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存在的一切。风、水、土壤，尸体和希尔粒子那令人感到反胃的味道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在这个情况下她只能紧紧握着操作杆，去准备应对由传感器告知她还存在的敌人。没人知道，她还在回味那独一无二的悲伤。
　　“具体的作战就这些了，还有问题吗？”Boss站起来把灯打开，转头环视那些坐在他旁边正看着手里资料的高层人员。
　　“具体问题我是觉得没什么了，但是我想知道，如果攻不下潘德拉贡我们应该怎么办？”卡思把手里资料整理叠在一起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看向Boss。Boss耸了耸肩倒在老板椅上架起二郎腿回道：
　　“那就gameover了。”
　　卡尔和亚丽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感到出乎意料，本来他们两个人就没有想到过这次突袭潘德拉贡能全身而退，但他们很担心基地里的非战斗人员。如果…没有如果了，必须跟Boss谈及这个问题。
　　“Boss！”
　　卡尔和亚丽一起站起来对Boss吼道，而Boss伸出手掌打断了他们两个施法。
　　“我知道你们两个想问什么，但是这场作战就是破釜沉舟，如果我们要因为这些人而放弃或者继续向东逃亡的话，那么这些人也是会死的。早死跟晚死对于这些人没有区别，但是我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他们，还不值得。”
　　“没事，Boss，可以把这些人全部放到洛汗森林内，联合部落会保护他们的！”
　　亚丽把右手放在胸间答去，Boss深思了一下，然后从抽屉里面掏出一份资料抛给了亚丽。亚丽打开一张张翻阅了过去。卡尔半伸出手看向亚丽，心里不是滋味，他清楚地知道资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但是他真的不想给亚丽再多的压力了，毕竟她都…
　　“Boss，我不觉得帝国会派出兵力去攻打部落，但是，不，诺里斯为什么没跟我讲，他居然也想派兵，而且还是，全部。”
　　亚丽一只手摸着屁股下面的空气，慢慢降下去。如果洛汗森林的主力也去了，那包括森林和基地的非战斗人员都将被迫一起上战场，不可能把他们留在东方城的，毕竟还是有赤雀等其他生物盘旋的。这不就是摆明要摊牌了吗，亚丽在知道真相后便把资料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扶额，一只手按压着资料不再多去言语。另一边，卡思问道Boss：“那些非战斗人员是会在第三艘主力舰上吧？”“当然，虽然这次行动很突然，但是为了这次我还是有准备的，毕竟我可不想遗臭万年。”
　　“Boss，城墙下的隧道和洞是做什么用的啊。”
　　蕾卡拉指了指潘德拉贡的3D图形，好奇地问道。“这个啊，运兵用的，相当于是在城墙里面建了一个高速公路。”“那有没有可能，这个地道可以藏兵呢？”蕾卡拉目不转睛地盯着Boss背后那发着微微蓝光光的3D图，而Boss站起来说道：“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呢，如果这里藏兵的话可真的是天崩地裂，所以到时候要侦查一遍以防万一。还有问题吗，哦对了，安洛人呢？大病初愈的希莉亚都来了，怎么这个正常人不来？”大伙左看看右看看，直到坐在角落轮椅上的希莉亚笑着答去：”她可能在训练吧，这个呆子，满脑子只有变强。”
　　与此同时，在训练场的安洛正在模拟舱内重新调整呼吸。
　　“是否重新开始训练？”
　　“是。”
　　“收到指令，第124次训练马上开始，请做好准备。”
　　伴随着舱内的粒子数量上升，安洛再次紧紧抓住操作杠，就跟之前一样。
　　“训练正式开始。”
　　AI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安洛的耳中，而她则迅速把侦查系统打开，开始环视周围的敌人数量。“1，2，3，4，总共4个是吧。”安洛撇了一眼左下角被侦查到的数量然后果断操控机甲蹲下重组枪械。然而敌人却没有给安洛准备的时间，其中两只直接从旁边山上突袭过来，它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只用了短短五秒就冲到安洛跟前。而剩下两只则是架好新式超段步枪开始对安洛进行预瞄。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了下来，黄沙没有再呼啸，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刷！
