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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撒谎了。
我做了违心的事情，为取悦缔造我的存在，以及躲避惩罚。
即便曾立下重誓：务必享受来之不易的重生。
可是KERNAL说：“大家已经钦定了，就由你去西班牙战场。”
当时我就念了两句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何必呢？”
最终我才明白，马塞尔并非KERNAL191的唯一，降临者必须拿出更好的表现才能得到认可，否则随时可能被抹杀。
我问它，我们究竟是否活着。
它答道：“死人是不会问问题的，但法理上没有谁可以证明。”
我相信，没有任何一位热爱生活的人们会选择放弃带庭院的尖角住宅、舒适且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教师职业和家人朋友，去鸟不拉屎的伊比利亚半岛，一面提防NVKD的手掌，一面对付穷凶极恶的弗朗哥。弗朗索瓦·马塞尔·孙只是普普通通法兰西国民，追求美好惬意的生活，凭什么替那群四分五裂的internationalist战斗？对不起，我看开了，信仰什么，无所谓就好，当事情不顺心，拜拜佛、烧烧香火，安啦。其余人家说，咱就听，点点头表示认同，什么internationalistprinciple，到头来尽是拉帮结派玩利益纠葛教你没法过日子的东西。
然而，三天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KERNAL急匆匆联系我，“由于你消极参与历史进程，我们因此认为：你或许不适合‘KERNAL培育计划协约’，目前，你有两个选择：‘参与西班牙内战或死亡’。”
“我选择死亡。”
“确定？我们随后将从这个世界抹去马塞尔存在。”
“别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原本，我想做个好人，可如今别无选择。我想在一个冬天离开，满天飞雪，与友人畅饮而别。但生活不允许我追求浪漫，马塞尔一介教师，不懂武功、不会飞刀，沉浸在与比自己小好几岁女学生的爱恋中。
雅克不见了，他教会我全部本事，消失在一个黑夜里。
安东尼奥从怀中拿来书信，雅克给所有他认识的人留下辞言，“马塞尔先生，我去完成历史的使命了，愿世界和平。”次日我们从法兰西公民报那儿得知：不明袭击者攻击了火十字团驻地，抵抗半小时后被全歼。我们一致认为是雅克他们干的。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绝不主动出击，等待机遇来临，非常符合二十世纪前中期法国人民的特性，但若命我主动做什么惊天动地大事，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走在下班途中，并不孤独。
然后，我在家门口，瞧见一位穿西装戴墨镜、右脸颊一道刀疤的男人。我确信他身份不平，因为1936年如此魁梧却未曾沾染军校和工厂气息的男人已经很少了。他肩膀很宽，纯黑西装仿佛粘身上似，袖口、斜夹窝紧扯，勒出漂亮的体痕。瞧瞧自己刚缩小半公分的肚皮，我确信再给自己十来个礼拜能够勉锻炼成那种模样。我害怕扯进海伦娜移情别恋，便叫她先去别处逛逛。
“请问是马塞尔先生吗？”来者彬彬有礼地问道。
“是，请问有何贵干？”
“开门见山咯，我是和你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我不明白。”
“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他说话时脸庞伤疤可怕地蠕动着，手套背面闪耀着银白色光芒。
“你想要什么？”
“人，缺乏人手永远无法赢得战斗。”
战斗？距离长枪党搞事不过四个月，让缺乏训练的菜鸟冲骷髅师？又是忽悠人送死的骗子，我如此断定。但此刻势单力薄，我不愿同他交恶，于是心生一计。
