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

　　失去活力的肉毯呈现出一种焦炭似的漆黑。
　　楚沐歌脸色怪异从里面走出来，将房间门关上，看了眼旁边的顾瑶，笑了笑：
　　“学姐，这是你做出来的快乐老家吗？”
　　顾瑶：……快乐老家个头。
　　房间内的肉毯附着在四处，一时半会也清理不了，索性也就不清理了。
　　当完工具人的丧尸们被顾瑶在迷迷糊糊中销毁，就像是被资本家压榨完的工人，一点好处也没捞到，还在漆黑房间里面玩了一把无人生还的吃鸡。
　　楚沐歌对此似乎不感兴趣，心很大，看完房间里面的惨状，便牵起顾瑶的手，拉着她去洗了漱。
　　在刷牙的时候，楚沐歌看着顾瑶略微尖锐的牙齿，蹙了蹙眉：
　　“学姐，要不我给你磨磨牙吧，不然要变成吸血鬼了。”
　　病毒会逐步改造宿主的身体，啃食自然是其中的关键一步。每个丧尸后面都会进化，只不过时间长短不一样。
　　只可惜其他丧尸长出尖锐牙齿是为了撕咬，顾瑶倒真像个吸血鬼，迄今为止顶多砸吧了几口血，连块肉都没吃过。
　　活成这样的丧尸女王也是没谁了。
　　说做就做，楚沐歌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还真给她找出个电动磨牙器出来，一按按钮，居然还有电。
　　“啊——张嘴。”
　　顾瑶坐在马桶盖上，面无表情看着楚沐歌拿着磨牙器对准自己，嘴巴紧闭，一动不动。
　　顾瑶：……不想磨。
　　就是，就是说她是只丧尸啊，被磨牙，这也太没尊严了。
　　楚沐歌看她雷打不动的模样，撇了撇嘴，接着有意无意晃了晃自己左手臂。
　　那因为咬伤而绑着的绷带在此刻格外显眼。
　　“学姐咬人真的好痛喔……”
　　楚沐歌眨了眨眼睛，试图憋出点泪花。
　　装起来后，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变得水汪汪的，带着点委屈：
　　“好不好……？”
　　顾瑶：(°ー°〃)
　　好好好，再倔下去就是她的不是了。
　　顾瑶无奈张嘴，感觉那磨牙器在自己牙齿上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传达至骨骼，怪麻的。
　　尖锐的牙齿被盘圆润了，失去了威慑力，楚沐歌站在她面前，让顾瑶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之前都没尝过鲜肉的味道，现在更尝不了了。
　　不同于顾瑶的郁闷，楚沐歌则是愉悦的眯起眼睛，像是在暖和阳光下睡足觉的猫咪，伸了个懒腰，散漫开口：“好啦，我要继续做正事了。”
　　什么正事？
　　直到顾瑶被楚沐歌牵着来到客厅后，她才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茶几上，一张绘制了一半的B区地图摆放在上面。
　　这是楚沐歌画的，靠的是手机上面的离线地图。
　　这个地方有电，她趁机给手机充了充，让它不至于半路歇菜。
　　顾瑶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对照着手机用黑笔红笔在地图上圈圈画画，嘴里不时嘀嘀咕咕，于是目光漂移，发起呆来。
　　楚沐歌是真的很喜欢自言自语。
　　和她待了这么多天，顾瑶很清楚，这在楚沐歌身上是一种孤独的表现。
　　就像是之前在黄昏日落的天台，她孤身一人依靠着栏杆，和风一同无声看着晚霞，自然而然的融入其中，就好像一切就应当是那般似的。
　　她的世界似乎没有其他人，不，至少现在加了个顾瑶。
　　楚沐歌可能在末世前不受欢迎。
　　顾瑶一直很奇怪：对方性格其实很好，人也长得非常漂亮，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目前无法得知，甚至在书中，对于楚沐歌以前的过往都是只字未提，顶多就是有一次她在和陆泊渊交流时，笑着说过：
　　“活这么大了，你是第一个发自内心给予我善意并且贯彻执行的。”
