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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涛声。厚重,重复,层层堆叠。海鸥在鸣叫。
有人倚靠在我身上,我直盯着海没有动摇,哪怕我看不见祂的脸。
我只是沉默,一言不发,从而可以忘记所有。我就和祂静静靠着,荡漾在海风里,用鼻腔舐抵着咸腥中的盐分。
橘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变化。橘黄靠近,放大,扩散,笼盖世界。
“……”祂对我说了些什么,融化在满世界的光晕中,消失不见。
“他醒了!”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他松开了我的眼皮,伸出两个手指:“这是几?”
“二……”
“这个?”
“五……”
“几根手指?”
“五……”
“我比的是六!”
“你有六根手指?”
“意识清醒,确定没有问题。”手上传来微微的疼痛,再是同样细微的压迫感,手臂中的流失息瞬,短暂的空旷和丧失,“情况良好。我拔针了。”
“那是……什么?”我挣扎着起来,生怕听到一个词语。
“生理盐水,哥们。”我终于看清眼前人的面目,居然是一个黄种人,口吐汉语。他看上去稍微有些大,二十一二十二左右,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在阳光下暴晒从而出现的棕褐色,“胡地。”
“希尔·汤普勒,向艾尔莎·麦克威尔女士致敬,请您替我表示传达。”
艾米莉卡……不是。
这位女士长相颇为惊艳,皮肤展现出几近病态的白皙,白发,红瞳,只在小说中出现过的描写过的相貌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很难不去感受这份割裂感所带来的现实意义上的冲击。
二人装扮相似,牛仔帽加上经过了一定艺术设计的防弹衣,看上去简洁利落,胸口原先应该是旗帜的位置替换为秀在胸口上的十字架,发射光芒带银。
装备是清一色的德系,也不知道上头是不是个秃子。胡地的装备是一把标准版14.5英寸的HK433,也有可能是231之类的衍生品,我因为某些原因(主要是穷)和德械(尤其是HK)无缘,也无法标准判断他的武器。倒是他肩膀处的弹鼓非常吸引人注意力,加上腰间几乎是算得上庞大的柯尔特左轮和一看上去就不是便宜货的精致医疗包三件套联合在一起,反而让我想起了玩各路游戏时令人印象深刻的吸血鬼猎人。
另一边,改装过的修女服把主人的玲珑展现地有些过分,同时起到了保护和修饰的作用。目光上移,越过天鹅般的脖颈和缠绕在皮肤上的些许银丝,直视的面孔上是冷漠……或者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视,就像是她眼中根本没有我一样。
她背上的G28和她的容颜一样引人瞩目,同时装备PMII和侧瞄红点瞄准镜,而在手枪的位置使用了一把“超级矮子”短管霰弹枪。
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她微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房间,只剩下胡地坐在看起来昂贵又华丽的座椅上,孤零零地看着我。
“这是……哪里?”
喉咙深处的干涸催促我去寻找四周。墙上镶嵌着一个小火炉,里面的干柴缓缓吐出小火,光线忽明忽暗。火力旁边,玛利亚的目光永远带着有限的慈爱和怜悯,双颊一抹难以分辨的黄白混合。
听觉渐渐恢复,似乎有枪声,穿越听音的迷雾造成远方雷鸣,与室内的宁静形成了像剑和盾一样的鲜差。炉火中有噼啪传出,像是背景音乐,平静而悠扬。
“教堂。”胡地笑了笑,“塞福尔教堂,我隶属于范海辛第二分队下属第七行动组,德意志行动部。”
他变得庄重肃谬:“你现在安全了。”
“不用担不担心我是不是友军,”胡地看出了我想要说话的念头,“我这个人其实是非常靠谱的……我先出去,你有你自己的通话。”
他慢慢离开,留给了我一个卫星电话,屏幕上乱码浮现出字幕海洋,唯一清晰的只有右下角的小电话。
“醒了吗?”话筒里的艾尔莎打着哈欠,“你自己接到加密吧,我权限批给你了。”
“……等等——算了哦。”艾尔莎直接挂断通话让我无话可说,只能放下卫星电话。
我自己的装备就在床边,从床上滑落,一时间全身并没有多少力气,给大脑带来摇摇欲坠的感官。摸了摸头发,暑假里又渐渐扬起来的头发在这些天里又被头盔压了下去。
把全套装备带上,确认武器,检查弹匣,没有问题。防弹衣加上武器的重量带来浓浓的安全感,再检查门口,开始对陌生环境的侦查。
艾尔莎的一句“接到加密频道”激发了我的警戒心理,我确认门锁上去之后还多搬来先前胡地和希尔坐的椅子,压在门上,加重压力以防万一门被打开。
最后我选择缩在房间的最角落里,打开解禁所有武器,最后用手臂上的简易式便携终端与无线电接上。
“逍遥,”顾柔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姐姐趴在我耳边,吐字轻柔:“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姐姐?!!”
