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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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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是祁风吧?”
  手机接通后,彼端传来的是一个干练的女音。
  “是我,阿姨。”
  从校篮球场徒步走回宿舍门口、着一袭半湿球衣的祁风,留意到了手机上一个颇为罕见的来电。
  来电人在通讯录里的标记是:雪降妈妈。
  “不好意思,有没有打扰到你啊?阿姨现在方便跟你说两句话么?”女子的嗓音看似平和,内里却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忧虑和焦切。
  “阿姨您说,我方便的。”祁风停步于宿舍门口一侧的草坪前,答道。
  “祁风啊,是这样的……阿姨有个忙,想拜托你帮一下。这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阿姨也是想了很久才决定打这个电话,毕竟阿姨能拜托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女子郑重其事地讲道,但话语却依旧在迂回。
  “阿姨您别客气,您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忙,只要是我祁风力所能及的,阿姨您尽管说就是了。”祁风真诚地说道。
  “阿姨真是谢谢你,祁风……你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阿姨也不拘泥于什么长辈颜面了,就直说了啊。”女子踟蹰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我家雪降啊,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您的意思是?”祁风眉头微皱。
  “就在一个月前的暑假里,有天我在打扫他房间的时候……看到他床底下,藏着一套…………”女子硬生生地停顿了数秒,才接着道,“女生的裙子。”
  “一直以来,雪降个性内向,都没有什么很亲密的女生朋友,高中时期谈恋爱更是被我明令禁止的,所以这衣服不太可能是别的女生的…………那么,我思前想后,这衣服只能是……他自己的。”
  听到这里,祁风心头亦顿时巨震。
  ————雪降今天打赌打输了,要不女装抵偿吧。你这么娘,穿女装应该挺合适的。
  ————我倒也有点好奇。
  是的,要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啊。
  是自己那一句玩笑话,造就了如今这一个巨大的误会。
  雪降并不是什么女装癖,他纯粹是被好事的室友们——包括祁风自己在内,给整活了而已。
  这一刻,祁风只觉自己无比愧疚。
  “阿姨作为家长,也是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如果萌发了一些……不太好的癖好,往往是不能用家长的威严去强行扭转的,那样只会适得其反。我就算把雪降痛骂一顿、把他的裙子都扔掉,很可能也只会换来他更加强烈的逆反,和更加隐秘的‘作案’。”女子冷静无比地分析道,“阿姨苦思冥想了很久,最后想到的、唯一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你这个雪降身边最亲密的朋友,去掰正他的观念。阿姨的话,他就算能听进耳朵,也很难听到心里去,但你的话……他绝对会铭刻于心的。”
  “所以阿姨……您要我对雪降,说些什么呢?”祁风喃喃问道。
  “很简单呀————你就告诉他,漂亮的衣服,应该被穿在适合它们的人身上,雪降明明是一个男孩子,他根本不适合的呀。你只要让他明白他不适合这些东西,他也就不会再去碰了。”
  这样的话……要对雪降,亲口说出来么。
  会很残忍吧。雪降既然选择穿了,一定是想要听到夸赞的。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让雪降的妈妈误会到这么深的地步,他自己作为始作俑者之一,也是责无旁贷的。
  如果这一次他为了保全雪降的心情,选择了拒绝雪降妈妈的请求,后面带来的,可想而知将会是一连串的恶果。
  倘若他夸赞了雪降,雪降或许会对女装这件事产生更进一步的兴趣,就像大家常说的————女装只有零次跟无数次。
  而雪降妈妈既然失去了唯一软处理的方式,就只会采取硬处理,强行矫正雪降的“不良癖好”。
  作为引燃导火索的人,他绝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既然是自己引燃的火种,就只能由自己亲手掐灭。
  哪怕——在最坏的情况下,这有可能会导致自己跟雪降的关系,就此分崩离析。
  但坏人总要有人来做,不是嘛?
  由他这个发小来做,总归好过由雪降的妈妈来当。
  “…………阿姨,我明白了。”
  祁风淡漠地答道,一双眼眸亦在阴云投落的阴影下,变得黯淡无光。
  “我保证,会把雪降的观念扭转回来的。”
  “祁风啊,阿姨真是太感谢你了。”女子喜出望外道,“雪降有你这样的发小————真是他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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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苏雪降转学,并从祁风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已经过了五年。
  这五年来,祁风便一直过着平静如水、毫无波澜的生活。
  这几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毁掉了很多家庭的生活,却也让一些家族得以顺势崛起。从事生物医药行业的父亲在生意场上越发地顺风顺水,公司去年上市之后,他家的宅邸越换越气派,车子也越换越豪华。
  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公子哥后,身边的真心朋友也变得稀少。说到底,自从苏雪降的事件之后,他就已经厌倦了再与他人交心。
  如果一个你最为珍视的人,最终都无可避免地要被自己所伤害,那么人和人发生关系的意义和目的,又在哪里呢?
