ホ之章 暴雨

　　04-12-12“双十二事变”0014
　　Dubius联邦首都卡皮托利亚
　　罗根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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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和平年代，暴戾而充满野心的个体难以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因为他们的行为与和平年代社会要求不符。由此，他们扰乱社会秩序的行为——也就是犯罪——使得他们的归宿往往是精神病院或者监狱，总之不会是好地方。
　　但到了战时会怎样呢？
　　到了暴力至上的年代，当暴力成为了一个人的特长时，他自然会成为人们的追随者。人们会祈求他的庇护，人们会追随他，因为文化知识在此时已经无用（当然了，现在并不一定是这样）。这些人在人类史上以最低的概率出现，影响着最多的人。在和平时他们被称为破坏者，在战时他们却能确保一个族群、一个国家乃至一个民族的存续。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他们的生命比那些相对不那么暴力的个体短暂得多。
　　亨德里克斯就是一个如此的个体，人民坚信着他会带领他们走向延续。人们会为自己的选择庆幸，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
　　但如果真是如此，上层怎会善罢甘休？为何他们没有千方百计不让战士们接触到他？为何他们默许战士们接受这样的思想？为什么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口若悬河？
　　为什么他还活着？
　　安德鲁内心无数的疑惑融合成了一个恐怖的理论，这个理论令他心惊胆战不能自已。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因为这场战役不需要聪明人。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被利用了，真正聪明的人装作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最聪明的人在利用前两个人，这就是可悲的食物链。
　　政府毫无疑问已经意识到了亨德里克斯的目的，但截止目前一切却意外地顺利。
　　卡皮托利亚已经进入了一片漆黑当中。政府实行了宵禁政策，晚八点后任何人不准上街，一切灯光都要关闭，直到早七点才能重新允许上街。任何人如果想要出入，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短短三天，已经有十七名群众因为被怀疑通敌而被拷问致死。至于此时里的监狱，则更是人满为患。
　　聚集在首都的第九步兵师、第一到第九首都近卫部队、第101“战马”警备团和第104“暴雨”警备团分散在首都的九个区中。第九步兵师一营驻扎在离政府所在地最远的罗林区，而向首都聚集过来的还有大量的部队。此外，中央派遣了两名军官负责同他们一起驻守，这显然是对他们不信任的表现。
　　由于大学生组成的抗议人群仍然随时可能出现，负责日常巡逻的则是第102“血月”警备团。但由于在镇压中造成了四十五人死亡和二百一十人受伤，导致民众更为不满。如果在此时出了乱子，就会导致更大的后果。
　　为什么要选在12月12日呢？
　　亨德里克斯需要时间联络已经变节的第九步兵师、第一、三、六、七、八、九首都近卫部队和还未抵达的第103“地平线”警备团。同时，警察方面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处理，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在当天阻碍行动。
　　弗洛伊德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然后碰了碰安德鲁：“时间到了，该换三班了。”
　　安德鲁也同样看了一眼表，确认时间无误后，他大声说了句“立正”，将岗位让给了二排三班。
　　三班班长爱德华-0436接过安德鲁的自卫手枪，自然地打开了保险，朝向了毫不知情的两名军官。
　　04-12-12“双十二事变”0202
　　Dubius联邦首都卡皮托利亚