　　所以她和陆泊渊成了很好的朋友。
　　时间在推移。
　　在某一刻，阴沉的天空黯淡下来，楚沐歌停笔，将绘制好的地图仔细端详了一遍，笑着说道：
　　“完成啦。”
　　-
　　她们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几天。
　　背包里面有食物，压缩饼干、方便面，楚沐歌在这个地方养伤，在某一天清晨，轻轻解下绷带，看着手臂上呈现牙齿印形状的淡淡疤痕，朝着顾瑶微微一笑：
　　“学姐，这像不像是标记？”
　　她丝毫不在意那痕迹，反而很荣幸的模样。
　　顾瑶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她，像是雕塑。
　　楚沐歌眯了眯眼睛，试图接上她的脑回路：“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担心倒是没有，顾瑶顶多是有些不好意思。
　　楚沐歌很矛盾，顾瑶有次瞧见她站在浴室内，掀起衣服，看着腹部的疤痕苦恼蹙眉，却又在如今瞧见咬痕时，愉悦的微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态度。
　　楚沐歌悠悠开口：“这都什么时代了，遍地都是危险，哪会真有人不受伤的。”
　　她看的倒是很开。
　　-
　　今天楚沐歌很不对劲。
　　顾瑶意识聚焦，率先发觉的就是那具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躯体。
　　楚沐歌眼中有黑雾，抿唇痛苦的忍耐。
　　抱着她的力气可能有些大，顾瑶感受不到疼痛感，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楚沐歌深深呼出一口气，瞳孔收缩后又扩张，咳嗽几声，迅速起床去往浴室。
　　——她发病了。
　　世界无时无刻不在滋生着黑暗，楚沐歌压制下内心那些暴躁和悲伤的情绪，来到浴室，匆匆忙忙开始找寻药物。
　　没有任何标签的雪白药瓶被她拿到手中，盖子打开，楚沐歌朝手心倒去，将最后两个胶囊吞咽进了口中。
　　不够……
　　心脏依旧在扑通扑通直跳，内心各种混乱的情绪像是砸落在地上的各类试剂，搅和在了一块。
　　是她粗心了，原本以为这两个胶囊至少能够再撑一个星期，结果今天病犯得格外厉害，直接吃光了。
　　双拳握紧，她身后有冷汗，缓缓抬头，看向镜中咬牙的自己。
　　黑雾翻涌，她朝着那张脸挥了一拳，巨大的力量加之于镜面，随着清脆的响声，像是蛛网般碎裂。
　　镜中的自己碎裂成了好几块，略带扭曲，像是在嘲笑。
　　外面的顾瑶吓了一跳，探进来一个脑袋，偷偷观察。
　　楚沐歌朝她笑了笑：“学姐，没事。”
　　她说着，松拳，无力垂落，呼出一口浊气，接着走出浴室，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顾瑶，淡淡开口：
　　“学姐，我们今天就出发。”
　　顾瑶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来到客厅，将地图拿了起来。
　　楚沐歌咳嗽一声，压下些许不适的情绪，看向地图。
　　她说的出发，不是立刻离开B区去往新加罗，而是想去找一找药品的替代物。
　　她的药是特制的，不过其中有些成分可以用其他的常见药物替代。
　　画了圈的地方不多：一家超市、一家医院、一家汽车店还有离开B区的出口。
　　——但是没有车，去往医院的距离太远了。
　　楚沐歌目光偏移，看向了除此之外能够出现精神类药物最常见的地方。
　　——精神病院。
　　“走吧。”
　　她去了趟厨房，拿了把趁手的厨刀。
　　“去杀丧尸……”
　　刀很锋利，带着锋芒。
　　楚沐歌看着上面倒映出的自己的眼睛，咳嗽一声，轻描淡写开口：
　　“或者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