  毫无意义,不是嘛。
  当然,祁风自小便是一个好强的人,作为家里的独子,家族的事业也终有一天需要他继承。他并不会走上一条孤僻到完全不与人交流的路子上。
  他只会戴上谦恭尔雅的完美面具,去迎合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自己的父亲。仅仅在外表上扮演成他们所希望的样子,这并不难。
  但他不会去跟任何一个人,交流自己内心真正的思想。
  比如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他这么些年,一直都有在暗暗打听某一个人的事。
  他清楚那个人搬家搬去了哪里,也知道他家里发生了变故、家道中落,甚至知道他后来考去了哪一所大学。
  但他不会跟谁去倾诉这些秘密。秘密这东西,藏在心底就可以了。
  苏雪降之后,他已经不再有朋友这种东西了————哦,这么说也不对。
  如今陪伴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能称得上他朋友的存在。
  小白。
  苏雪降转学的一周后,祁风有天路过宿舍门口,看见小白从草坪里钻出来,胡乱撕咬着自己的裤腿,仰着小脑袋冲他嗷嗷乱叫着,就像是在质问他:妈妈去哪里了。
  一直到苏雪降离开,祁风的脸上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不曾掉落过一滴眼泪。室友们多为苏雪降鸣不平,觉得祁风压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冷血之人,明明是他说了过分的话,还一点歉意都不曾流露。自然而然地,祁风也被室友们所孤立和疏远。
  但这样一整个过程里,他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当小白忽而扑上前来,嘶咬他裤腿的这一刻,祁风心底死死积压着的那股情感之潮,一息之间便决了堤。
  他扑通一下跪倒在了草丛里,两手将小白纤弱的身躯拥进怀中,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般嚎啕着,泪水如零落的雨珠,一颗颗滴进微凉的草丛里。
  在那之后,祁风便收养了小白————一直到五年后的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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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来,小白的肠胃似乎有些欠佳,越来越不肯吃东西。
  看着小白的肚子愈发消瘦,状态也越发地不好,祁风心下不由地有点着急。
  他决定带小白出门,去看看医生。
  他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笼子,把小白装了进去,放在自家车子的后座上。但是小白貌似不太喜欢这个黑咕隆咚的小房子,进去了之后就不停地扒抓着笼子的小门。
  前座的中年司机启动了车子,驱车稳稳驶出罗列着一整排各色豪车的车库。
  顶着银色三叉戟车标的黑色轿车,缓缓行驶于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因为路遇晚高峰,拥堵的车流亦行进得很慢————祁风看了眼身边的小白,它似乎还是在不懈地用嘴巴和爪子,反抗着这个令它极不舒适的小黑屋。
  算了,要不就放它出来透个气吧。
  祁风一时心软,顺手打开了小黑屋的小门。
  小白一个猛子钻出了笼子,扑进了祁风的怀里。祁风抓了抓它的后脑,小白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眯着眼睛,很是受用。
  然而下一秒,小白猛地睁圆了一对天青石般的蓝瞳,直直地望向左侧的车窗。
  刚才因为堵车堵的厉害,为了透会气,祁风把车窗玻璃降下了一半。
  这一瞬间,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的机缘意味着什么。
  直到下一秒,小白忽地从他的怀里纵身一跃,飞扑在了半掩的窗玻璃上。
  小白!你做什么————
  没等祁风喊出口,小白已经狠命一扒车窗,细小的身体钻出了车子,跳落进密集的车流里。
  下一刻,红灯转为了绿色,等待已久、面露焦切的司机们纷纷踩下油门,提速通过这处大学门口的岔路。
  祁风让司机把车子停靠在街边后,急忙只身下车,沿着人行道一路疾奔,边爬边呼喊着小白。
  小白,小白,你到底去了哪里——————
  纷乱的思绪不停涌来————直到一声刺耳的急刹声,从身侧马路的中央兀地传来。
  紧随而来的,是纷杂的脚步声、吵闹的叫嚷声,以及被逼停的汽车躁郁的喇叭声。
  有学生被车撞了!
  被拥挤的围观人潮裹挟着前进,祁风一边行走,一边奋力地踮脚张望。
  直到他被人流带到了事件的中心,那侧翻于马路中央的重型卡车的侧旁——————
  一个素衣少年的羸弱身躯,像是断了线的白色风筝————又或如落地归根的蒲公英,零落在街道中央的黄线上。
  而小白,正蹲在他被血染红的额头旁,凄厉地嘶嚎着,犹如婴孩的啼哭。
  终于看清那少年的面貌时————祁风只觉这一整个嘈杂的世界,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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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雪降出事之后,小白便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死守着不愿离开半步。
  在医院里等候了多日的祁风,只能远远地隔着门扇和人群,守候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的两个朋友。
  直到苏雪降坐着轮椅,被他的一众室友们护送出院,祁风也只是站在医院前广场的树下阴影里,远远眺望着。
  神一定是在愚弄他。似乎不管他做什么,最后都注定要伤害到苏雪降。
  除了远远看着,他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能做。
  苏雪降身体瘫痪以后,便一直跟小白在家中蛰居,几乎不再出门。虽然有些挂心他和小白,但祁风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路过苏雪降所住的公寓楼,期许着能在他家卧室的窗帘上,看到某个熟悉的人,或是小猫的剪影。
  直到有一天,祁风在网络新闻的头条上,看到一则关于全景VR智能眼镜的事故新闻————
  四名大学生,在使用VR智能眼镜登陆一款叫做《末日堡垒》的网络游戏时,同时间陷入了不明原因的深度昏迷。
  新闻里的配图中,尽管那昏迷于床榻上的人物面部被做了一点马赛克处理,祁风也依旧惊愕地一眼辨识出————那少年熟稔的脸廓,分明就是苏雪降的。
  祁风不顾一切地冲到了苏雪降的家,叩开门扇后,从失声痛哭的苏雪降妈妈口中,证实了他的猜想。
  而且更让他困惑不解的是——————
  理应陪伴在苏雪降身边的小白,在苏雪降和他的三名同学陷入昏迷的那一天,如同蒸发了一般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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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上,他最在意的两个存在————一个陷入植物人般的昏迷,一个不知所踪。
  尽管在苏雪降家附近的街头巷尾贴出了无数寻猫启事,一个月过去了,小白依然杳无音信。
  万念俱灰的祁风,一度不知道自己往后该如何生活下去。
  在无尽的空寂和绝望中,一个曾经看到过的讯息,忽然跃入了祁风的脑海————
  四名大学生,在使用VR智能眼镜登陆一款叫做《末日堡垒》的网络游戏时……
  末日…………堡垒?
