式！别再找不到服务区了！”
　　“欢迎访问新城科学院魔镜系统。终端启动中，切换至脱机模式，正在自建数据库中查询解决方案中……”没一会儿，伴随着一阵蜂鸣声，魔镜找到了解决方案——
　　“已找到方案，使用机娘代替马娘！最适机娘筛选中……筛选完毕。已知数据库中最适合执行此次任务的机娘型号是：伊卡洛斯。伊卡洛斯的全系投影图像生成中……完毕！”
　　话音刚落，一个闪着荧光的机娘出现在了全息影像中：少女的身姿，洁白的翅膀，就像——天使一样！
　　众人围了过来，纷纷匍匐在了“天使”的脚边。虎哥恭恭敬敬问道：“新城的玛丽安奴，这就是对付马娘的……魔法吗？”
　　魔法！既然是魔镜，那么使用的一定是魔法了。嗯，虎哥一定是这样想的。
　　“笨蛋！”玛丽安奴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什么魔法，这可是科学！”
　　“是是是，科学，科学！玛丽安奴公主，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虎哥颤抖着，显然刚刚那一下把他吓得不轻。
　　“你们就按照魔镜的指示，把它拼装出来吧！”玛丽安奴瞥了瞥嘴说道。
　　“拼装？”虎哥不解地摇了摇头。
　　“真的是无可救药……拼装都不懂吗？拼装！拼装！”玛丽安奴摇了摇头，对着魔镜说道：“启动教学模式！”
　　“教学模式启动中，第一步，取得以下物资：石油二十单位，铁锭三十单位……”
　　复杂的机娘往往只需要朴素的材料，而昏暗的地下室是理想的黑作坊。在魔镜的指示下，一群面具男用简陋的器具拼装着他们的天使。
　　马娘们不知道，这是个能够带来终焉的天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