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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图上来看办公室是我们目前所在楼层最复杂的区域:九个办公室,每边四个,每个办公室之间都有过道。办公室均采用了单向玻璃,两或三扇门,除了最后一间。最后一间办公室的檀木门和土财主大门牙似的,打地主打的就是这种人。
没有窗户,似乎只有分组推进是最好的选择
梁栋又被我安排架住中心走廊,我和季凌一组,杨适修和洛冰一组,两组分开推进。而季寒和诸葛雨则负责架住梁栋背后的方向,以防万一。
——虽然已经有支援,第一个诊室七零八乱,电脑显示屏在地面上一闪一灭一闪一灭,桌上的书架倒是看上去一尘不染。我一点也没敢去碰,主要是那个书架让我想起电影《血战摩苏尔》末尾的诡雷,我可不想落得一个和电影角色一样的结局。
第一个办公室则是表现出了和上一个办公室极端相反的整洁,地面甚至都没有一粒灰尘,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打开衣柜,三件白大褂垂吊在衣架上,老老实实,像是沉默的假人。
第二间和第三间之间的小走廊上,有一个摄像头,闪烁着细微的红光,仿佛在冷峻地嘲讽。幽暗的环境中唯独这一点红光在头顶几丈闪烁,就像心头的一粒微刺,虽不致命,但也令人发慌。
于是我给了它一枪。爆裂的玻璃细碎和电子元件在瞬间涌现出喷泉般的微观景色,最后,则是消逝在归尘中。
“怎么了?”“什么情况?”枪声引起了另外两组人的注意力,我敲击麦克风:“没事。继续任务。”
到达第三间办公室时后方出现了枪声,我本能地想要趴下,中途又改换为蹲姿——主要是为了防止趴下扩大了与地面以及其他物体的接触面积,从而导致了我又触发了什么陷阱。季凌也想到了和我一致的问题,但他的动作已经做出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了,临时扭转导致自己倒在我身上。
心里来了一句靠,我马上举起自己的枪对准前方,发出分贝极小的嘶吼:“架着前面!”
“好……好。”
季凌的姿势切换为半蹲。我简单思考了刚才的枪响,打开麦克风:“梁栋,你……”
“是一名嫌犯,男性,持有武器,一把……M16?看着是M16,算了,一把AR15步枪。”梁栋的报告此时姗姗来迟,“倒在最后一间办公室的门口。”
“下次报告晚了我把你鸡儿打折。”“我来按住他。”“我来化学**了他。”“……我配剂。”
第四间办公室不堪入目,像是被龙卷风摧毁的停车场,劈砍的痕迹开始出现在每一个入目的物事上,从天花板吊灯到书桌,到药架,到角落的垃圾桶。作为破坏道具的消防斧余怒未消地站在办公桌上,斧口微微掉漆,铭记出如战士剑口的白痕。
没有检查的必要了,我指挥季凌向最后一间办公室门口移动,检查尸体。
“死了。”季凌查看完毕,向我汇报,“只剩最后一间了。”
最后一间办公室和其他办公室装修不同,除了门口的檀木门以外,办公室外墙采用了大理石结构,我们只用躲在右侧,等待与洛冰和杨适修汇合,随后强攻。
“队长,出现情况。”杨适修却打断了我的设想,“有一个重伤人员,需要抢救。洛冰给我搭把手。”
“季寒,诸葛雨,支援杨适修,洛冰随后并到我们这组来。”我作出安排,接着对季凌说:“我们两个……强攻。”
“九连闪。”
莽撞冲入房间内的闪光弹吐出几点火星作为前羹,接着,就开始疯狂嚎鸣。化学反应制造的嘭响和爆音在室内猛地扩散,宛如那个牺牲在东瀛上空的小男孩。光和震动在并算不上多大的房间内来回冲刺洗涤,最后把整个环境都带入混沌。
残余光爆从檀木门上的弹孔泄出,待其内中稍有安歇就踹门破入,回馈到腿上的力坚硬,冲得人生疼。办公室内纸张纷飞,墙上的油画在我们冲入时刻落向地面,触碰时刻发出声响砰砰。
近距离瞄准没有任何意义,直射是目前阶段的最好选择。垂直射入再左右分开转动扩散射界,射手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目标。
房间里反而显现出一种异样的寂静,纸张终于落在地面上,徐徐滑动。
没有要攻击的嫌犯,如果硬说要有目标的话,只有可能是那个倒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不过此时的她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可能会处于‘嫌犯’的范围。女人昏迷不醒,后脑的金发上晕染着胭脂般的血迹,初步推断是受到钝物打击。
检查好身上没有武器后我让起来的洛冰去处理她的伤势,自己则准备向上峰汇报作战结果。突然,季凌却叫我:“逍遥,这里不对劲,厚度不对。”
“?”我向他的方向看过去,他微微躬身,露出先前被遮盖的书架隐藏的暗门,“还有一个小隔间。”
“梁栋,过来过来,”我连忙把机枪手叫过来,“你把门口卡住……你特么给我下来!别给我站死亡漏斗那里!”
