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7月1日，距离侑雅棠离家已经过去了五个星期，全国的学校都在这一天开始了为期一个月整的暑假。
　　对于侑明香来说，平常的日子都被学业和休息以及娱乐所挤占因此可以说的上充实，可一旦到了假期她就难忍没有母亲陪伴的寂寞。回首过去好像只有很多年前有一次秋假正好赶上母亲调休，那可能是这孩子人生中最棒的一个假期。
　　正当她为又要度过一个缺乏母爱的暑假而略感沮丧之时侑天明及时地敲响了女儿的房门，他带来了一个无上的礼物——两张去海祁的船票。
　　侑天明坐在女儿的床边说：“知道吗，你妈现在就在海祁哦，而且她还要再待上好一阵，如果我们到那了绝对能见到她。”
　　“海祁……就是那个，那个度假胜地吗？”
　　“嗯。”
　　“真的能见到妈妈么！？”
　　“当然啦。”
　　侑明香高兴地拽着父亲的胳膊说：“我能带上我的奖状吗？”
　　“带，都可以带。”
　　“太好啦！”
　　侑天明笑看着难掩内心喜悦的女儿，她无疑有一个爱着她的妈妈可这份母爱在她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却屈指可数。利木帝国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在缺乏父亲或母亲陪同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的，侑天明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正因如此，从幼儿园起所有的学校都重点教育孩子们学会团结，利木帝国的体量太小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留给内耗。
　　“那你先看看要带什么东西去吧，爸爸该去做饭了，今天中午吃馅饼怎么样。”
　　“好耶！”
　　“你这股兴奋的精神头见到你妈再爆发也不迟。”侑天明摸着女儿的头说。
　　自打出轨以来侑天明总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女儿，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不仅是对妻子的背叛也是对夫妻二人爱的结晶的背叛，而且出轨的理由还完全是他自己肮脏的欲望和愚蠢的猜疑。现在得到妻子原谅的侑天明终于可以坦荡地面对女儿，他决心从现在开始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年幼的侑明香不需要知道父亲在大人那错综复杂的利益与欲望纠葛当中犯的罪过，她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无论如何她都有一个和谐的三口之家作为她的避风港。
　　除去终于可以对女儿敞开心扉之外，侑天明发觉自己再次迷上了他那时而有些强势时而有些娇柔的妻子。他曾高度怀疑妻子的忠贞和对自己是否还有兴趣，但目前看来那些真的都只是他自己最恶劣的揣测，他心中最大的那一块石头也得以安稳落地。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唯一的遗憾就是因为和他产生联系而被侑雅棠搞到身败名裂的外遇对象希尔薇雅，事到如今侑天明也不可怜她了，这个女人无论是以编辑的身份还是私生活里都控制欲极强，侑天明从没向她承诺过会离婚再和她结婚，正如侑雅棠所说的那样她只是在胡乱发泄不爽，相比之下更加成熟稳重的现任妻子要好太多了，他只希望现在重新意识到这些还不算太晚。
　　时间来到了7月3日晚，侑天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女儿登上了“光明”号游轮，在登船的过程中他还看到某位大人物在层层护卫之下现身于甲板，偶然间听到旁人闲聊的话语中称其为外务大臣。
　　利木帝国虽是一个君主独裁制国家，但其国内没有“名门贵族”一说，各级行政官员的本质均为公务人员，不享受贵族待遇。这艘游轮也是一样，她不由资本运营而是属于女王陛下皇家商会海运部，向全国公民开放，虽有三种不同的船票价格但区别也仅在于住舱档次，不针对上流社会生活习惯进行运营。身为“人民公仆”的外务大臣此次出行选择了这艘游轮而非海军舰艇的原因既有与民同乐也有舒适度的因素存在，毕竟帝国政府不会专门安排一艘塞满上流阶级的豪华游轮运送他。
　　虽然没有贵族舞厅也没有绅士淑女俱乐部但她终归是一艘游轮，船上的主要客运甲板中充斥着各种亲民的商店和娱乐设施，在起航的当晚侑明香就玩的废寝忘食，涉世未深的她从不认为她家的中等偏下的收入能坐得起这种游轮。
　　由于玩到很晚，侑明香一直到4日上午都还在呼呼大睡，侑天明则坐在房间的阳台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构思着新作品的大纲。突然他好像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冒出大量白色气泡，紧接着一个竖着许多天线的黑色流线形体逐渐露出水面。