  起初,祁风并不觉得,这款游戏跟苏雪降的昏迷事件之间,有着任何的直接关联。
  毕竟从常识来讲,区区一款游戏,怎么也不可能把人变成那样……
  但四个人同时在玩游戏的时候陷入未知的昏迷,这种事情本身就是超乎常识的。
  网络上对于事件原因的猜测,多半是跟漏电或是煤气之类的联系在一起。人们都遵从着常识,不会想到这起事件跟一款VR网络游戏有什么干系。
  况且,除了苏雪降和他的三名同学之外,也没有任何报导提及有更多陷入昏迷的游戏玩家出现。
  所以时至今日,《末日堡垒》这款游戏的热度依旧如日中天,运营方面丝毫没有受到昏迷事件的负面影响。
  但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祁风:或许一切的起因,真的就是这款游戏。
  是它“带走”了苏雪降,甚至包括……小白。
  这个想法听起来无比荒唐,但对于现时间已经失去了生活目标的祁风而言,只有尝试一切可能性,追查出苏雪降陷入昏迷的原因,才有可能救回他,并找回小白的下落。
  他如此无来由地坚信着。
  于是,祁风便鬼使神差的前往官方旗舰店,买了一套VR智能眼镜设备,并且在眼镜所连接的手机终端上下载了《末日堡垒》。
  深夜时分,独坐在书房里的祁风,缓缓将VR智能眼镜戴好,手抚触控手机屏,操作着指令键盘。
  “————欢迎来到末日堡垒。”一阵电子合成音,在耳机里响起。
  紧接着,淹没了祁风视野的,便是一片耀目的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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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天席地的白光褪去之后,祁风吃力地睁开双眼。
  他意识到,自己周遭的环境,已经微妙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自己并不是坐在自家书房的书桌前,而是不知何时,仰躺在了一张床铺上。
  然而这宽大的床铺看起来甚是陌生,似乎是用黑檀木一类的木料做成的明式家具,极具古典韵味。
  床边的雕花案几也无一例外,透露着浓浓的中式古典气息——祁风越发地感觉异样,他家明明是现代式的装修风格啊,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副古色古香的模样了?
  就像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少督军大人,该起身了。”
  门外忽地响起一个轻灵的女声。
  少…………督军??听门外人这副口吻,自己莫不是……穿越回古代了??
  下一刻,祁风一个猛子从床铺上爬起来,连鞋子也顾不得穿,三步并着两步冲到了卧室紧掩着的花棂木窗前,两手平举、奋力一推。
  两扇窗扉轰然洞开之下,眼望着一整个陌生的世界,祁风惊愕地睁圆了双眼。
  不,这……决计不是古代啊。
  若是将镜头往天空逐渐拉远,便能看见满脸怔愕的少年自飞檐翘角的中式楼宇内探出脑袋,楼宇四周则围着一圈圈灰色混凝土砌筑成的碉楼墙垣,被四座浑黑色的聚能炮台四面拱卫,方形的黑色炮管上还亮着一排荧红色的光带。
  若镜头进一步拉远————这圆筒形的碉楼,也只是矗立于一座百米高墙般的浩大防御工事外壁上的一座哨塔;而沿着顶部设有细长铁道、直通往圆周防护墙中心的峭壁望去,不难分辨出一个象征着人类文明最后火种的庞大车轮状堡垒都市,正顽固地扎根于那寸草不生的,充斥着残骸、废墟、焦土与沙尘的浩瀚荒原之中。
  再往上,拨开层层土灰色的云雾,时不时有舞动着蝙蝠翅膀的异形生物掠过平流层,更有体积比之更大上数万倍的庞然巨物,发出鲸鱼一般奇诡的叫声,仿若圣经里的巨怪利维坦一般缓缓于虚空中游移前行,在浊黄色的云海上,投下幕天席地的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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