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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贝洛斯特的具体计划,曾经对人知无不言的哈娃并没有再进一步做出解释。
而事实上……
其实“这个文明的每个人都知道贝洛斯特的计划”、而且还“都在恪守着贝洛斯特的计划”,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并不想告诉叶熠。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微妙……
举个例子来说就是——“班级里的大伙都知道某件事,但又偏偏就是瞒着你一个人不说。然后到你这要是不问还好,非得问了,别人还得特意变着法地敷衍你一下、让你的心情变得更差……”
嗯……是的……
虽然原则上说他们可能并不是想要跟你玩孤立什么的……甚至考量到“平日里的待遇”,他们大概率还更可能是出于“为了你好”的心态……
但是人这种东西嘛——但凡有任何一点所有物质或精神上的不平等,人就会本能的感到对自己的利益感到担忧……
……人话就是:“该膈应的还是膈应”。
——叶熠这种人自然是放不下探究的心思……但是考虑到这个文明的人竟然能在这件事上做到如此之高的同步,大概率还是贝洛斯特本人下了什么命令……所以想来他也并不准备为此再为难哈娃、或是这个文明的别的什么人,毕竟能不能成还是一说,在效率和收益上就已经远不如暗中调查来的实在了。
更何况……
问出来的东西哪有自己调查有意思呢?(笑)
……
从某种程度上讲……叶熠似乎确实已经跟“地球上的自己”有了很大区别;
而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被那群传说生物同化了……他似乎真的已经不再刻意去关注“时间、寿命、自我”,转而莫名更喜欢看到精彩的故事,享受于“活在这个世界”的乐趣。
而这也就是说。
……他也成了乐子人。
……
……
言归正传。
除却前文所述的内容之外,待到车上的大人也都离去,叶熠等人其实还去了不少地方——比如学校、医院、生产的工厂和田地,以及科学研究院。
在这些机构当中,除了科学研究院之外全部都是处于完全无人的状态,甚至连电都断了个干净……而这其实也是地下城市模拟日月交替的主要手段——也就是直接在根本上代替了太阳的报时作用、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粗暴。
只不过对于叶熠这样“夜探校园”的行动来说不太友好……当然,正常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夜探校园……总之体验上要说这里是“冷清”都有些过分,倒不如直接用“阴森”来的精准。
而至于科学院这边……反正地下城市没有日月交替,也不存在什么倒时差之类的操作;再加上科研用的机器又不需要休息,所以这里的科研人员们则是直接被分出三个不同时区工作,以确保在有限的时间和资源内最大化提升效率。
……啊不过对于叶熠而言,其实就算是有人在跟没人在也没太大差别就是了。毕竟这里是科学院,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在忙着自己的研究,自然是根本看都懒得看一眼叶熠……
于是。
尤其在“明明这个地方有人,但是为什么总觉得比在没人的地方更有压力”的心态下,虽然对方也没准备藏着掖着、各种机密项目甚至是直接在面前做,但叶熠偏偏就是在科学院逛得时间最短,而且丝毫找不到机会与那些科学家有所交流,只能是悻悻离开了。
而后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叶熠等人几乎没有再出门。
主要是各种生活物资都有政府定时供应;想调查什么,又总感觉对他们这个社会环境来说实在意义不大……倒不如还是在家里等等,看看有没有新事件自己找上门来。
不过等待总是相当难熬的……
哈娃的职业素养倒是高超……或者这就是这个文明习以为常的状态。而白月则是早已经历了漫长的时光,等待就是她生命的大半。
不过对叶熠而言就显得有些煎熬了……
头两天还算可以,不过再后来就是有事没事的叹气、踱步……整个一赋闲在家的待业人员,举手投足间都是肉眼可见的焦躁。
于是他就开始跟白月下围棋。
实话说他以前从来没下过这玩意儿……不过闲的人就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所以学一下倒是也没用多长时间,反正确实“有点意思”(原话)就完事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约有四到五天……然后终于,门被敲响了。
……其实由于贝洛斯特主动接风的缘故,叶熠的存在实际上算是广为人知,而他自己又主动“巡游”了一次,所以目前连居住地方也已经是公开信息。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还是直到今天才有人来就是了……
“来了!”
