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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可望虽然真的想不通李定国为什么会对那个面都没见过几次的永历皇帝那般忠心耿耿,但他也只能是接受现状了。
只能说,他还是低估了政治正确的威力,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人们的忠君思想,或许民族矛盾真的可以暂时掩盖阶级矛盾吧——南明小朝廷再烂,遇上了满清这种反人类政权,也不可避免地成了所有矢志抗清的英雄们投靠的对象。
不过,今天的事情也给孙可望敲响了警钟——李定国这个兄弟,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绑得住的,想必刘文秀也差不多,一个个真的是不把他这个大哥当大哥啊!
所以,等击败了屯齐之后,孙可望确实得重新整合一下军政系统,把李定国和刘文秀变成纯粹的武将,而不是另外两支独立性极强的军政力量。
人终究是难以控制的,最终还是得靠制度建设,才能真正意义上完成大西军的“集权”!
只要孙可望打赢了屯齐,成功拿下岳阳,携军事胜利的余威,重新整合各方力量,各部大军就不是什么难事,权力终究还是得在战场上去获得!
原本的历史上,孙可望就是因为打不赢仗,还背地里搞小动作,背信弃义,多次派兵背后偷袭李定国,然后派的还是冯双礼这个二五仔,他盟主的权威才一步步丧失的。
其实,与其说白文选,马宝,马惟兴这些人的临阵倒戈是因为永历皇帝的号召力,还不如说是因为李定国和刘文秀两人站在了那一边呢。
而此时,孙可望和李定国两人正站在湘阴城的城墙之上,从南门绕了一圈走到北门,李定国还是一言不发,孙可望也只是一直走着。
走到北面的城楼之上,孙可望眺望着面前一望无际,水光接天的洞庭湖,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以手指天感慨道:“定国,我的家在北面啊!”
李定国闻言又是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原本冷峻的眼睛却慢慢湿润了,一直向北凝望着什么!
不过,孙可望和李定国都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往北大约一百二十里的岳阳城内渡内,上百艘大小各异的船只忽然驶出,其上还载着不少包衣,就是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像渔民出湖的意思。
屯齐急了,真的急了,没有援兵,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把握打赢这场仗。
虽然清廷并没有命令他一定要打赢,可如果没有一场大胜,那尼堪之死,衡州大败的罪责便足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所以,这两日,屯齐命人在岳阳城等地搜罗出了大小船只上百艘,准备在水路上做最后一搏,看看到底能不能冲出去——卢名臣和三谭的水师在洞庭湖和长江水道日夜不停的巡逻,完全断绝了湖南湖北两地的联系。
然后不出意外的,这上百艘“巨舰”刚一驶出内渡不足三里,便被卢名臣指挥的水军直接横扫一空,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
虽然说卢名臣手下的这些所谓“战舰”也不算大,相当一部分也都是渔船改装的,若是驶到海面,恐怕郑成功都不会正眼看一下。可比起满清的水师,比起那上百艘“渔船”以及稍识水性的包衣,那可就真的是不可战胜了!
屯齐站在城楼之上,面如死灰地看着西方天际的夕阳慢慢沉入湖面,晚霞染红了天际,倒映在湖面上,水天一色,几十处火焰在橙红的背景中同时燃起,宣告着清军所谓的“最后一搏”彻底破灭。
“再调三个牛录前往城陵矶,告诉伊尔德,务必全歼了上岸的那股明军,确保北面无虞之后立即回师助战!”屯齐面色沉重,冷声下令道。
如今,水师突围失败,屯齐已经放弃了所有争取援助的幻想和挣扎,甚至有些乱了方寸。但这也使他更加坚定了“先北后南,逐个击破”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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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守素翻身下马,敏捷地拿起了马背上的弓,箭袋,腰刀,还有一条褡裢,里面是匕首和铁蒺藜,然后用匕首猛地扎进了马股,那匹已经筋疲力尽的战马随即嘶叫着往前跑出了几十米,然后才“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党守素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左手边几十步之外的一个破败村庄跑去,此时夕阳已经彻底沉入了地面,四周漆黑一片,只剩下西方的山头之上,还残留着一抹橙黄色的光晕。
原本,党守素已经侦察完了城陵矶,大致确认了清军的部署,正要返回北路军大本营,结果却因为作战计划突然改变,李来亨又让他去侦察临湘的情况。
这还不算什么,虽然不小心被鞑子的甲兵给发现了,但是跟在身边的两个亲卫为了掩护自己,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另外一条路。
结果,不知道是自己长得太过贵气,还是骨子里就散发着大将风范,那五个鞑子甲兵居然识破了掩护,径直朝着自己追来。
党守素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孤军深入那么多,不然也不至于和鞑子撞上,更不至于身陷如此险境。但后悔的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私盐贩子出身,领兵打仗十几年,什么样的险境没遇到过?他的意志,胆气和耐力,都早已经不是一般士兵可比。
而且,两军哨马相撞,然后相互厮杀,胜者生存是大战之前,乃至大战之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从衡阳之战开始,短短一个多月,大西军和清军仅仅是战死的哨骑,加起来就超过了两百个。
身后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党守素一面奔跑,一面用余光看向身后的鞑子骑兵,暮色之中,人马模糊,只能根据声音来大致辨别方位。
原本天色已经要暗下来,如此荒郊野外,鞑子又只有五个人,党守素觉得自己是非常有希望逃脱追击的。可最后的关头,还是被追上了。
不过,只要逃进这个荒村,黑夜之中,随时可以趁乱逃出去,区区五个清兵,绝无可能把整个村子都封锁起来。而且,就算逃不出去,大家都不熟悉荒村里的情况,骑兵在村子里又行动受限,党守素有信心把这五个鞑子全部干掉。
荒野之中,一个人影朝着村子飞快奔跑,身后是“轰隆隆”的马蹄声,一群群早已经入巢的野鸟被惊得纷纷飞起,“叽叽喳喳”乱叫着,同时也暴露了党守素的位置。
他离村子越来越近,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堵倒塌了一半的土墙,只要翻过去,鞑子的骑兵对自己就没有优势了,想到这里,党守素顾不得其他,随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突然,听到了弓弦“嘣”的一声响起,党守素脚下当即一蹬,双手前伸,腰间猛地用力,整个身子飞速往前一跃,“锵”的一声,一支破甲箭从他的肩膀上方划过,擦出了几朵微弱的火花。
随后又是“嗖嗖”几箭,不过都射在了党守素身前身后的两堵土墙之上,墙上泥土飒飒抖落,发出了声响。
党守素顾不得一身盔甲摔倒在地的剧烈疼痛,手中拿着的弓也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双手一撑,迅速爬起,弓着腰,借着土墙的掩护,朝着黑暗跑去。
双脚踩在铺满树叶的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暴露了他的位置。
“砰”,一声巨响,一把斧头旋转着从党守素的头顶飞过,然后重重地砸在了他左手边的一面土墙之上,原本就已经破旧不堪的土墙居然“轰隆”一声,坍塌了大半。
零碎的泥土飞溅在党守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他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不过,若不是他快了一步,恐怕已经被埋在土墙之下了。
这群清军甲兵的战斗力,远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