　　刷的一声撕破了这片宁静海，两把纯段刃恶狠狠地劈向下方，而在那一边的两个则同时开枪。刹那间，电光火石迸发于此时，刀与弹构建的天罗地网向安洛扑来。直到刀空了，弹飞了，徒留下，是枪的消亡和刃的迷茫。安洛把纯段刃从那两个机甲身体里面抽出，她默默注视着那两个，然后掏出已经组装好的超段步枪，一枪一个，结束了这场训练。
　　“检测到所有训练敌人已失去生命体征，训练结束，时间1分钟。”
　　“呲，1分钟，没有长进的速度。如果是希莉亚可能会比我快10秒吧。啧，在装枪这方面慢了，没有她熟练。”
　　安洛周围的屏幕开始慢慢回归之前的样子，她从旁边的收纳仓内拿出一瓶水，正当准备下口时，一声急促的电铃声从耳边响起。
　　“谁？”
　　“安洛！开会你都不来吗？！”
　　“啊，卡思，是你啊。这个会有我没我都一样的，我只听从命令，只要你们商量好作战计划然后把它上传到东雷号就行了。”
　　安洛的语气很冷淡，在电话另一头的卡思张起嘴巴发不出声来。她感觉到安洛变了，一股极其诡异的陌生感涌上心头。她知道，在教会讨伐战后安洛就被那台奇怪的机甲给震慑住了，那绝对得无力让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卡思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电话挂掉便往安洛那里赶去。电流声包裹着安洛的左耳，她不在乎，她把电话关掉继续开始训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待在模拟舱内的安洛感到了疲惫，她看着右上角的时间，知道自己应该进食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那么一刻，她瞬间感受到了酸痛麻胀。“啧。”安洛爬到梯子上慢慢往下降去，正当她准备打开舱门的时候，舱门却自己打开了，而代替她开门的则是卡瑞博士。
　　“博士？怎么了。”
　　“安洛，我想你来试验场实验一下这个新品，那个阻挡粒子我好像发现了破解之法。”
　　“什么？！”
　　安洛听到这个信息非常兴奋，她好像忘记了之前的疲惫，迫不及待地就准备跟着博士前往试验场。但是在那之前，博士却把她拉到旁边，那是舱的背后，有一个专门用来休息的长凳，而在那坐着的，是早已累地靠墙睡着的卡思。
　　“安洛，在我来之前卡思就在这里了。”
　　“看出来了。”
　　“你还要跟我去一趟试验场吗？”
　　博士的话钻进了安洛的耳朵里面，她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就静静地站在卡思面前，她伸出手但在碰到卡思发前却停了下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卡思缓缓睁开眼睛。她这段时间也很累，但是她还是想和安洛聊聊。等她环视一遍这个空无一人的训练场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又一次扑空了，自从安洛搬出宿舍后，她真的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安洛了。卡思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旁边放着的一张纸条。
　　“我看你睡的很香就没叫醒你，最近天冷了注意身体，然后…卡思，谢谢你。“
　　“哈哈。”卡思看着这张纸条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她知道这个女孩还是那个女孩，只不过是世界变了。她把自己放在旁边的文件拿了起来便往外面走去，她回头看着这个训练场，心里头也琢磨自己是很久没有训练了，要不要在作战之前放弃掉这些文书活动来训练几次呢。毕竟自己的曙光号等了很久呢。
　　“各单位注意，前方马上抵达敌巢潘德拉贡，有可能遇到敌防空火力袭击，请战斗单位准备进行反击和防御，非战斗单位立刻前往战舰上的防守区域等待新公告。”
　　刚刚从东雷号上下来的安洛还不来及吃一口热乎饭，就火急火燎地往舰桥赶去。而早早就在舰桥等待安洛的一行人正在讨论到底该不该降落在潘德拉贡内。
　　“这有什么讨论的？战前计划不已经决定了吗。”