叶熠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硬是比就站在房间门口的哈娃快了一步。
他拉开门锁,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衣着笔挺的男人……他的样子看起来与那些平头百姓并没有太大区别,但相较于这个文明千篇一律的个体,却又有着几分明显的不同。
……他看起来相当年轻,有些儒生气质,上下衣着倒是社会配给的常规配置没错,但那种只能由长期维护出来的整洁状态,却并不是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下的“平头老百姓”所能随意保持的。
他的面色很好,甚至应该说是“太有精神”……看不出疲惫,也不太有麻木,在见到叶熠的一刻几乎是瞬间喜笑颜开,以至于令人有些紧张起来……
但问题也正是“他太有精神了点”——实在有些不贴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而且还有个更加重要的点在于……现在这个时间,按道理应该正是成年人义务上班的时候才对。
“呃……”
逐渐从惊喜中缓过神来的叶熠顿了顿,稍微冷静下来,这才正经问道:“请问您是?”
“你好,叶先生,我的名字叫做梅耶,来自沙逊家族。沙逊、梅耶。”对方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这是萨克费文明的礼仪,叶熠不太懂,但是姑且接了下来)“我们的家族主要承包地下城市的常规建设,平日工作也是以对区域的新建设企划和规划为主……所以现在虽然是‘义务工作时间’,但我而言,限制就没那么严了。”
哦……
原来是臭搞房地产的啊。
……叶熠不动声色地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是同样报以微笑,又说:“原来如此。那这么说,其实梅耶先生你……应该也算是个大人物?——你这样的身份来我这小地方,难道是贝洛斯特的意思?”
“哈……这可真是说笑了。”然而对方摇了摇头,“且不说我们这个社会哪有什么‘大人物’,就算是有,那也轮不着我啊!至于我神贝洛……啊,您可能不太清楚——祂通常是不会跟我们这些凡人有什么私下交流的。”
于是,他笑呵呵的又是朝叶熠身后看了看,瞥见了里头沉默看着棋盘的白月、接着短暂地在哈娃那身军装上停了一下,便说:“不如我们还是进去聊吧?——光站在门口这儿也怪奇怪的(笑)。”
“……”
于是叶熠也回头看了一眼哈娃……
“倒也不是不行。”
他声音不高不低,只是身子让开了一点。
于是梅耶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虽然明显对哈娃有些提防,但还是尽量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就这么坐在了客人位置、也就是距离哈娃最近的椅子上。
就这样,他看着叶熠坐下、继续棋局,口中便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您应该……已经对我们这个文明有了几分初步的了解了吧?”
“算是吧。”叶熠答。
“感觉怎么样?”他又问。
于是叶熠拿着一颗黑子想了想,随后一边落下棋盘、一边也做出了自己评价:“最大程度上压抑个体个性、麻木的社会……从我的角度上看,这已经是一种非常极端的集体主义了。毕竟原则上说——我认为在真正的集体主义社会里,‘牺牲’应当是自愿的、是出于每个人自身较高的思想觉悟和道德品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单纯用‘某种规范’约束所有人的选择。”
“所以叶先生的态度……果然还是不满?”对方这么问着,语气压抑中稍微有了些许兴奋。
但也正是这种兴奋,叶熠忍不住皱了下眉……
“出于外人的角度上说——”叶熠重点强调了自己的身份,如是回答道,“……我的确想不到我该如何对这种现实表达赞美。”
“……”
“我也一样。”
短暂的沉默过后,梅耶突然如此直白,严肃而突兀的说道。
此刻哈娃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但是没有说话……白月也好像本能地察觉到什么似的顿了一下,但随后还是做出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静静地走了下一步棋。
“……”
……一颗黑子在指尖缓缓旋转,叶熠好像只是在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目光也仅停在棋盘上。
“我不可能帮你造反。”叶熠淡淡地说。
于是此话一出,梅耶也霎时紧张了起来——“不!我当然不是要造反!”他像是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更不敢提如此“造次”的言论,下意识就看向哈娃,便只能像是表忠心似的、开口说出自己真正的诉求……
“我的意思是——您应该是从‘外面’来的吧?”他咽了下口水,又一次看回叶熠。他的眼中仿佛有光芒闪烁,璀璨的像是对生命的渴望……
——“您有办法离开这个星球。”
……
人都是有求生欲望的……这没什么。
叶熠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就好像以及为他找好了借口。但是莫名又总觉得有些芥蒂,嘴上只是说——“是啊,所以呢?”