　　中央区国防部大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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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赛因·巴布鲁少将冷漠地看着亨德里克斯。
　　“所以说，你打算之后怎么和支持者解释？他们是为了干掉那几个不想开战高官来的，但那样你就没法和国会交差了。”
　　“当然不会，我来就是为了帮你们干些脏活的。我知道你们早就想干掉这些人了。挪用公款、贪污——虽然您似乎也有——通敌、倒卖等等。”他把一沓档案平铺在桌上，上面不乏一些高官。
　　“亲爱的亨利......我知道你多么渴望权力，也知道你需要让他们以为Duplus才是一切的罪人。但是这些人有不少都掌握着重要的事情，没有了他们会比较麻烦，虽然也在承受范围内。此外，和他们开战能得到的收益未必比现在的小打小闹得到的多，这也是他们不想开战的原因。”
　　“利益？我是为了人民而战的。”
　　侯赛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民？就是你接下来要送到焚尸炉里的东西？”
　　亨德里克斯“啪”地将拳头锤在了桌上。
　　“少将，我的军装就是为这个民族穿上的。现在别的民族在将铁蹄踏在我们家乡的地上，我怎能不清除掉这些国贼呢？”
　　“敌人？他们也是我们民族的，更何况我们和他们还有利益牵扯呢，他们也想把矛盾集中到我们头上。你瞧，双星在这方面已经达成共识了，我们只要削减一些人就够了。”
　　亨德里克斯讥讽到：“您真不愧是Dubius的英雄啊。”
　　“您也是。”
　　“既然如此，我就有理由——你们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代表着至高无上的伟大Dubius民族处决可耻的叛徒’了。”亨德里克斯意味深长地使了个眼色。一名宪兵进了门，用步枪抵住了侯赛因的头。
　　“你这个小子，要背叛政府吗？！”
　　“政府？我效忠的从来不是政府，是民族。背叛了政府的是你们这群蛀虫才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和Duplus达成了协议，各自出底层人打打杀杀消耗掉一批人，于是你们的产品就会被大量作用，就不会出现生产力过剩的事情！哼，我知道你们消极抵抗的原因，你们无非是因为还不需要再来一次罢了！你们眼里是没有什么民族可言的，那对你们只是个数字而已！”
　　“您还没有意识到您接下来的名声会如何吗，我亲爱的克林顿？人民当然不会爱戴您，将您骑在后腿站立的战马上的雕塑放在市政厅、公园、机场乃至纪念堂的门口！您的罪恶会被印在最宽的书页上，让后人讲述您的罄竹难书啊。”
　　“哦？”
　　他慢条斯理地将一颗子弹装入自卫手枪里，然后示意宪兵放下他的枪，他要亲自处决这个人。
　　“我有兴趣听听看。”
　　“那么我就告诉您吧——您只会是个替罪羊，极端一点的那种，背后掌控世界的人不会发生什么改变，还是同一类人，当然不一定是同一批。等到您成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资本家和人民、奴隶主和奴隶、男人和女人就会联合起来，几个世纪我们都是这么干的。最早的时候这个人是异乡人，然后他变成了异教徒，然后变成了帝王，再之后是什么什么社会主义工人党的那帮杂碎，再之后是那些没钱的殖民者们——稳定他们只需要一个靶子而不需要为他们着想，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您还天真的以为你您会成为人民的领袖吗？他们是最不会记东西的，等到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就没人会记得您率领他们的事了。就算您真的率领了他们一辈子，你的继任者总有一天也会出问题的！他们就会和您的敌人们联合起来，派刺客、反对党和新思想来打倒您和您的党羽啊！您啊，无非是选光荣弹还是余生在舒适的监狱里度过，而我们会和他们达成新的协议，等待下一个您这样的人出现啊！”
　　交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丝微笑挂在了亨德里克斯的嘴角。