我从右侧轻轻按下门把手,在左侧的季凌一个小心的后侧踹把门蹬开,我揣着枪冲入,依旧无人。室内尤其昏沉,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具吊索具和它的吊索,索绳延伸方向满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怎么搞?”梁栋蹲在吊具前摸了摸索绳,“还挺结实。”
我当机立断:“追。”
简单汇报过后我往井下丢了根照明棒,绿光在黑的潮水里燃起,映着四周如残豆般的地面。我第一个下滑,通过揽索器悬吊在索绳上。
尽头的那片绿仿佛永远不会动,像是近在眼前,像是远在天边。在经过某个节点的时候无线电忽地沉寂下来,不用看就知道这破玩意又掉线了。
井底很冷,毛孔在一瞬间被冷气灌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冲了出来,战术靴踏在崎岖地面上,向躯体传输脚下的纷乱。
是个地道,像是炸开的场所,残余的空气中隐隐约约还有火药味。同样也因为封闭的原因,地道里有一股咖啡豆似的怪味,闻着只感觉嘴中发苦。
“怎么又是地道?”第二个下来的梁栋松开绳索,“靠,我要PTSD了。”
“你有什么PTSD的我才PTSD好吧?”季凌徐徐下降,“我上次踩坑塌了都还是我自己爬出来的,巨恐怖。”
“你也差点掉厕所里了?”
“……那还是你厉害一点的。”
地底昏暗,幸好有手电——梁栋不知道哪一天脑子一抽就给带上了。走了几步后我们发现地道内还是有光源的,那种折弯一下就可以用很久的荧光信号棒,我很久以前就在并夕夕上买到过,三块三根,成本低廉得很。
远离信号焰火后脚踏的就已经不是石块了,而是土壤,松软已经有了稍些湿气,变相告知了我们这里的深度。
我看了看头顶,伸出手,却在动作完成一半时收了回来:“小心点,连个支架都有,三无塌方工程。”
“前面分开了。”带头的季凌停了下来,“还继续吗?”
“继续啊。”我看了眼前的三个分岔路口,“一人一个,没有遇到人最好,遇到了或者说是到尽头了,就往回。”
“万一人多了跑不出来了,怎么办?”季凌问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支援怎么都没人过来,“总不能……”
“……全体……员工阿卡辛……和一名人质……踪迹……疑似从不明通道逃跑……地道……可能性较大……注意……追捕。”
无线电奇迹般地响了起来,几秒后就又嗝屁了,我们面面相觑。梁栋兴奋地拍了下季凌:“一个人,怕个锤子,干了!”
“留根信号棒给他们,”我补充道,“告诉他们这儿我们已经来过了。”
分开活动,我随手选择了最左边的入口,相当宽敞,给了我一种如果嫌犯真的走了地道的话走的就是这里的感觉。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带了一个人质逃窜的话,我也不可能去选择狭小空间活动。
土墙上有几只正在蠕动的细长爬虫,我小心地绕开它们,微小的抚摸感自脸庞滑过,也不知道是蜘蛛网还是植物根茎。
继续我的地洞之旅。说实话,地道中行进的压力很大。刚才三个人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现在一个人了,它就像潮落时沙滩上的嶙峋岩石,在海水的落寞中点点浮现。环境幽暗,空间封闭,随时都得担心前方遇敌,怪味,气温,以及一路上所见的为数不少的小虫们……越来越冷,可我的出汗量却越来越大。
灯光!
看见灯光的时刻我几乎喊了出来,浑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热了起来,自发开始活动。
我几乎是以半跑半爬的姿势到达墙边的,墙后的灯光最后投落在我右侧。深呼吸以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看向投影。
一个……两个,的确是两个人。长头发,都是女性。一个一动不动,一个忙碌……我该怎么确定谁是嫌犯?看看谁有武器?不行,看不到……得换个角度观察。
洞,对了,挖个洞。用铲……没带。话说我是**吧怎么会用铲子?用什么?枪托?手挖?
刀!对了我还有把刀……墙比我想象的硬好几倍,我死命捅挖才从泥土中撕出一小条缝隙。
两个人。一个病号服,一个护士装。我还是不敢确定,直到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开始剧烈咳嗽,病号旁手电筒,灯下护士的黑影自地上打开了什么又关上了什么,取出两鼓胀的旅行包。
病号依旧在咳嗽。护士似乎被激怒了!从我看不到的角落里抽出武器,一把抵在病号身上:“安静!”
是一把猎枪,非陆猎兽爱好者狩猎时采用的类型,我也不清楚它具体是猎鹿的还是猎狮子老虎大象犀牛之类的其他东西,总之毋庸置疑的是只要它给我来了一枪就算是隔着防弹衣也得躺平人生。
咳嗽依旧在继续,护士似乎是被激怒了,抡起枪托不断抽打病号,口中咒骂连连。看情况是不应该继续观望下去了,我抓起步枪,准备发起进攻。
可我还未完全跨越墙壁时却听到尖叫:“救我!”
空气仿佛都一下子凝固下来,我盯着护士,护士也盯着我。施暴者和制暴者互相目视着对方,却都没有抬起武器。
终于,我举起来枪,对着护士;护士也举起了枪,但不是对准我。
“不要过来。”她竭力掩盖自己的愤怒,从而去展现她所想要向外表现的冷静和自若,“不要过来!后退!”