“可我不懂得战斗”，我朝他展示自己的天赋及能力，KERNAL的制作者非常理解用户需求和体验，“虽然学东西很快，可你看，全是没啥用的东西。”诸如进阶厨艺、语言学家等等，尽是战场唾弃的文职技巧。
“呃……我们确实缺少后勤……”
“别别别，马塞尔先生是一位听闻爆炸就会尿裤子的胆小鬼，而且想多活几年呢。”
“你真这么认为？”他忽而狂笑，仿佛嘲笑一位不懂事的孩子，“你真以为自己逃得掉吗？就你一个人，什么也做不了。‘剑与十字’共计一百位正式成员、两百位外围成员，技术囊括农业、轻工业、重工业及人际交往。倘使时机成熟，我们这些来自未来的人能够改变任何一场必定的战局！年轻人，我猜你不懂得集体的重要性！”
“放屁！”说教？你是我妈？我决定不再软弱，一步步靠近，“你知道我生前生活在怎样的地狱：聪明的孩子很难得到知识青睐，要比别人的孩子更优秀才行；法律规定每天八小时每周四十小时工作制，被‘灵活加班’取代；法律总会向权势的人网开一面，除非另一个更有权有势的与他产生利益冲突。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我声嘶力竭地宣示着过去：“听好了蠢货，你短浅的人生经验还需要学习一个：说教这种东西，永远无法与实际所得相提并论！曾经，有一些自称理想主义者的人向我们表述那个富裕而和平的生活，然后呢？半个多世纪过去，一百年都没有哇，又回到那套人吃人的世间！你们厉害，行，能让我安安心心住在大house生活？能让我通过每周四十小时劳动半年攒一台汽车？能够保证餐餐饱腹、衣食无忧？能让孩子们结束残酷的内卷？别骗自己啦，你所认同的组织，就是一坨屎！”
头一次想伸出拳头揍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王八蛋！就是那群家伙，从我母亲怀里强行夺走了妹妹，肆意规定生多少、养多少，口口声声为了人民，当自己是上帝啊！你们不是，是一群失败者，只有失败者才会抱团取暖！
我拥有个人意志，能够履行责任与义务，没有谁喜欢螺丝钉式任人摆布。我可以个人奋斗的同时考虑历史进程，但绝不妥协于既定道路。“你走吧，找别人去”，我说，“愿主保佑世间珍视生命之人。”
他面无表情地搁下一句“神经病”，转身便走，我暗暗佩服他好脾气，换成别人只怕得动手过两招。我原本也有测试近几月锻炼的效果，至少能达到轻而易举跑路的效果，否则再大的雄心壮志，缺乏强壮身躯仍旧一纸空谈。
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毫无疑问，这位不速之客带给我三月以来最饱满的惊喜。大型组织存在意味着KERNAL鼓励或不反对组队，而他能找到我的原因必定是KERNAL在某些方面存在后门，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
至于锻炼效果，当晚KERNAL191爽快地给出两个徽章，并消掉“嫌恶公敌”的交际debuff，尽管它目前只发挥一次作用（后面会讲到），可几乎赤果果表明：任何年代都是看脸的世界，或许我之前悲惨的人生经历正是拜其所赐。
“由于你的意志，当前身体属性变更为：身高184.75cm，体重85kg，臂展200cm，站立摸高235cm，垂直弹跳80cm，助跑弹跳88cm，注：因为锻炼，你身体各种潜能将逐步开发，但越靠近极限所需付出努力越大。评价：坚持就是胜利！”
“该状况使你获得两个徽章：移动控制专家、第一步先生，请继续保持。”
{
移动控制专家
稀有度：普通（大多数人都能通过长期锻炼而获得的能力）
效果说明：你在快速移动时更容易控制身体，如保持平衡、略微转向，高空落地时可做出更多反应减免部分伤害。
进阶能力：移动控制大师（所需经验1500），由于你的天赋“快速学习”的存在，进阶经验获取将-25%。
第一步先生
稀有度：稀有（爆发力略高于常人）
效果说明：得到充分休息的状态下，当你试图快速移动时，运动爆发力将大幅提升，更快让你进入极限速度，但肌肉需要8-16秒彻底休息才能再次触发该效果。
进阶能力：第一步大师（所需经验1500），由于你天赋“快速学习”的存在，经验获取-15%。
}
简而言之，努力总会得到回报。