“我想离开。”眼看对方还要装傻,梅耶此刻便将身子稍稍前倾了一点,如是直白的说了出来。
“一个人?”叶熠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带上我的家族。”梅耶说。
“那如果我只能……”
“那只要带上我就行。”
“……”
“带上我就行。”
梅耶又一次重复强调……仿佛是已经确定哈娃不会有什么作为,因此行动也逐渐大胆起来。
他身子坐的笔挺,目光灼灼的看着。静待叶熠作何反应,却也好像早已准备了什么筹码等待投出……
于是叶熠问:“就为了多活几年?”
“不,是为了延续文明的可能。”他意正言辞,就好像早就准备了如此作答。
而后叶熠又问:“你的家族知道这件事吗?”
“对于一个将要面临末日、并且施行全民计划的国家来说,任何有可能的、‘其他的’存续计划都是背叛……他们只会觉得我是逃兵。”梅耶回答。
“但是从言论看来,你的诉求的确更像‘叛逃’。”叶熠说。
“那你就当我是‘叛逃’好了。”梅耶干脆承认道,“……但是就像我之前问过的问题那样——‘对我们这个文明,您感觉怎么样’?”
“……”叶熠没有说话,只是落下棋子。
“麻木,冰冷。古老传承的高尚如是玩笑,自由与人性都被压制在如山的政权之下。这样的文明,就算是真能在那个神的计划下得到延续、其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梅耶越说越是激动,最后几乎要随着质问声的站起身来。可与之相对的,房间里另外的三人却从始至终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也不知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只是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不过这也总算是让梅耶说罢后迅速意识到了什么,冷静了下来。
于是空气里就这样安静了有一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延续‘真正的’萨克费文明。”
叶熠如是平静地说着,梅耶紧跟着点点了头。
……他的说辞就仿佛是一个伟大的受难者,自愿踏步走入刑场;将要面对的只怕是远比死亡更加痛苦与艰辛的无止境的未来,但他仍旧去了。
这按理是一种伟大的牺牲,是奉献……
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呢?”叶熠反问,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本质上我只是个外人、看客。我可以随意选择去留,但是没有义务帮助你的文明,或者帮助你自己。”
又是一颗棋子落下……
“还是说……你有什么足够大的利益可以拿出来能劝动我吗?”叶熠只是看着棋盘,突兀的言语间好像在暗示着什么。
于是……
梅耶便好像得到了什么提示,果断地向前凑近,几乎耳语。仿佛是已刻意将自己置身到了对方的阵营,也就可以享受到他的庇护……分明地离哈娃更远,离叶熠更近,然后说——
“我听说,您想知道我神贝洛的详细计划。”
……
——“呵……”
良久的沉默后,叶熠始终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次,便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这就仿佛是他早有预料的事情,也是始终没有正面表态过的理由,就连站在远处的哈娃都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弄,干脆背过身去任由梅耶做着这些无意义的举动……
——一个真正愿意为某种信仰而牺牲的人,不可能以集体的利益作为筹码行动。
他只不过是在表演一个悲情的英雄,以求换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那些群众宁愿牺牲自己个人也要达到的“远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可悲的笑话……
他只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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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劳动节写了一章被迫麻木的民众,五四青年节写了一章精致利己主义者……虽说是讽刺吧,但是总感觉还是有点……QWQ
ps:真的只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