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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到处都是火。
浓烟四散。噼里啪啦的火苗爆裂声弥漫在整个营地。PVC材料在火焰中甚至撑不了一分钟,就连同帐篷上那鲜红的红十字一起消散成最简单的分子。
“咳……”艾哈迈德忍不住咳嗽起来,但刚张开嘴他就捂住了自己嘴巴,刺鼻的气味逼迫着他闭上了自己的嘴。
“啊——”
附近突然响起了人类的哀嚎,可他觉得那绝对不是人可以发出的声音,反而是像来自地狱恶鬼的哀嚎。
身旁围满了火焰,他找不到那个人在哪里,高温下摇曳的空气尽是扭曲的光影。声音在一瞬间消失,诡异的一声“斯哈”之后他再也听不到有关于人的声音。
远处响起了无尽的声音,哀嚎,哭喊,求救,多样而重复的语音凌乱在这片火场的每一个角落。
宛如路西法的地狱。
四散的硝烟让他回忆起他的家乡,大马色。那个自他幼年开始就没有停下过战争的地方,政.府.军.和反对派的冲突永无止境,苏系枪族在白天夜晚轰鸣,重机枪迫击炮火箭弹无后座炮……每一个人甚至是孩子都必须要熟悉各种武器尤其是AK47的操作,否则地上残缺的尸块就是他们最好的例子。
如今的场面让他又想起了大马色。火焰和哀嚎,与枪声截然不同的爆鸣却同样的死亡。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所有的营区都在陷落,逐步崩塌。
生命的本能催促他开始逃跑。没有任何路线和规划,甚至没有去回忆自己刻画在脑海中的地图,他开始寻找逃生的路线。火星,怪味,大量产生的不明气体几乎让他感觉自己要直接前往天国错觉。
身体一点一点失去力量,他伏倒在地上,这反而让他清醒了一些。周围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清新了很多,他也来不及去在意这一切,时间宝贵,他必须要活下来。从大马色到莱斯尔斯岛上他们已经死去了很多很多的人,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们也得活下去……
他们……他忽然停了下来,茫然地停在原地,任由火影的摇曳在他眼中闪烁。
还有妹妹……他握紧了拳头,肮脏锋利的指甲陷入掌心,撕开表皮陷入他的血肉。对生命的渴望和铭刻在血脉当中的感情互相撞击,忽然之间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这种厌恶让他想要呕吐。
跑……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
“啊啊啊啊!”脚边突然冒出一具肉体,死者临死前发出绝望的哭嚎,接着在他面前死去。
“啊!”他被尸体吓了一跳,尖叫着往后退去,摔在地上。恐惧让他一瞬间忘记了疼痛,可在这一瞬间又由惊诧带来的兴奋感让他紧紧盯着尸体。
他没有看到眼睛,只看到两个乌黑的颗粒,因为高温而皱缩。残缺的舌头,已经碳化的表皮,已经被火烧掉了一半的手,无处不是在向他宣扬着死亡的气息。
卡里芭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想象下去了。他的确还不死亡,但刚才那一幕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更宁愿去选择寻找妹妹。
朝夕相处的人变成这样个样子……他不敢再继续想象下去了,胸口中那股躁动的气让他几乎快要发疯。
他开始玩命的奔跑,运动和刚刚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他本就空荡荡的胃袋开始抽动,使得他不得不开始一直他强烈的呕吐感。
安拉,如果你听得到的话……主啊!你帮助我战胜死亡的痛苦和艰难吧……
空气中突然产生了莫名的爆炸,一把将他震到地上,年幼的躯体在泥土上翻滚。眩晕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画面。
爸爸拿起步枪落在队伍的最后,最后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食物不够了。需要牺牲一个人。妈妈亲吻了他们的脸。第二天妈妈消失了。
狂风。巨浪。咆哮的海面。船。一个浪头打了过来。叔叔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安拉,如果,你听得到的话,求求你……主啊……
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了什么,向右后方转去。那里没有火焰,燃烧着大地上分出一条漆黑的路,像通往地狱的门。
主啊……
他毫不犹豫的向唯一的路跑去。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选择?
疯狂搏动的心脏,迈动的双腿,从身体深处涌出的无尽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而是在向某个非人的方向发展。
险之又险地避开爆炸,他向着自己选定的方向冲刺。帐篷坍塌,支柱尖叫着倒在他的脚边。躲避,躲避,躲避,所有的危险都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又刚刚好毫发无伤。
安拉的眷顾……他兴奋地想到。他认定自己有强大的气运,那么在这之下,他一定可以救出妹妹。于是他选择狂奔,奔向他认定的方向。
直到他看到了……尸体。
卡里芭莎躺在地上,早就没了声息。脸上是扭曲的痛苦,手里紧紧抓着一把沙子。
他停了下来,像被重锤抡了一下。
平静。死寂般的平静。他站着,他感觉这片土地自己无处可去。
他感觉自己该哭。可又哭不出来。
麻木。麻木掩埋了他。
他抬起头。
不然他感到远处有人看了他一眼,像是毒蛇看着老鼠一样,毫无感情。那道目光转瞬即逝,沉没在火焰里。
停了一秒,他选择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