　　“潜……潜艇？我方的吗？”
　　对方的反应让侑天明连自问自答的时间都没有——四条细长的航迹线向着“光明”号游轮的左舷飞奔而来——潜艇向民船发动了鱼雷攻击。
　　“明香！！”侑天明扔下铅笔迅速跑到床边抱起仍在熟睡的女儿后夺门而出，他一边在走廊疾驰着一边向周边投来讶异视线的人群预警着危险，起初没有人相信他，直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剧烈的震动袭来。
　　跌倒的侑天明迅速爬起，刚睡醒的侑明香嚎啕大哭着。
　　“没事的，有爸爸在。”
　　侑明香哭喊着：“呜哇哇——妈妈！！”
　　走廊里的人们互相搀扶着踏上逃生之路，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甲板在迅速左倾。
　　“闺女别怕，不管发生什么爸爸都和你一起，我们一起……”侑天明说着紧紧将女儿搂在怀里。
　　“和谐”号航空母舰于1249年5月10日在本土新星十四号造船厂铺设龙骨，经过三年的建造和舾装其最终在1252年6月21日建成，所有测试项目结束后该舰立即前往可萨纳停于并7月22日正式加入第六舰队。该舰为该级航空母舰的命名舰，另外两艘姊妹舰也全部处于舾装阶段，距离进入服役指日可待。
　　作为全世界吨位最大耗资最高的超级航母，该舰的战时最大载机配置为76架“求雨鬼”与46架“犰猞鬼”，加厚并改进防护结构的新一代装甲飞行甲板可抵御从五百米投下的1000千克穿甲航弹，这艘满载排水量直逼新型战列舰的超级航母凭借着23万匹马力达到了34节的标准舰队航速，皇家海军对她的战斗力赋予了莫大的期待。
　　继两艘满载排水量超41000吨的“决杀者”级航母“挑战者”号与“征服者”号加入第六舰队后满载排水量在50000吨以上的“和谐”号又让第六舰队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这支舰队还拥有战列舰1艘、战列巡洋舰5艘、巡洋舰16艘、驱护舰51艘，与一同驻扎在可萨纳停的第八舰队共同构成穹海东北方向最前线的屏障。
　　7月27日午后13时，一架接着一架的舰载机从“和谐”号、“挑战者”号以及“征服者”号三艘航空母舰的前甲板弹射升空，离舰的飞机挂载着沉重的副油箱和炸弹、鱼雷跌跌撞撞地经过航行在正前方的舰队旗舰“拉斯维加”号战列舰，除此之外还有五艘全副武装的战列舰巡洋舰护在航母周围。
　　舰载机如同倾巢出动的工蜂般接连不断从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腾空而起，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舰队便将244架战机送上蓝天。战舰甲板上的水兵们纷纷仰望着被机群所遮蔽的蓝天，耳边充斥着仿佛无穷无尽的发动机轰鸣声，随军摄影师乐此不疲地拍摄下一张又一张舰载航空兵的英姿。
　　来自“和谐”号航空母舰的第228战斗机大队率先整编完成，随后这支由24架“犰猞鬼”组成的强大空战力量迅速爬升至5000米的高度后以660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奔赴求救舰队的位置。
　　当这支大队距离预定坐标仅剩几分钟的路程之时，一名飞行员突然报告称他看到了空射曳光弹并且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当其他飞行员也向那个方向观察后所有人都确信了那的确是一场小规模空战。领队的上校立即派出四架飞机前去查看，等到他们飞临现场后发现是两架战斗机陷入缠斗打的难舍难分。
　　“我是2281飞行中队指挥官，利木军战机是否收到，完毕。”
　　“……收到，长官，只是现在有点忙。”
　　“坚持住，我们来了。伙计们，争取一次掠袭吃掉那架打红色曳光弹的敌机。”
　　四架“犰猞鬼”开足马力以8度角向下俯冲而去，正在对利木军战机咬住死死不放的敌机也发现了来者不善便迅速脱离咬尾并俯冲进了云层。
　　“长官，他跑了。”中队僚机飞行员在通讯中说道。
　　“不管他了。”
　　得以虎口脱险的“信天翁”战斗机拉平了机身安稳地飞行着，正当飞行员环顾四周搜寻友机动向之时他听出了愈发逼近的引擎声是来自下面，紧接着四架双发重战接连从他的飞机旁边高速向上掠过，他抬头望向这些优美至极的舰载机，只有皇家海军中的王牌飞行员才有资格驾驶它们。
　　“长官，我是‘侦察兵’号航空母舰113406号机，我们的舰队正在遭受来自敌舰队的空袭！”
　　“空中支援马上就到，我们也尽快加入他们吧。”
　　由上校率领的另外20架“犰猞鬼”在三分钟后飞低了求救舰队的正上方，此时他们已经把高度降低至2500米并保持着700千米每小时的飞行速度，这对于不携带对地或对舰挂载的“犰猞鬼”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圣海涅呼叫朱雀，敌方俯冲轰炸机已经向328方向撤退，高度一千米，数量为八架，请前往拦截，完毕。”