“放下枪。”我瞄准她的头部,只有命中前额叶的三角形区才会让躯体失去控制,以目前的距离来说我有把握。
“后退,我当过军医,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阿卡辛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就转到了人质后面,我失去了向她射击的最好机会。
“现在我们平手了,先生。”她向我一笑,露出牙齿,吐出的气息里充满放松、解脱、阴险和嘲讽,“我觉得我们可以来交易一下。”
“你想要做什么?”我最后一次尝试去瞄准她,攻击风险太大了,有非常大的概率会导致两个人连在一起被我射穿,攻击守则上不允许此类事件发生——毕竟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只要我在这里和她僵持住的话也迟早会有人赶来的,优势在我。
想到这里我的紧张稍缓了一疏。
“先生,不要再靠近了,我真的会开枪的。”
“你需要先知道一件事:她如果出事,不管什么事,你就得死。”
“我当然知道,先生。”阿卡辛冷静地回答,“我的死亡几率大一些,我自然不介意来一个陪葬。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那应该不会质疑我下手的决心和勇气了吧?”
“呵……心狠手辣才对吧?”
“您想要怎么称呼都行,毕竟,在这里您才是主角。”阿卡辛稍加用力,人质便发出痛苦的呜鸣,“所以您还对我的交易有兴趣吗?”
人质咳嗽起来,我紧盯着阿卡辛仅仅只露出一半的湛蓝右眼:“说来听听。”
“我把她放了,你放我走,可以吗?”她一直在躲闪,“停下!再过来我搞死她!”
“好的。”我并没有再向前进,在看不到她的表情的情况下我不敢确定,“你说出来你的要求……你之前不是有个交易吗?我们可以来谈一谈。”
“是吗?”阿卡辛也停了下来,“那么先生,你对这里有什么看法?”
“你想表达什么?”
“阴冷,黑暗,困境,就像我的生活……所以我想逃出去,所以我需要钱。现在我有了,却没有可以离开的机会吗?”
“大约五百万美元,包含一部分现金和债券、支票……您可以拿走这些,只要您肯放我走的话。”
包被丢在地上,微微敞开。里面反射着暗淡的绿,绿得刺眼。
我感觉自己在发抖,甚至呼吸困难……赶紧转移目光。我听到自己发颤的嗓音:“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所有人的钱都在这儿了,先生。”阿卡辛继续说,“只要你想,它们就是你的。”
“只属于你。”她又补充了一句。
它们就是你的。只属于你。
两句话像重锤一样发聩在理智中,我的手在发抖,尽管我在拼尽全力去控制。声音?已经快要听不到声音,脑海里心脏打搏击一样的连串“咚咚”。我又情不自禁地看向钞票,又赶紧扭了回来。
喉结在抽动,不知何时而来的干渴感觉充斥了整个口腔。我终于又看回来了,入目的却是枪管,像潜伏已久的青蛇,为终于到来的猎杀感到欣喜。
我要死了吗?
原来人要死的时候……是真的会电光火石的啊。
爸爸。妈妈。姐姐。
树影。光斑。
季凌。季寒。
爆炸。深海。
江璃。路晚晴。
废墟。钢筋。血迹。
好多人。好多人。好多我认识的人。他们在河的两岸,河水漆黑幽深。他们分散开来,有点目光悲悯,有的面容忧伤。他们在河的两岸,仿佛在吟唱,仿佛在传颂,仿佛在等待下一个人迈入河中。
无暇的洁白天空与贯穿视线的河流,就像世界的伤口。
“咻!”
枪声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带着消音器的枪声。我向后倒去,预想之中的雷鸣并未到来,反而是暗箭,暗箭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从不明处冲出,击溃了雷霆。
“逍遥。”瘫倒时我听到季寒的声音,“逍遥!”
……
“二十。”
“下一个。”
“二十一。”
“下一个。”
“二十二。”
“下一个。”
“他好的干马勒戈壁的……”路晚晴走来走去,最后一脚踢在墙壁上。
我盯着她,自己孤零零地坐在屋顶上,一动不动。学员们正忙着搬出尸体。残缺的尸体。满是伤痕的尸体。曾经活着的尸体。
现在这些曾经活着的人连全尸都没有,躺在地面上,那些本用于取出器官的伤口如今却成了保护他们体面的最后防线——也是因为它们,并没有气体在尸体内膨胀,保留了他们生前绝大部分的容貌。
我可以想象他们是,他们是怎么死的,无非就是手术室,床,无影灯,团团围上来的医生,哀嚎,被取出的内脏上还带着血气,然后就被匆忙装入冷藏贮藏容器中……太阳闪耀天空,投落的阳光中却无端带了腥气,落入我眼中满是血色。
胃抽疼了起来,灼烧般的疼痛冲击着腔壁,酸液从破口中流出,流入血管里。我蜷缩在屋顶上,满是冷汗。
钱就是这么来的。钱就是这么来的。钱就是这么来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你和这些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我躺在屋顶上,仰望天空。
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