我猛地惊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手在颤抖。回顾室中,除了我空无一人。指尖的不可控震荡顺着躯体传播,侧面告示我自己精神状态的不正常之处。
对啊……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是因为先前的战斗、陌生的环境,还是说……我在害怕什么?我又在自顾自地担心什么?我又把心绪牵在什么事什么物,亦或是什么人身上?
脑海中回响浩荡,我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老老实实地去接受半小时高级线路访问权限许可,再选择新多出的高级线路对接。
AI助手在比对了代号、学号、姓名和声音特征等一系列关键要素后允许入内,频道内只有一人,账号ID名显示为“CRR”。
“这里是阿基斯罗·亚拉伯罕。”声音经过削减处理听不出男女,反而让我莫名想起了盛极一时的加拿大电鳗,“时间有限我就不多说了,‘黄昏’是你吗?告诉我你的导师姓名,我将以此作为最后一次比对来进行身份认证。”
“艾尔莎,”我按住耳机开口,“艾尔莎·麦克威尔。”
“很好,那么,”阿基斯罗方面键盘敲击响动络绎不绝,“‘黄昏’,本次通话讲会被进行录音记录,随后封入档案区域保存。现在开始记录。”
“我的……”
“他们离你很近,目前状况安全,无需担心。”阿基斯罗打断我的提问,他的语速很快,就像被996追赶的打工人一样,“我现在对你通报目前的情况,你要竭尽全力去记忆,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承认这段对话的合法性,请你自己做好准备。”
我严肃起来:“请讲。”
“首先是通讯问题,我知道你应该比较想去知道启用加密频道的原因,我现在告诉你。”阿基斯罗继续快速推进,“你要记住,接下来除了浥特兰、俄尔罗斯、华夏和希尔吐斯以外,你要对于其他任何方面带有不可完全信任的心理。”
“……为什么?”我头脑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答案,“是内部存在问题吗?”
“事实尚不明朗,我们不能在已有的证据上进行有罪推导,只有一小段线索可以去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让人去思考的事情。”
“所以说听好了黄昏,经过讨论后我校校部决定批准你的「紧急处理权」——一但事态进入到你所判定的「危险」范围时,你需要在优先保护最高级别目标的情况下,你被授权使用任何方式去完成任务目标,这一切将会决定为合法行为,同时,你的任务自动视为保护最高级别目标。”
“注意,是任何。”阿基斯罗特意提醒,“你甚至可以向法兰西进行学习。”
“最高级别目标为?”
“是你想的那位,艾米莉卡·麦克威尔。其实就在九分钟之前,渥太华方面向我们通报由于本月七日对于临近邻近的伊斯兰极端主义进行轰炸引起的报复性攻击,希望我们可以在维护区域减少冲突避免局势升级保护平民不受连带伤害损失以外,尽全力去维护成立初衷打击恐怖主义,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给予一些必要的支援。”
“我靠,我特……没事。”
先不考虑敌人是不是所谓的“恐怖分子”或者是“极端主义”,加尼大方面的态度就很有问题。
首先,加尼大之前就已经和爱尔兰等区一齐进行了撤离和管制交替,其辖区目前已经交由白俄尔罗斯区进行接替,而所谓发起轰炸的七日实质上就是管制交替的日期;
其次,虽然前文中没有提到,但其实浥特兰的位置其实就处于加尼大西侧,双方一直存在冲突只是每次都被美利坚调停,加方想要背地里恶心浥特兰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最后主要是我自己的主观见解,加尼大,英联邦,澳太利亚……咂咂咂,DDDD。
高层会有高层自己的处理,我又会有自己的处理,没有人可以逃脱主观逻辑学的纠缠。缕花窗外的雨点淅淅沥沥淹没在丛生的泥土中,和枪响一样,迈入稀稀拉拉的境界,天边鱼肚白又渐渐浮起,投落隐约的如同晨晓的斑斓。
“然后我们可以做什么?是要去抓捕目标人物吗?”