　　“朱雀收到，完毕。”
　　侑雅棠站在舰桥左侧的外部走廊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去的敌机，在刚刚的袭击中又有一艘护卫舰被击沉，但他们也击落了敌机11架，即便是一群老弱病残的驱护舰但作为海军界顶尖防空的利木帝国皇家海军舰船绝不是飞机好惹的。
　　“舰长，高炮弹药已经告急，主炮弹药也即将见底，驱护舰们还必须进行海上加油，下一次敌机再来我们怕是和待宰羔羊没区别了。”
　　“你听，”侑雅棠对英天娜说着抬起头。
　　“是啊，还好他们来得及时。”
　　此时即便不借助望远镜也可清晰看到六架“犰猞鬼”式双发重型舰载战斗机俯冲而下对撤退中的联合舰队轰炸机扫射而去，一瞬间就有三架敌机化作一团火球坠向海面，其余敌机迅速展开规避机动并准备以自卫机枪应付咬尾可那些“犰猞鬼”却一击脱离并继续爬升，然后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阳光直射的方向袭来。
　　重新得到空中力量支援的驱逐舰中队终于可以好好地喘一口气了，他们放慢了航速开始让“侦察兵”号为驱护舰依次补充燃料，随后全体舰船调整航向至第六舰队的所在方位。不一会儿早先起飞的113406号战斗机从后方接近舰队并稳稳地降落在航母甲板上。
　　俯冲下来的“犰猞鬼”战斗机将敌对目标都解决后又再次爬升回2000米的高度，约20分钟后整个第228战斗机大队成功瓦解了一波由14架轰炸机和12架战斗机组成的攻击波次，自身仅有两架被自卫机枪击伤，这两架随后降落在了“侦察兵”号的甲板上。虽然该级轻航的甲板尺寸支持“犰猞鬼”进行起降但其升降机的尺寸无法将这型飞机纳入机库，于是技师们只好在甲板为其进行维修，一小时后两机重新弹射升空。
　　在这之后侑雅棠的舰队便没有再遭受到空袭，前往侦查的飞机报告称敌方舰队内的唯一一艘航空母舰已经被击沉，敌人已经在转向撤退了。即便如此，第228战斗机大队还是一直为他们提供空中掩护直到与第六舰队汇合为止。
　　跟随第六舰队行动的补给舰为“侦察兵”号以及其他有需求的驱护舰补充了燃油，在此期间侑雅棠了解到这支舰队的目的是压制阿尔伯特群岛周边海域和空域并等待运载着海军陆战队士兵的船队到位后占领该群岛基地，此次遭遇的敌方舰队便是驻扎在阿尔伯特群岛的北方舰队。
　　正当侑雅棠在考虑也许是时候和希尔达·阿兰中校的部队分道扬镳各自返回母港之时，第六舰队指挥官杨里克大帅的一道命令便传递了过来——命你部全体前往可萨纳停担任守备力量。
　　“守备力量？”英天娜琢磨着说，“第八舰队也出击了？”
　　侑雅棠仔细打量着海图后缓缓说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能去袭击的只有一处——特里克本土城市普鲁托。”
　　“好家伙，直接去打敌人的本土母港，第八舰队有那么强来着吗？”
　　“他们好歹有八艘战巡呢，航母也够用，既然参谋部决定了就必然是有把握的。”
　　“好吧，”英天娜摊摊手说，“看来我们要在可萨纳停待上一阵子了。”
　　战列舰“拉斯维加”号的舰长结束与侑雅棠的通话后走到杨里克大帅的身旁说：“长官，是她吗？”
　　“是。”
　　“你……没打算告诉她？”
　　“你就让她喘口气吧，她到了可萨纳停自然就知道了。”
　　侑雅棠的舰队完成补给后与第六舰队挥手道别，他们开始向西偏北以24节航行，最终一共有5艘驱逐舰、5艘护卫舰和1艘轻型航空母舰在当日晚上八点抵达可萨纳停。
　　所有活着回到安全港湾的水手们都迫不及待地想睡上一个好觉，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把船上的战死者遗体搬运至岸上，因为侑雅棠决定不在返航的最后阶段举行海葬，她认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人最好还是要葬在土地上。
　　临近九点之前侑雅棠进行了一次广播讲话：“这是一场令人身心俱疲的战斗，但是大家都坚持了下来，我为你们骄傲，水手们。我们取得了傲人的战果，也失去了情同手足的战友，现在，让我们短暂地享受一下难得的平静吧，晚安。”
　　次日，葬礼结束后侑雅棠被传唤至可萨纳停海军参谋部，当坐镇这个基地的杨里克大帅出征后便由参谋长南科少帅担任代理司令，侑雅棠还在为轻而易举地就见到了这样一位大忙人而感到不可思议。
　　“上校，海军部自二十日起就在找你了，我们有一个坏消息。”
　　侑雅棠先是片刻的惊愕但紧接着她便昂首挺胸道：“长官，是和我击沉的那艘潜艇有关吗？”
　　“是，但我不是来找你问罪的。听我说，被你击沉的那艘潜艇所击沉的游轮，当天载有你的丈夫和女儿，节哀顺变，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