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

　　寂静无声。
　　楚沐歌牵着顾瑶的手，走进半敞开的精神病院大门，抵达了一楼大厅。
　　透过招待处窗口的栏杆往里面望去，楚沐歌看见了地面上些许斑驳拖拽的血迹，还有灰尘遍布的长桌以及各类杂乱散落的登记簿。
　　再转头看向大厅：
　　地板肮脏、杂乱，熄灭的LED灯和显示屏上挂着蜘蛛网。
　　——看来这个地方的确好久没人来了。
　　不，准确来说，前几天才来了人。
　　楚沐歌低头，看向那些带有泥巴的脚印。
　　杂乱，大小不一，看来抵达这里的不止一个人。
　　几天前下了雨，他们应该是踩过了草地，导致鞋子上沾了些许泥巴。
　　一楼没什么东西好在意的，和外面灰蒙蒙的天一样，充斥着破败的味道。
　　楚沐歌看向昏暗的楼梯。
　　去二楼。
　　泥巴不时会在二楼楼梯上出现。
　　楚沐歌抿唇看着顾瑶站在台阶上，等着后面摇尾巴的两只丧尸犬上来，语气有些发酸：
　　“它们有什么好的，丑死了。”
　　顾瑶回头看了她一眼。
　　即便那张漂亮的脸蛋面无表情，可是楚沐歌好像依旧能感觉到顾瑶瞪了自己一眼
　　——明明很可爱！
　　你看它们水汪汪的眼睛，摇尾巴想要抚摸的样子，甚至透过它们腐烂的身躯往里面看，还能见到它们健硕的肌肉呢。
　　很有安全感。
　　楚沐歌猫耳耷拉了一下，鼓了鼓腮帮子，转身不理顾瑶，哒哒哒加快步伐上楼了。
　　楚沐歌：(｀⌒´メ)
　　然而顾瑶也没急，悠哉悠哉看了她一眼，，等到丧尸犬上来，才慢悠悠迈腿开始上楼了。
　　不出所料，当她养老似的上楼后，楚沐歌果然气呼呼站在二楼门边，双手抱臂在胸前，等着她上来。
　　见到顾瑶，她的猫耳动了动，接着偏头淡淡开口：
　　“到了。”
　　-
　　二楼的窗户有光照进来，亮了一片区域，却同时衬的其余地方越发昏暗。
　　楚沐歌站在明暗交接的走廊口，抬头，看着悬挂在天花板的牌子，蹙了蹙眉。
　　二楼是病房，存放药物的地方不在这。
　　那就找找三楼入口吧。
　　就在她迈开步伐准备探索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昏暗角落有东西动了动。
　　丧尸犬比她反应更快，嘴中开始发出威胁的呜咽声。
　　那是一个蜷缩的人影，顾瑶制止了丧尸犬想要扑咬上去的举动，看着楚沐歌缓缓走上前去，却在半路停下了脚步。
　　楚沐歌眯眼，看清了那道人影是个什么东西。
　　——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女人身体干瘦，蜷缩在角落，身上穿着精神病院的病服，目光淡淡看向不远处龇牙咧嘴的丧尸犬，没有一丝一毫害怕的情绪。
　　但在楚沐歌走到她面前时，她抬眸，略微褶皱的肌肤颤抖，目光惊恐，张嘴，开始大声尖叫。
　　楚沐歌皱眉：“嘘！”
　　女人没理，声音沙哑，震的楚沐歌耳朵生疼。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个地方出现一个人类本来就奇怪，更何况这人好像还是精神病院的，并非之前外面来的幸存者。
　　这一两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这里哪有食物？
　　就在楚沐歌想要让她闭嘴时，突然听见了不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数个穿着精神病院服的病人出现在了走廊末，虎视眈眈看向她。
　　就在楚沐歌以为他们要冲上来的时候，突然便听他们看着她发出尖叫声，然后四散奔逃。
　　楚沐歌：？？？
　　什么情况？
　　那种惊惧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要吃人也该是学姐啊。