“不要把在阿克利亚的情况带入到波米亚来,你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基础性的错误,目前情况对应教案上的应该是‘维稳式执法’而不是‘冲突性作战’,我们需要走完一整个司法程序才可以执行主动性任务。”
“……那我们还可以有什么?海蛞蝓吗?”
“你来提出你需要的任务需求,我们来配送。”
“上升团队火力至原先级别,目前火力强度眼中不足,要不就送辆装甲车来,最好什么155炮也带上,不然我看就得GG。”
“GG是什么?”
“……就是完全失败的意思。”
“不行,根据规定我们只可以在自己居住的基地里布置重火力。而且你们自己手册的第四页上就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可将重型火力用于任务执行当中,不过我已经把武器批给你们了。”
他在冷冷的笑,在笑声中,我终于听出他的那份冷酷以及嘲弄,此中更是含着老人的沧桑,正是通过这份沧桑我才得以确定了他的性别。
他的话中带着漏风的喘息:“只要你们去‘确认’你们只选择了非杀伤性弹药而已。”
他又笑了起来,让人想起老旧的风箱,在生命尽头呼呼作响。我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哦”,这似乎让他感到失望。
“史密斯,我向你通报接下来的情况……”
“是‘Dusk’不是‘Smith’。”
“不,你叫史密斯,所有人都叫史密斯。”听上去阿基斯罗出生于美利坚海军陆战队,也不知道他是全自动还是三连发时代的人,“你的「紧急处理权」不可以公开,你只能按照它的名字那样去使用,希望你不会用得上。”
“我也希望。”
“呵呵。”
什么人和什么人啊。
“总之接下来还会增设特派指挥部,一般你们只用听它指挥就好了,我下了。”
“???不是要通讯半个小时吗?”
“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下线,我关闭频道了。”
“我们很遗憾的通知您,目前该线路已被发起者关闭,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致电至0196-31325672或投递有关文件至Ex-Communication@google.mail进行详谈,或至我司,我司地址位于美利坚旧金山布鲁克林大道214号登门拜访……”
AI合成出的温婉女声在这个弔人挂掉通讯的下一秒出现在无线电里,出乎意料地是学院用的是某条商用线路……阿基斯罗挂断通讯的事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于意料之外,我叹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分。
细细记备谈话内容,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整理全身。轻拿轻放把屋内的物品放回原位,走到门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你出来了?”
季寒半斜靠在门前,她摘下了头盔,换成一顶狼褐色的军帽,长发像流水一样集中在右侧,泄下,神色若常,又似乎有千言万语。
走廊中遍布着我的伙伴。离得最近的季寒就在房间门口,右手上举着手机,页面上是某个不可描述的男酮东瀛漫画。
洛冰就坐在季寒的脚边,昏昏欲睡,一点也顾不上自己形象,口水都快蹭到旁边之人的裤子上了。
再过去一点就是在人家地毯上开黑的梁栋路晚晴杨适修,一边每日高血压一边高声骂娘一边大呼大喝诸葛雨为什么这波网络信号这么差,季凌在一旁以大阴阳师的身份指点江山。
一直在被吆喝的诸葛雨全当没听见,两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
江璃——只有江璃,一个人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带着一贯的静谧。她对我笑了一下,随后就闭目养神,两根青葱的手指把玩着口香糖包装纸,荧光的包装纸在灯光的映射下引人瞩目。
“老顾出来了!”梁栋百忙之中抽空看我一眼,对此我还真是十分荣幸……“前面有!我艹他们蹲我!给我套盾给我套盾!”
“不是吧不是吧是什么辣鸡废物狗才会需要队友给自己套盾啊!打不打打不打对面C在哪里打不打!”
“我在绕后我有技能!我可以打我可以打!我看见他了!”杨适修的声音不比另外两个人小,“打他打他开开开我上了开!”
“我来了——”
“残了名刀爆了!溜了溜了。”
“我特么日你二大爷的怂狗土逼没嘛崽我就该把你shit到墙上——”
“神父几位过段日子可以前来做客,他有话对二位说。”希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吐字缓慢,像是在传颂诗歌。
我转身向她致谢,季寒在一旁微笑着,像是无意地转身,恰到好处。
所以我没有看见她一直被在背后的双手。
她的左手正在不正常地颤动着,细长的手臂上流露着突兀青筋,拼命地屈伸想要去渴求什么。而另一只手卡住了左手的手腕,用上相同的力。
就像是两个在互相抗争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