　　“不，这是一个战术上的问题，而且我们开会拿着的地图是十年前的潘德拉贡地形图的，所以讨论一下也是必要的。但是这个会目的是想跟各位讨论一些在大动乱时代之前，一个名为人伦道德的问题。”
　　Boss坐在总指挥位置上用两根手指控着香烟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众人。卡思、亚丽、希莉亚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年纪尚小的蕾卡拉并不理解，在她眼里，继续按照计划行动不就行了吗？
　　“呼…呼…呼…我来晚了吗？巡逻刚刚结束，太忙了，敌部的Fr机甲和飞机太多了。”
　　安洛顾不得当前尴尬的环境，径直地坐到旁边的操作人员椅子上休息。她现在完全不在乎到底要开什么鬼会，她现在必须再次出击，以确保总行动不出问题。
　　“安洛，你听过人伦道德这个词吗？”
　　“哈？这是什么意思，就这点屁事叫我回来？”安洛一脸不惑地看着卡思，而卡思和亚丽面面相觑心中早有答案了。卡思亚丽和希莉亚三个人私下商量了一下，然后互相点点头得到了一个统一的答案。
　　“Boss，虽然是为了作战，但是我们三个还是不同意伊卡洛斯降落在A5区域。”
　　“嗯，那安洛和蕾卡拉呢？”Boss没有多说什么，他撇了一下头，看向二人。二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A5区域又怎么了？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怎么严肃呢？“A5区域是潘德拉贡的贫民窟，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从其他废墟城市来的居民，而且不知道何时这里的居民越来越多了，好像是原伊贝拉驻区受到了大量赤雀等生物的攻击。见此情况，帝国也不在过多去扩张了，直接一刀切把防线收缩回来，原来那里的居民也跟着回来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帝都潘德拉贡就怎么大，外来人口的增多并不会让它变大，所以这些贫民就围在一起构建铁皮屋区域——A5。”亚丽解释道来由，站在一旁的希莉亚表情并不是很好看，因为她再一次对自己这个哥哥感到失望了。
　　“所以，我们是要。”
　　“没错，降落就是毁灭，没有理由的毁灭，毁灭这些刚刚失去家园就又要无家可归甚至失去生命的人。”
　　Boss把手上的那根香烟熄灭，他从总指挥椅子上站起来，他没有期望在这的五个人同时理解，他只是单纯想让这几个在后动乱时期长大的孩子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安洛嘶吼着，她不想也不愿意，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快步走到Boss的跟前，她双手紧紧抓住Boss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为什么？即使作战会失败也无所谓吗？”
　　“不是这个道理，Boss你知道的，我们见过太多这种类似的了，特鲁斯城、加里港太多了，我数不过来了。而且我在加入组织之前的愿望就是希望人民不在受苦...更何况你是亲眼看着我妹妹消失的，我的无力和悲伤也只有你知道啊。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要变成当初我们所厌恶的模样啊。”
　　“你怎么这么着急了，难道我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头脑冷静吗？”Boss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对安洛说道，而安洛的双手早已打抖了，虽然她参加了那么多次大作战，但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牺牲过如此之多人啊。“那我问你，我们不在A5区域还能去哪里呢？去帝国中枢吗？去帝国总指挥部吗？还是把战舰开到富人区去？那里可也是有不少的帝国军队哦。”
　　“不不不，肯定有最好的答案的。我们可以等的…”
　　“等不了，安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Boss把趴在身上的安洛放在自己的椅子上，他看着这个举手投足体现慌乱的孩子感到可怜，这是作为他监管人自己的失误，没有让这个战士成为一名真正的大人。Boss伸出右手指示后面的两个人过来，然后又示意旁边的四个人可以回去继续进行任务了。