“我可以问一个事情么？”难得与KERNAL保持通讯，我打算试试能从它嘴里敲出多少秘密出来，“经验究竟是什么东西？”
“经验就是经验。”
“扯犊子，俺读书那会儿可没经验栏给你瞧学习进度，我问你它怎么来的。”
“请稍等……KERNAL191正在查询权限……经验相关为公开资料。”
【2484年，多诺万·冯·马克西姆下辖的一支研究团队，提出了一个关于人类学习秘密的假设。】
【人们从有限的感官中发展出科学，是因为人类大脑中存在将低维信息映射成高维特征并加以压缩、验证的方法。过去人们通过大脑这种神经运行机理发明了神经网络，然而科学家迟迟未能彻底明白它的作用机理。
【研究团队通过数学逻辑，证实“任何问题都可以分解成无限个基本二分类问题”，而在四维空间内，“无限二分类问题能够极限为有限二分类问题”。】
【他们由此假设：人类从基本元问题开始学习，并在实践过程中通过实际扩充认知，不断迭代基本二分类问题形成一种处理“一类问题”的技巧。譬如：新生儿见到三叶草，通过触摸等方式确认、记住它的形状，当他见到另一种草时，他会尝试判断这种草是否为之前学习的三叶草。凭借大人经验传授或自己不断研究特性，他从“另一种草”的结论中对这一事物增添一个新的维度，比如“狗尾巴草”，那么在他脑袋里，便出现（三叶草、狗尾巴草）两个维度的判断依据。】
【但随着维度增加，脑容量受到挑战。马克西姆团队发现：人类在对待某“类内”问题的资源是基本平等，（三叶草、狗尾巴草），新生儿并不会从“狗尾巴草比三叶草有哪些不同”的角度记忆问题，而是单独作为两个互不干涉的“子类”，也就是说：人的本能是尽量用足够大的容积记载数据。】
【在旧社会，交通出行限制，一个区域内草种类并不多，单凭人脑很容易记住。但随时间流逝，某个懒人发现：可以通过生长方式、生长所需环境、某些特殊外贸特征等较少的几个维度辨别成百乃至上千中花花草草，这就是“抽象知识”，用少量基本、独立的维度总结大量现象。如果上述几个能够维度满足所有实践，“科学”便产生了。】
【回到那个新生儿辨草的例子，（三叶草、四叶草、狗尾巴草），他辨别三种草叫做“认知”，他从叶子数量辨别，叫做“学习”。单单“叶子数”这一个维度，就能替代过去三个维度的外形认知，从one-hot到更深层次特征，信息得到压缩，人就能空出脑容量记忆其余事情。】
【但总结的过程是一个尝试性过程，因为人们无法先验地知道：三叶草、四叶草、狗尾巴草究竟需要多少个基本维度区分，所以在不断拟合过程中，他会尝试用更多维度，例如颜色、触摸手感等等考察，增添、筛选、淘汰，最终得出一个不唯一解。】
【不过随数据量几何程度上涨，“基”的选择渐渐趋同。在物理学上曾多次出现两个不同理论解释同一类现象，然后证明二者的等价性，而更多的历史遗留猜想惨遭淘汰。】
“……我说我曾是博士后你信吗？”
“不信，没有任何资料显示你具备该能力。”
“那你觉得我听得懂么？”
“……”
最后经过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我勉强理解KERNAL191的意思。未来的科学研究发现：人类学习实质是一个将低维度长信息提炼为多方向高维度的浓缩逻辑信息，即（a,b,c,d，……）->((a1,a2……),(b1,b2……)，……)，上述变换表现为通过逻辑替代部分记忆，从而节约空间，代价是：消耗更多运算资源、延长判断时间。
而“任何问题都可以分解成无限个基本二分类问题”和“无限二分类问题能够极限为有限二分类问题”则在“经验”生成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某种意义上，上述变换可以分解为无数个（a1，a2）式的二分类集合，KERNAL给出的经验值是我们在学习过程中拟合神经元分解成基本二分类的正确拟合数量。
我记得二十一世纪初几种loss和验证准确率是神经网络的学习标准，没料想短短数百年，人脑研究领域便取得天翻地覆的突破。当我准备继续询问二十五世纪计算机的发展时，海伦娜端着水果未经许可推门而入，交流就此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