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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荞,有什么有趣的事吗?”阿列克谢打开通信问道。
这已经是他此行第五次问出这个问题了。
他们现在,正行走在旧历的城市废墟之中。
沿路,除了倒塌的建筑,就是偶尔会出现并随即逃跑的弱小灾兽。
很显然,长时间的旅行或者说逃亡让他感觉到有些无聊。
洛荞依旧没有回复他,白泽很贴心的接下了讲笑话的活,至于可安,则在洛荞的身后睡得正香。
并非洛荞不想和阿列克谢有什么交流,相反,在有一致利益的前提下,保持最低程度的交流可以增强彼此的信任,就如同当初他和可安刚刚相遇时那样。
只是现在的情况,让洛荞实在没有什么去聊家常的闲心和兴趣。
洛荞心里清楚,阿列克谢的状况,正在一天不如一天。
纵使阿列克谢是强健的贝尔人,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高强度行军,也让他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
上一次出仓短休时,洛荞很清楚地看见他身体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但脸上,却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态。
尽管他努力地在维持着自己作为一个贝尔人的尊严,但,洛荞能看出来,再这样放任他继续虚弱下去,恐怕不久就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将他草草埋下了事。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贝尔人,要比正常人更依赖疗养。
贝尔人的自愈能力,在本质上是一种对自身能量的预支,或者说是对自身潜能的榨取。
修复大量伤口所带来的,便是巨大的能量缺口。
基本的进食和休息是必须的。一般情况下,在恢复自身的同时,身体的疲劳感也会加重,从而体现出嗜睡,强烈的空腹感,注意力不集中,健忘等症状。
这里还不算有细菌感染之类的可能性。
如果一直不予理睬,那最终,便会导致身体各个系统的紊乱,然后,死亡。
洛荞并非没有建议过阿列克谢休息一段时间。
但,两人都知道。
神谕不知何时又会发起攻击,此时扎营休息显然是不明智的。
而且,阿列克谢似乎比洛荞更加焦急,感觉只要晚一步,就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哈哈哈哈,被冰川送到南极的北极熊!哈哈哈哈,好故事。”阿列克谢夸赞着白泽的故事“明明只是个人工智能,居然如此有趣。”
“本机搭载了最近的故事模块,拥有近千万部各种小说及神话典籍,需要时甚至可以为您朗诵有声书······”
“不错”阿列克谢感叹道“你可真是有个好东西啊,洛荞老弟。”
“尽是些没用的功能”洛荞回道。
“娱乐能力也是优秀工业水平的体现”阿列克谢说道“整天闷闷不乐会影响作战效率的。”
“习惯了”
洛荞并没有反驳阿列克谢的观点,只是他这个人喜欢清净。那些一般的娱乐活动对于他来说都太过吵闹。
阿列克谢是个可靠的队友。
嘴上说着放松,实际上,他的备战姿态哪怕是一秒都没有松懈过。
他的火装已经残破不堪,但警戒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潜藏着敌人的方向。
这无关设备的先进与否,更像是一种本能,战士的本能。
洛荞也并不奇怪这种人能发现自己的位置。
当时,白泽的所有算力都用在了电子帷幕,在信号上不会露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唯一可能暴露自己的,就是痕迹。
泥土,声音,折断的树枝,惊动的飞鸟······
阿列克谢在被追击的情况下整合了这些信息,精准地判断出了自己的所在。只是······
“我不明白”洛荞问道“当时你明明可以绕开我继续逃跑,为什么偏偏选择来袭击我,我的位置也并不是什么让你进退两难的要地······”
“因为有趣。”阿列克谢说道“我知道,等着我的会是一个高手,所以一时兴起。”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这对洛荞来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理由。作为机师,或者说,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一定要充分分析战场,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决策。
这样才能保证作战的胜利,自身的存活。
“一时兴起”这种说法,实在不能让洛荞将它和一位久经沙场的传说机师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做出这种决定的还是一国之君。
“你的人民,差点因为你的一时兴起而失去了一位国王。”
“哦?”阿列克谢的好胜心涌了上来“你真的以为可以赢我?”
