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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作为一名普通的店员，高林现在已经深深地认识到了世界的恶意。
他坐在门槛上，轻轻揉着酸痛的肩膀，头上是稀疏的星空，身后则是一片叮铃咣当的喧嚣。他甚至提不起丝毫回头的欲望，仿佛后面那群正在疯狂打砸的暴徒与他无关。
啪！
一只标价三十戈比的白色仿瓷陶盘从后面飞出来，在他的身边砸了个粉碎，惹得高林的心头一阵抽搐。
不会扣在我工资上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吓得他一个哆嗦，连忙移开目光、装作没有看见，随后一只陶瓷咖啡杯又掠过他的耳畔，带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那个……好像是升级款，标价一个金卢布……不行，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心肌梗塞而死！高林暗暗握拳，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别去，他们人多。
从六天前开始，高林发现只要一到九点的收摊时间，就会准时冒出一群黑衣大汉，冲进店里一顿打砸，持续半个小时后才离去。前两天高林还义愤填膺地想要阻拦，但在黑衣团伙“套麻袋+敲闷棍”套餐的周到服务下，高林便可耻地选择了屈服。
这群黑衣人每天九点钟准时到场、九点半准时离场，时间误差不超过二十秒，简直和掐表了一样精准。第四天的时候高林等到九点零五也没有看见他们，一度开心地以为他们放弃了，随后便看到转角处冲出一群黑衣大汉。在被“如愿以偿”地殴打过一遍以后，高林发现，原来是店里的表快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高级百货店店员，高林肯定不能总是被动挨打。经过“周密”的分析，他判断这伙暴徒是想通过砸毁商品来阻止商店开业，因此自己只要主动关门就可以平安。反正自从那群感染者占了卡拉城之后，百货店就一直没有生意，还不如关门……但问题在于，店长在城破那天死于踩踏事故，自己只是个负责摆货架的，没有权利决定关不关门。
虽然这事很离谱，但高林很确定自己如果敢擅自决定，很有可能被店主上面的缺德老板找理由开掉，搞不好连当月工资都不发。因此，他决定尊重一下程序正义，给躲在外地的老板寄了封信，详细地汇报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
当然，信里的情节经过了合理的艺术加工，比如黑衣大汉的数量由七八个升级到二十个，手里拿的木棍换成大砍刀之类的，高林自己的形象也从挨打了就怂的可怜蛋变成了宁死不屈也没能阻止暴徒的忠诚店员。他还特别提到自己被暴徒打掉了一颗牙，其实那颗牙是之前摔倒的时候磕掉的，不知道能不能混成工伤。
一般说来，人的主观能动性不止这么点，所以高林在第五天的时候把收摊时间提前到了八点半，果然成功躲过了暴徒们的殴打。说来也怪，这帮暴徒们可能是太讲程序了，因为高林不在，他们居然没有劈开百货店的木门。高林的快乐只维持了一天，第六天的暴徒们在八点二十分提前出现，不等高林抱头求饶便给了他来了一套“拳头按摩·豪华版”。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暴徒们正在店里疯狂打砸，而高林早早地给他们让出了位置，坐在门槛上发呆，对身后的暴行充耳不闻。
没过一会，身后的打砸声便渐渐止歇下来。也对，半小时到了，这几位大哥也该收工了。高林刚打算站起来送一送这几位凶神，却发现其中一位大哥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这位大哥的体型最魁梧，虽然不是很有肉，但骨架就比高林大了一圈，再加上带着头套，只露出一对凶眼，他光是坐在高林身边的威慑力就好比熊孩子看见他爸正在抽皮带。
“你……”
黑衣大哥恶狠狠地盯着高林，吓得后者脸色一阵惨白。但大哥在盯了他一会后，那凶恶的目光却逐渐变得迷茫起来。高林又疑惑又害怕，随后便看见大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
“哦，是这样……”
大哥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转头看向高林，恢复了刚才那种杀人如麻的凶恶眼神，
“这生意不做啦！卡拉城里没有你们的位置啦！以后都不许在卡拉城开店，不然我们每天都来砸一次，一直砸到你服气为止！”
听着大哥那夸张到极致的棒读语气，高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大……大哥，这、这真没办法！我就一摆货架的，我真没有权力决定开不开电啊！大哥您行行好，我也不知道我们老板怎么不开眼招惹你们了，可我就一打工的，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别拿我出气……”
“……”
大哥沉默了一会，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转头看向其他黑衣人，有人指了指他手里的小册子，大哥这才恍然大悟地又翻找起来，
“你……等我看看我这个册子里有没有记……”
约莫过了两分钟，大哥合上小册子，继续凶神恶煞道：
“不行！不管你什么理由，不关门我们就继续砸，砸到你关门为止！哦，还有，以后你不许提早关店，八点多容易扰民……”
“是是是……”
高林哪敢说一个不字，只顾点头应喏，最终换来了大哥一句放心的“嗯”。
总算把这帮大爷们给送走了，高林累得瘫在地上不想起来，背后早就被汗给浸湿了，风吹起来怪冷的。这时，高林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大哥的手背，那上面正密密麻麻地长着某种尖锐的黑色晶体。
·
“听说奥列格和丹尼斯的店被砸了。”
伊尔森一向言简意赅。
“谁干的？”
德米特里的问题更简洁。
“听说是群感染者。”
马特维吐着烟圈，不屑地说道。
“感染者？是整合军在报复？”
“这可未必，他们的队伍最近增长得很快，什么人都有，也许不是他们的意思。”
“但感染者的问题就该由他们负责！要我说，应该趁这个机会去敲打敲打他们。”
马特维拿下烟斗，笃定地说道。
“你要替奥列格他们两个主持公道？哈，从前可没见过你这么热心。”
德米特里扶了下眼镜，讥讽道。
“那不也是为了我们四个的共同利益嘛。”
“说起来，马特维你的产业和奥列格重合得最多吧？”
伊尔森突然问道。
“你什么意思？”
马特维的口气顿时有些不善，空气中也渐渐弥散开了一股火药味。
“好了好了，伊尔森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犯不着这样。”
德米特里看局势不对，赶忙跳出来做和事佬。
“没错，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伊尔森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心中却又冷了几分。
很少有人知道奥列格和丹尼尔到底有多少产业，除去那些明显的大头，连那些几乎看不出联系的小店铺也被精准打击到。这件事背后的人一定对卡拉城的家族圈子非常熟悉，甚至……就是他们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