　　“我当然知道了，少将。你们构成了秩序，世界在这个秩序里运转。但秩序会成为新世界诞生的阻碍，那么我就是改变秩序的人。您记住，是人民将我推举到这个位置的！您不过也是个富人家出身的，披着军装的商人！瞧瞧啊，两年以前被炸毁的那海军大厦和您也脱不了干系——啧啧啧，真是一座高楼啊，不愧海军的荣誉！旁边陆军的办事处却毫发无损，我真应该为高空战机的准确打击喝彩啊！”
　　侯赛因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您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早该看清您这个疯子了。”
　　“既然如此，那么到那边再见咯。您先请吧。”
　　侯赛因少将应声倒地。
　　04-12-12“双十二事变”0145
　　Dubius联邦首都卡皮托利亚
　　中央区总统府邸以东50米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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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米雷斯中弹了！医疗兵！医疗兵死哪儿去了！”
　　“尼尔斯上士，他阵亡了！”
　　“操！给他注射一针吗......不用了。把他留在这儿！”
　　安德鲁勉强爬入了第三首都警卫部队所在的战壕。
　　“亨德里克斯说我们还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内我们必须要逮捕总统，否则城外的部队就要进来了！”
　　“他妈的，克林顿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四首警不是那么好打的！我们现在只能推进到一楼，二楼要靠你们一营了！”
　　“收到！”
　　“62团先上！61团和65团殿后！63团和64团，注意火力支援！注意步坦协同，反坦克炮要优先打掉！西蒙·冈萨雷斯！你们的6217车组和胡氏十的6208车组还有法撒克的6211车组打头阵！把这帮人轰上天！”
　　尼尔斯上士大吼一声“冲锋”以后，六首警的队员们义无反顾地向总统府邸的大门冲了过去。四首警的人肯定没有料到这点，因为他们的机枪手直到五秒以后才想起开火的事。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当晚驻防的原本是二首警，然而他们却因为中央区西侧的八首警发生哗变而被迫镇压，于是唯一能够调动的四首警因此被调换。然而四首警平日驻守市中心，因此战车的数量本身少的多。再加上调动路上屡遭袭击和支援二首警，战车数量几乎所剩无几。最后的4308号车则因为履带断裂而不得不用来堵住大门。六首警也本不该替代第102警备团，然而国防部的人却认为他们“忠心耿耿，不会出问题”，将他们派到这里。于是造成了政变方长驱直入的尴尬场面。
　　最先开始行动的并不是一营，而是第101警备团，他们是最晚加入政变方的。一名工兵突然向天空放了一枪，随即开始攻击一同驻扎的九首警。
　　卡皮托利亚的十个区里，与其它区接壤的有六个区，而可供军用的对外道路有48条。控制着北部的长桥区共11条道路的101警备团自然成为了中央的心腹大患。因此，驻守中央的后备部队第102警备团和二首警23团被抽调镇压北部的叛乱。
　　而西南侧的八首警在响应起义后又使得中央不得不再抽调五首警和四首警45团进行镇压，这就造成了镇守方大量的压力。未能及时接到消息的援军第103警备团不幸误入了政变军所控制的路口，直接为政变军所俘虏。
　　于是，当三首警和七首警在之后哗变时，中央就只好抽调一部分的控制道路的警备队和四首警的大多数军队了。这就为六首警的斩首行动取得了机会。作为快速反应部队的一营则与六首警“奉命”前往总统府邸，并与四首警发生交火。至此，政变方几乎如同摧枯拉朽一般顺利，他们控制了总统府邸的交通，成功切断了总统的后路。接下来，只需逮捕总统，就可以顺利结束战斗了。
　　一楼的敌人已被基本消灭，但二楼大概率仍有残军和特工。六首警的战士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接下来就该交给我们了。
　　第一波进入二楼的是一排二班，韦德在最前面，弗洛伊德在他之后，安吉丽娜在第三位。十三个人分为三个小队，安德鲁、弗洛伊德、韦德、安吉丽娜和肯特为A队；山姆、穆罕默德、海伦娜和米娜为B队；李、苏珊娜、米娜和伊藤为C队，负责待命。一排三班则与C队同样待命。