　　“停下来！”
　　安洛大吼着，她把自己压抑成机器，目的就是想无痛地、快速地消灭掉帝国。但是现在让她经历比之前森林和教会作战死将近快多十倍的人员，那是她不想要也不可能要的结果。“喂，Boss…我们，不能这样做，对吧？是吧？没错吧？！”安洛坐在椅子上颤抖着，她的嘶吼传遍整个舰桥，整个中枢，整个伊卡洛斯。所有作战人员转头看向上方，唯独坐在下层的卡尔默默抽出一根烟吸起来。卡思看着当前的情况连忙把安洛抱起来，希望可以用她的身体温暖着安洛。
　　“不，我们只能这样做。”
　　Boss的话像一枚箭一般刺入安洛的内心，她嘴巴止不住地打颤，她想询问但是她没有力气了。安洛看着那个在他眼前越来越陌生的Boss，终于憋不住地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卡思看到安洛这个模样，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看向Boss恶狠狠地问道：
　　“给个理由吧，无理不成方圆，至少让我们做的干脆利落点。”
　　“当然，理由肯定会给你们的。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吧，如果我们不选择A5区域的话，我们应该选择哪里？真的骑脸吗？那么我们舰上的非作战人员怎么办，你们五个人可以全管的过来吗。这是战争，一场属于我们的战争，我们不能为了所谓的完美结局而两头都顾虑。你们是想舰上的还是地面上的。”
　　Boss干净利落地说出了一个理由，众人固然有很多不爽的点，但是她们也想不出两全其美之策。“少女们，选一个吧，是舰上的，还是地上的。当然你们也可以在登录前把A5区域的人员撤出，这也不是问题。前提是，不能让作战出纰漏。”Boss说完便往外走去，独留下少女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亚丽和希莉亚两眼对视了一下，便拿起放在桌上的头盔往停机仓走去。蕾卡拉看着卡思和安洛全身上下涌出了手足无措的感觉，她的年龄是众人里面最小的，她一直都在讨论上站不到什么地位，只能听从和执行。但这一次，她也深深体会到作为梦想家的安洛心境了。
　　“安洛，我们休息一下吧。至少闭眼咪一下，好吗？”
　　卡思央求着安洛，这是她极少会做的事情，但是为了自己这个这辈子最重要的朋友，她可以不需要所谓的面子。
　　“不卡思。我还要战斗…我必须前进…就算…”
　　安洛从卡思怀里挣脱出来，她双手耷拉下来钩着自己的头盔就准备向外走去，正当卡思忧愁地看着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她旁边闪过。蕾卡拉重重地拉住安洛用力把她手上的头盔拿过来，然后抵在二人胸口。二人距离从未如此之近，安洛无力、软弱的模样在蕾卡拉面前一览无余，她很难过，但是她必须要让安洛振作起来。
　　“安洛姐，我知道你难过和不解，但是我希望你振作起来。如果我们现在把大把时间浪费在选择上，那么将一无所有，亚丽姐教过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是我们是有能力可以保全鱼和熊掌的，如果这个时候软掉，那我们之前的努力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无限的悔过吗？”
　　“蕾…谢谢你，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无法接受罢了。”
　　“不，不要，现在我们立刻坐上机甲，把A5区域的敌人火速扫空，然后引导这里的平民撤退就行了。这是我们可以做到的，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这是你我来到潘德拉贡的目的。”
　　不知是蕾卡拉的话鼓舞了安洛，安洛也提起了点劲，她把胸间的头盔抽了出来，看着倒影，她从未如此难受和，纵使这是Boss提出来的，她也无法…
　　“走吧，安洛。”
　　卡思拍了拍的背，然后拉着蕾卡拉往停机仓走去。安洛望着二人，她伸出手，似乎又看到了什么，那个被火焰吞噬的伊卡洛斯。
　　“神啊，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东雷号的躯体四散开来，驾驶舱裸露在外部，安洛的额头上被血垢沾满，她无力地看着陨落的伊卡洛斯，嘴里无助地呐喊。她伸出手，心中闪烁着的是卡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