“先不论你是不是真的可以赢过我,要是没有可安解释误会,我们都要被拖住脚步,之后,蒸发到大气之中。”
“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这样。”阿列克谢略微有些不甘“等到了辛奇,再来一次男人间的较量,如何?赌上贝尔人的荣耀。”
面对这个年近半百的大叔发出如此的赌气言论,洛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向来不擅长应付这种“不正常”的人,但,和他交流却比那些满脑子“金钱”“权利”的“正常人”要舒服。
至少,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反倒省了去猜测,揣摩他人的精力。
“你的子民,想必也会为你的一时兴起而头疼。”
“常有的事”阿列克谢说道“贝尔人,在骨子里都是热血的。好奇,无畏,精力旺盛。我就是那种典型的贝尔人,之前带着队伍干的傻事也不少。”
“现在也同样。”
贝尔人的寿命只有五十年。这几乎是他们的天性,停不下来的好奇心,探索欲,以及,斗争的欲望。
阿列克谢长叹了一口气“只不过,这一切在我登基的时候就变了。我承担下了整个国家的责任,我必须克制自己的好奇,塑造自己的威严。就好比把熊关进了马戏团,每天做的,就是讨好那一波又一波的观众,然后慢慢磨掉自己的野性和本能。”
“说到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孩子在抱怨学校的作业太多了。”
“所以我出错了。”阿列克谢说“在明知道有太多疑点的情况下,我贸然发动了这次行动。”
“你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见?”
“巧合太多了,事实上,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敢相信,那个曾经信仰坚定的少年会做出如此过激,而又短视的举动。”
洛荞想到了赵涵,他很能理解阿列克谢的感受,哪怕有着足够的证据,也很难接受挚友会背叛自己的事实。
“他实在太过相信英雄,太过相信个人的力量,以至于让他忘了,那场战争,正是一个个所谓的‘英雄’所挑起的。”
洛荞能很明显得感受到阿列克谢语气中的落寞。就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付诸东流了一般。
“我原本以为,他会是最能理解我的人。和我一样仇视着现在的自己。”
“结果?”
“结果,他只是想成为又一个我而已。”
路边,鸟群被惊起,发出令人烦躁的吱呀声。它们原本在啄食着一只死掉的灾兽,一头因为严寒而失去食物的灾兽。
“一个又一个的‘英雄’出现,想要带领人民,然后一个个又一个的腐坏,变质,最后被又一个‘英雄’打倒,以此轮回,生生不息。”阿列克谢用火装驱散了盘旋的飞鸟“之前如此,现在仍是如此,这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是历史的必然,只不过是快慢之分而已。”
贪念,私欲,怯懦······当绝对的权利降临到个人头上,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能是完美的领导者。
即便其真的是个千古明君,各国的压力,琐碎的事物,各方的利益······也终归会让他沉在这旋涡的底部,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所以,你想革自己的命?”洛荞知道阿列克谢想说什么。
“如果不用再流血,那再好不过。”
“只不过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让你举步维艰。”
阿列克谢在火装中点了点头“是的,原本已经到达了最关键的时候,可横添的变数打乱了这一切。”
“你之前说的,你的女儿?”
“是的,这让他找到了抓手,或者说,权柄。果然,命运这东西,有时不得不信。明明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将她送去天问。结果······”
洛荞挖苦道:“结果你现在成了被追杀的国王,而且女儿还被当成了傀儡和人质。”
阿列克谢也自嘲般地笑了笑“没错。但,无论如何,我想打破这种循环。你知道吗?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有着一个由工人和农民掌握话语权的国家。”
“是吗?我对旧历的历史不是很了解。”
“我不知道那个国家后来怎么了,但我想,人民的智慧,要比我这样的‘英雄’要广博得多,或者说,也正是他们,成就了我。这是这个国家生存下去的唯一办法,而我,也要不惜一切地实现它。”
“人民?他们或许会犯错。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饱读诗书,他们盲目起来,简直就是乌合之众。任何或真或假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群情激愤。”
洛荞很清楚那些人,他们擅自将自己捧上天,又擅自将自己贬向地狱。即便那一切他都不在乎,但,他至始至终也不相信,这些人会是关键,或者说,是前路。
“这就是你我的工作了。”阿列克谢大笑“他们有智慧,有想法,有力量,只是缺少一个人作为他们力量和意志的集中体现而已。乌烟瘴气的消息会掩盖很多真理和正义,恶人的用意又会让他们内斗,无限地自我消耗······”
“所以?”
“所以我们这些‘英雄’就需要将他们辅佐上王位,帮助他们扫清奸佞,让他们团结在一起。而不是将他们拋在一旁,自己鸠占鹊巢,怡然自得。”
洛荞有些无法理解“很难想象这话是由一个封建国家的国王说出来的。而且,我也不像你,我并不是英雄,只是个机师而已。”
“不,你是。”阿列克谢义正言辞“曙光的铁骑。这不仅仅是荣耀,而是人们对你的信任与希冀,是他们希望的意志和力量。”
“不是你是否选择荣誉,而是人们的期盼,是否会选择你。承担这一切,引领人们前进的人,就是所谓的······”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