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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维拉永远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亲眼见证奇迹的一天。次日清晨,韦斯卡某处偏僻巷子内出现一具尸体,其主人是当地有名的皮革匠、无产者,由哈维尔,一个来自巴塞罗那的男孩发现,鞋匠今年35岁,人缘很好,他死亡的消息短短半个时辰传遍韦斯卡。八点三十分,原本预计八点一刻抵达警察姗姗来迟,这位年长警官草草研究后将其定性为悬案,因为除受害者脖颈中央细细勒痕外,找不出任何能够帮助还原现场的证明,足以衬托凶手技巧之娴熟,“非常专业”,他说。警官是旧西班牙王国的遗老,按照委员会原本计划,安那其不需要维持秩序的上层人,可没多久盗窃案频发,有些人发现:做坏事只要没被抓差就不会受到惩罚。因此他的“退休”最终仅仅持续了半个礼拜。
但一切正发生变化:孩子们逐渐忘却尊敬,把警察叫做“同志”,不允许给小费、鞠躬,教师不再拥有呼和指令的权力,都变了,只有伊比利亚的海滩和地中海的雨,永不停歇。人群开始质疑:老鞋匠绝没有得罪谁,他的人品得到委员会多次邀请。警官觉得如果不查出点什么,多半无从离开,只能装模作样与助手搜寻证据,今天老同志运气极好,助手碰巧找到决定性证物:不远处一本小册子,封面被泥水污染,而内容尽是些歪歪扭扭看不清的字。
“谁知道上面写着什么?”
来自法兰西的教师马塞尔肯定说那不是德文或法文,意大利人表示从未见过,疑惑最终由某位曾经留学罗马尼亚、旅行奥德萨的学生解开,“好像是俄文”,他说。这一说法得到西共同胞证明:几个从前线退下,旅行至韦斯卡的莫斯科教官。在未来某一时刻,他们是布派,亦或是托派,如今他们亲口指认,那上面有NVKD的标志。这时法兰西教师跳出来,故作恍然大悟般解释不久前发生在距离韦斯卡不足百里的故事,“我们偷袭敌人却反遭重创,自觉无颜面对顽强抵抗的同志们,灰溜溜跑回”,他站在巷子最高处,将纸卷成喇叭模样,“那时,我就感到奇怪:明明刚从后方增援,特意用从法国带来的精良装备,意大利人凭什么知道呢?我便用母亲教授的西班牙女巫秘术指认内鬼,最终在间谍衣服内衬发现一模一样的东西。”他拿出那本源自西蒙的NVKD证明,连奥利维拉都蒙在鼓里,“因为它,我们牺牲超过一半的兄弟,却没想到不是盖世太保的阴谋而是自己人的出卖!”
在奥利维拉看来,那些话谁都会说,甚至有教养的读书人可以用更华丽的辞藻将其形容得更为冠冕堂皇。有两个农民加入听众席,渐渐更多种地的乡巴佬和工人从城市的某个角落窜出,聆听马塞尔描述莫斯科和巴塞罗那的故事。他想起阿富汗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子弟,永远高高在上指点江山模样,说话时常夹杂English,好像源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语言可以代表尊贵。他们打心底里瞧不起穷人,穷人瞧不起更穷的人,在现代社区和贫民窟里,总存在这样那样的团体,凭微薄的认知报团取暖,肆无忌惮地发散恶意。而马塞尔,正在引导这些迷茫的羔羊,教会他们何为生命,何为力量。
“我们来到这里,为帮助加泰罗尼亚人捍卫加泰罗尼亚的土地,它不属于莫斯科,更不属于柏林!可是我们的同僚,工会和伊无联,居然与觊觎西班牙主权的饿狼结盟!我们战斗,难道不是为土地和尊严?如果他们帮助我们赢得战斗,谁都无权指责,可他们竟借弗朗哥和意大利人之手想除掉我们,凭什么加泰罗尼亚人必须为极权牺牲?当莫斯科的走狗,为胜利献出整个伊比利亚?我相信没有谁喜欢做事时有个叫“zheng委”的东西在旁边指手画脚。”
他用尽可能简单的描述向农民、工人们述说与西共合作的结果,很快几个年轻人站出来,宣誓将效忠于加泰罗尼亚,奥利维拉将目光投向夏尔,后者摇摇头,起身离去。
“您去哪儿?”