　　通向总统府邸的二楼的是左右两个楼梯。二楼大门一侧有一个环绕大厅的通道，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景象，狙击手方才就是在这里造成了六首警不小的损失。
　　A队从左侧楼梯上楼。由于二楼大致是一个“再”形的结构，因此在确保了下方“冂”部分安全后，需要C队再上来清除中间的走廊。
　　一名特工跌跌撞撞地摔出了安德鲁面前的房间，安德鲁冷静地将他击杀了。A队负责中间的“田”字部分的“E”部分。E部分有两个房间，到这里A队再次分为两个分队，分别负责清除两个房间。安德鲁和弗洛伊德负责前面的房间，剩余的人负责后面的。
　　安德鲁贴紧了门的左侧，握紧了门把手。弗洛伊德则在右侧，待安德鲁将门开了一个缝隙，扔入了一颗闪光弹。霰弹枪的声音响起，将门开了四个洞。安德鲁于是一脚踢开大门，沿着房间右侧墙壁与弗洛伊德反向而行。两名特工分别在房间左侧和右侧，于是被一一击毙。韦德等人也同样完成了后方的清除。
　　三队于“再”字的“工”字部分汇合。工字两侧是窗户，所以只有尽头的房间需要清除。这次弗洛伊德在第一位，安吉丽娜则在第二位，二人在左侧靠近门的位置。山姆和韦德则在右侧，剩余的人则分散在他们之后。他们这次需要炸开房门，于是安吉丽娜走向房门，准备布置炸药。
　　突然，安德鲁感觉到了不对。他连忙想叫回安吉丽娜，可是为时已晚——
　　敌人从房门里扑出，将安吉丽娜推倒在了地上。山姆冲向前去想要敌人，却被那个魁梧的人一脚踹飞。肯特随即与敌人扭打了起来，但一个东西的掉落却令所有人大惊失色。
　　那是颗手雷。
　　离手雷最近的安吉丽娜爬向前去，扑在了手雷上，用身体挡住了大多数的冲击。韦德回过神来，用手枪爆了敌人的头。其余人一拥而上，将总统房间内的敌人悉数击毙，之后安德鲁冲上前去，将手铐拷在了总统卡尔·麦康奈尔的双手上。
　　这一切发生在了十秒之内，令人几乎无法反应。之后，大家才有时间回头关心安吉丽娜的情况。
　　她趴在了地上，腹部已经被炸烂。一大滩温热的血液在地上扩散开来，染深了红色的地毯。但她的眼睛还睁着，令人几乎感觉她还会爬起来。
　　空气凝固了数十秒，然后安德鲁才勉强开始对着无线电大吼。
　　“所有单位！这里是匕首2！我们已经解放总统府邸！我们有一人倒地，需要医疗支援！再重复一遍！匕首2-10倒地，我们需要医疗支援！”
　　大家纷纷向安吉丽娜围过去。苏珊娜不停地拍着安吉丽娜的脸，米娜试图将她翻过来，但被制止了。啜泣声晚了几秒才开始响起，而医疗兵到达则是两分钟之后了。
　　医疗兵惋惜地看着安吉丽娜，摇了摇头。安德鲁只觉天旋地转，倒在了总统的真皮座椅上。紧接着跟上楼的阿里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无语地回头下了楼。
　　安德鲁抬起头，看见亨德里克斯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前。安德鲁站起身，看他走到门处，条件反射般地皱着眉头跨过了安吉丽娜的尸体。
　　安德鲁心里燃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然后他进了门，舒展开了眉头，然后握了握安德鲁的手：“您是安德鲁-0206班长吧？幸会幸会，您这次可立了大功。”
　　“不，这是我的队员们的功劳。”他甩下这句话，想要离开。
　　“哈哈哈，您真是谦虚，是位合格的班长。有这样的班长，可真是件好事......”
　　还没等他说完，安德鲁就将拳头砸在了亨德里克斯的脸上，将他击倒在地。他爬了起来，冷冷地对着他的背影：“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没有回头，而是看着搬运尸体的人将安吉丽娜轻轻抬起，然后下了楼。二排的人列成一列，自行为第一名牺牲者送别。
　　他缓缓走下了楼。从二楼到一楼的廊上挂着许多油画。
　　第一幅，是一个披着雨衣的船长在风雨中行船的画。
　　第二幅，是当年民主主义革命时，革命者们闯入国王的房间，将他擒拿的场景。
　　第三幅，是蒲公英在流星雨的映衬下随风飘舞的画。
　　第四幅，是盛开的烟花。
　　天空没有像人们的心情那样下起小雨，相反晴朗地很，因为人心不能控制天气，无论今日多么悲伤，明天也会到来。
　　白天的太阳或许不会出现，但晚上却常常会看见对面的Duplus星。对于Dubius星的人民来说，天的那一头不是什么美丽而忧伤的神话。
　　天的那一头，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