　　楚沐歌下意识转头看向顾瑶，见对方趁自己没注意，居然想要蹲下去摸狗，连忙呵斥：“不准摸！”
　　顾瑶吓了一跳，委屈巴巴缩手。
　　不摸就不摸嘛，吼那么大声干嘛qwq……
　　就在这时，一人一尸突然听见有人大声怒吼：
　　“一堆神经病吵什么吵？！”
　　尖叫的病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瑟瑟发抖，像是小鸡仔。
　　顾瑶听到声音，下意识让丧尸犬躲藏到了暗处。
　　走下二楼的是一名怒气冲冲的男子，不高不瘦，虽然眼底有黑眼圈，但是精神很好，竟然看不出末世常有的疲惫感。
　　他面色狰狞，站在一堆病人前，老虎似的扫视他们，吓得病人们浑身哆嗦，一动不敢动。
　　目光偏移，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楚沐歌和顾瑶，表情僵了僵，带着警惕问道：“你们是……幸存者？”
　　他看向楚沐歌头顶的猫耳，皱眉。
　　这是啥？头饰？
　　“啊。”楚沐歌点了点头，“没错。”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拿点药。”楚沐歌神情自若。
　　“拿药？”男子愣了愣，接着看了眼一边颤颤巍巍的病人们，笑了一声，“这里只有精神病吃的药，你也有？”
　　楚沐歌扫了眼惊恐的病人们：“嗯，所以呢？”
　　她能够感觉到，在自己承认的一瞬间，男子对她的目光就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种目光，自然而然的流露，包含着嫌弃和瞧不起，却在仔细瞧见楚沐歌的脸后，带了点莫名的情绪：“……这事我做主不了，你们得找我们老大。”
　　他说：“你们这里等会，我上楼问问。”
　　楚沐歌看了看天花板，点头。
　　待到男子走后，病人们四散不见，楚沐歌转头看向顾瑶，说道：“学姐，等会气氛不对你就跑。”
　　顾瑶点头。
　　片刻后，男子下楼了。
　　他向二人招了招手：“走吧，跟我上去拿药。”
　　顾瑶还在犹豫，却见楚沐歌牵起她的手，缓缓跟上了男子的步伐。
　　哒哒哒的脚步声。
　　楚沐歌跟在男子后面，随意开口：
　　“所以之前那些脚印是你们的。”
　　不是有幸存者来探索这里了，而是他们本来就住在这里，出去可能是为了找物资。
　　男子愣了愣，接着答道：“是啊。”
　　“你们人应该有好几个吧，食物够分吗？”
　　这语气像是老朋友聊天。
　　“还够吃个一会呢。”男子咧嘴，笑道，“你看楼下不还有好多人吗？”
　　这语气虽然像是玩笑话，可是楚沐歌却顿了顿，开口：“哦，所以你们吃人。”
　　也不怕有朊病毒。
　　男子见她丝毫不慌，也颇有些意外，略微加快了点脚步，说道：“煮烂了那肉也能吃，都这年代了谁还管那么多。”
　　这话理所当然，就好像已经把下面的病人当成了另一个物种，和他们不是同一个档次。
　　他们的确吃，而且还靠了点办法把那些白痴们圈养了起来。
　　只要一有病人想跨出二楼一步，就会在其他人面前被活活打死，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下一楼了。
　　这些病人看起来精神不正常，其实很乖，不乖的都已经死了，现在留下来的全是小绵羊。
　　或许末日降临后，有病的和没病的转换了身份，几个月的世界，绝望的人该自杀的早自杀了，活到现在的全是惜命的种，只要能活下去，谁还管那么多。
　　男子笑了笑，推开三楼大门：“到了。”
　　终于到了。
　　楚沐歌暗中呼出一口气。
　　内心那些压抑的情绪在上涌，时间不多了，她也控制不了多久。
　　——要么拿药走人，要么拿药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