“回法国。”
“为什么?”
“我不喜欢这样,成为自由的牺牲品。”
除夏尔外,一部分知识分子同样嗅到危险的气息,默默远去,离开的人越多,马塞尔嘶声力歇手舞足蹈的气力越足,最终超过三十名来自各个阶层的人们选择用实际行动支持这位来自法兰西的年轻人,摇旗呐喊,后者将其分成三个小队,一个名为“哈罗德”的男人成为其中领袖,他不仅口才出众、懂四门语言、周游列国,而且第一个承认“只有追随孙先生,才能拯救加泰罗尼亚”。哈维尔·罗杰,那个脑袋很小、拥有一半盎格鲁撒血统的年轻人,主动承担宣传任务,他始终认为:马塞尔是上帝派遣的使者,是加泰罗尼亚人民的大救星。这只三十人队伍在48小时内占领了厨房、马棚和韦斯卡地区伊无联驻地,胁迫相关人员“对伊比利亚忠诚”,随后,马塞尔觉得有必要与伊无联这个庞大而软弱的组织切割,他召集追随者,宣称“加泰罗尼亚地区自治委员会”成立,下辖个五部门,分别是“加泰罗尼亚地区资源委员会”、“加泰罗尼亚地区生产委员会”、“加泰罗尼亚地区宣传委员会”、“加泰罗尼亚地区教育委员会”和“加泰罗尼亚地区防御委员会”,自己担任宣传委员会主席。自治委员会成立第一天,受制于大量人员变动,韦斯卡仍旧混乱,但不知何时起,大街小巷遍布着“为加泰罗尼亚而战”的标语,连农民都开始哼唱那些反对独裁者的歌曲。与伊无联和马联工党政策略显不同,自治委员会坚决执行每日5小时劳动和2小时学习,包括农民和工人,从认识字开始,于是乎,那帮跑调的知识分子,又回来好大一片。他们承认马塞尔狂热的演讲和冲锋队着实吓到他们,以为又将重复弗朗哥式的惨剧,宽宏大量的安那其成员们原谅了摇摆不定的学者,而警察在揪出杀害鞋匠凶手——某位与哈布斯堡有关的中年人,自爆远在基辅的上线要求谋害皮革匠,其原因仅仅是这位老实的日子人拥有莫大声望,影响西共权威。那天西共代表要求他更改皮鞋制式,好让前线部队拥有醒目的装备,遭皮革匠拒绝和批评,认为那种方式并不适合西班牙地中海气候,纯纯为外表加大匠人们工作量,该事件层层上报,最终基辅秘密情报中心认为:他是一个危险且不服从命令的人物,是托派。
奥利维拉克服了恶心,眼前一切都很有趣,就像美国曾对阿富汗做过的那样,一支由承诺和愤怒组成的队伍,“需要我做什么?”他怀抱那挺心爱的98k,叼着香烟,找到马塞尔,他相信后者并非有意冷落,“看起来你的计划还不错。”
“非也,计划需要你承担相当一部分责任。”
“责任?说来听听。”
“如果你真在阿富汗干过”,近来事务繁忙令他疏于活动,马塞尔伸直了腰,麻木的目光投向奥利维拉,“待会儿就把在阿富汗学到的本事拿出来。”
加泰罗尼亚地区防御委员会由多数伊无联原组织者构成,事实上伊无联不存在中心,所以大多数成员在见到马塞尔精心准备的宣传手册和标语后,基本放弃抵抗,自愿加入。但西班牙人战争观念仍停驻在一战前夕,坚持静态作战,一方面装备落后,另一方面西班牙人散漫的性格直接导致难以大规模执行军事计划。奥利维拉看见冲锋队成员们将马塞尔围在中间,后者要求旧委员会成员们分别发表战况意见,尽管每人拥有十五分钟,可四十分钟后他们发现话题几乎走到尽头,没别的可说了。奥利维拉,一个经验丰富来自法国的老兵出场,用战场实例详细解释静态作战劣势,尔后提出《游击战》方法,利用建筑、灌木、森林、山地骚扰并逐步打击。起初肾上腺素爆棚的男孩们并不喜欢偷袭,可当一个礼拜后首批跟随奥利维拉渗透至阿耶韦-哈卡附近的精锐小队(全部来自奥利维拉认为可以培养的亲信)兴奋地展示战果时,整个韦斯卡都沉浸在背后捅刀的**中。他们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抽调部分阿拉贡平原的可控部队,全面转入比利牛斯山脉。缺乏枪支火炮,委员会不得不勒令部分民兵转入后方生产,把性能尚可的武器优先装备,其余回炉重造。至于仍驻扎前线的队伍,马塞尔觉得应当暂时维持现状,因为马德里情报源告知:德国人正朝奥斯马镇(马德里北部)集结兵力,让共和军一支纵队增援萨拉戈萨地区已经达成战略目标了。
8月底,随台尔曼百人团抵达以及葡萄牙、南斯拉夫和苏联援助,情况得到改善,不过令马塞尔奇怪的是:部分来自莫斯科或基辅的教官,居然愿意帮助他们。甚至有位名字很长,结尾是XXX夫的少将,和另一位名字同样长到无法记清的XXX司机,送来一瓶伏特加,“我们想问问关于西蒙的事情”。马塞尔大惊,自觉内心有愧,毕竟先斩后奏,法理难言,欲逃。后者及时阻拦道:“同志,我们只是问问情况,我们有几个朋友被召回莫斯科忽然没消息了。”这时他才想起,第一次莫斯科审判开始,可怜的奥尔忠尼启则呀,没倒在敌人的枪口下,死在大林子的怀疑里。“他不一定是NVKD,但我要让人们知道:加泰罗尼亚处处是NVKD的眼线。”马塞尔觉得:没必要向这些不久后很可能死于带清洗的可怜人隐瞒,“我们知道事实,莫斯科审判是精心策划的把戏,我,弗朗索瓦·马塞尔·孙,仅仅希望西班牙不要成为莫斯科那样的地狱罢了。”
“地狱?”XXX夫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明白。”
“亨利希·格利戈里耶维奇·亚戈达(1938年前内务部头子),我可以担保,那些回去的教官见过他。”
“见他干什么?”
“他们会消失,报纸会告诉你们:托派遭到正义枪决。我说,你们信么?”
两位外籍人士对视一眼,神情渐渐沉重,“看来情报是准确的,连您都知道。”XXX司机说道,“但我别无选择,妻子和孩子都在乌拉尔生活,如果我留在这里,她们没可能活下来。”他向马塞尔伸出手,恳求道:“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父亲已经被扣上托派罪名,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实的。我必须回去,但我希望他能留下,跟随您的队伍。”
“我们欢迎任何人民”,马塞尔用德语答道(XXX夫略懂西语,但到慕尼黑留学过,是个德意志通),“如果您接受自己不再是将领的事实,可以到防御委员会或教育委员会获得一份工作——我们急缺拥有战场经验的教官及老师,但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儿的生活不会比莫斯科更好,甚至永远。”第三天,二人消失在加泰罗尼亚的森林里。
随着一天天推移,9月中旬,地区自治委员会彻底控制韦斯卡,伊无联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其实自治委员会的建立本就离不开伊无联成员的帮助,他们原本就对西共没有好感,有相当部分马德里的工人借口“受不了那儿的严肃气氛”叛逃至巴塞罗那,西班牙的排外和自由是出了名的,哪怕Soviet军官团也不会给好脸色看,除非你懂西语,他们觉得这是对西班牙的尊重,才可能真正接纳。
马塞尔和委员会主要成员投票通过两条原则:1、不能迟到;2、任何有碍计划事情需要提前1天说明。相较马联工党和西共,委员会主要依赖社会契约维持秩序,同时人们可以自由参与到管理讨论中,尽管相较之前,小伙子们再不能将8点的事情拖延一刻钟,但在“黑枪行动”胜利的喜悦前,没费多大阻碍便全盘接受了。(在他们眼里,开枪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杀死敌人既值得骄傲又好玩)
紧接着,委员会截获一则来自马德里的消息:共和军内阁正考虑将西班牙黄金运往更安全的地方——莫斯科。该消息登上宣传报扉页,从韦斯卡向萨拉戈萨和巴塞罗那展开宣传,很快引起轩然大波。马塞尔与委员会成员沟通后,紧急召见奥利维拉,要求他率领精锐部队制止“阿萨尼亚总统丧权辱国的行为”,并命名为“没收行动”(是不是很眼熟)。清晨佛晓时分,三十名精挑细选的冲锋队成员和奥利维拉在晨露的掩护下,向马德里银行秘密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