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

　　“这里……是死后世界？”涅托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了眼前晃动的身影。
　　喉咙干涩，想要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涅托仍沉浸在梦的余韵，那片花海是她从未关注过的景色，尽头正好有一座威严而圣神的教堂，像她这样背负罪恶之人，却没有被恶魔拉下地狱。是上帝的宽恕，还是恶魔的用来嘲笑她的伪物？
　　即使这样，她也想要去验证。
　　“摩希，涅托醒过来了。”涅托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那是为她送去解脱的渺小人类。
　　“死了之后还要见到他，真是晦气。”涅托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也舒畅起来。
　　“嗯……”
　　涅托抬起手，睁开眼睛的阳光让她一时无法适应。休息一会后，她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摩希？”不知道为什么，涅托感觉自己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惊喜的色彩。周围的环境也清晰了起来，病床、脸上的呼吸器……
　　自己还好好地存在于世上，自己并没有死。
　　“涅托，我没说过要保护你，而是选择了救你。”摩希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涅托却不领情。
　　“你是不是傻，只要首领知道我还活着，那我就逃出不出她的手心。难不成你能一辈子都能在我危险的时候”涅托想到了白色涅托纠缠不休的行事风格。至少不给自己的恩人添麻烦，得逃的越远越好。
　　她推开靠近摩希，让他远离自己。想要从病床上起身，跳向窗外逃跑。却被旁边的AK12和AN94轻松按在了病床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使不上劲，我的力量不可能挣脱不开。”涅托眼巴巴地瞪着按住她的两位人形，小腿在病床上不停地挣扎着，想要借力从病床上跳起。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回归到了一个小女孩该有的力气和强度的状态。
　　“安洁莉娅大姐，涅托她已经能够融入人类社会了。之后的调整交给帕斯卡莉亚小姐，也就能放心了。”
　　“摩希，可恶的人类，你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涅托气愤不已，在心中暗骂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人！
　　“涅托，不要多动，你是伤员。小孩子就听大人的话，安分一点。”安洁莉娅往她的脑袋上弹了一个重重的脑瓜崩，在帕斯卡莉亚和摩希的共同努力下，将涅托的所有异常能力都进行了消除改善，现在在她面前的涅托就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
　　“痛诶！你个暴力的女人！”涅托捂住了头，一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傻傻地开始捏起来自己脸。
　　“好痛！”涅托碰了碰自己的胸前，扯到了开刀的伤口。许久没有感受过疼痛，涅托一点抗性让她瘫倒在床上。
　　“后知后觉啊，明明刚才那么激动都没什么问题。”
　　安洁莉娅向后，靠在椅背上。她没有继续敌对的想法，摩希的对她的处理方式也不需要担心，安洁莉娅相信他能给涅托安排好之后的赎罪之路。
　　“那么我们先出去吧，摩希你们之间接下来的谈话我就不参与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安洁莉娅带着AK12、AN94潇洒离开，病房里只剩下G41还有摩希两人。
　　“你好呀，涅托？”帕斯卡莉亚率先打破了现状，摩希手中的终端自己亮了起来，画面中的帕斯卡莉亚小姐穿着正式的研究服，也不再是邋遢颓废的状态。
　　“你是……”涅托似乎对终端中的帕斯卡莉有点印象。
　　“我是格里芬主力之一，研究人形的普通人。”
　　“是吗。”涅托并没有表现出很夸张的反应，只是看了帕斯卡莉亚一眼，就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我变成这样，也都是你还有摩希做的吧？”
　　“是的，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得确保你没有威胁才行。”
　　“哼，拜你们所赐，这回我不用反抗就直接可以等死了。”涅托赌气捶起了旁边的栏杆，看到G41被吓了一跳后，收敛了一点。
　　“你话是这么说，其实很高兴有人关心你吧？”
　　帕斯卡莉亚坏笑着，将监控心智空间的画面转到了终端上。
　　“不许放出来！”涅托伸手阻止，从摩希的手里抢过了终端，把画面用身体遮住，好像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羞耻的黑历史。
　　“哈哈，开玩笑的，女孩子的秘密可不能随便暴露。”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告诉你，你已经自由了，经过我和摩希的合作，已经将你的心智空间彻底切割。你不再受到白色涅托的控制了，在她眼里，你真正死亡了。”
　　“什么……”涅托不敢相信，长期困扰了涅托的问题，就被眼前的女人给解决了？
　　涅托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不见，产生的空虚感让她无所适从，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就像人类的童话故事荒诞而不切实际。
　　自由，多么奢侈，现在就在她的面前，只要伸手就能抓住。
　　未来该做什么，她并没有想过……
　　“好了，让涅托想想吧。我的学生摩希，你的请求是？”帕斯卡莉亚见涅托陷入了思考中，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摩希的身上。面对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会迷茫仿徨也是情理之中。
　　“我希望帕斯卡莉亚小姐能将涅托变回人类，不对，应该说是人形那样与人类无异的样子。”
　　“摩希，你确定吗？”
　　帕斯卡莉亚和摩希保留着不同的意见，她不认为涅托会想要以一个人形的身份生存下去。
　　“摩希，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这不代表你能帮我选择自己的命运。”涅托听到摩希和帕斯卡莉亚的谈话后，移开了挡住终端画面的手。
　　“我想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人形。”
　　涅托目光坚定，斟酌了许久，说出了她自己的愿望。
　　“想要把自己身上能看见的机械部分都拆除。”涅托的发言让帕斯卡莉亚停下了正要伸手去拿咖啡杯的动作。
　　“换上普通的义肢，重新开始。我会终身待在教堂中忏悔，引导其他与我一样迷茫的人，洗涤我手上的罪恶。就像我小时候，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祈祷那样。”
　　涅托竟然回忆起了童年时的生活，这个现象让帕斯卡莉亚发现了“父亲大人”手中的洗脑技术并非完美，有漏洞。她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找到应对的方法。
　　未来面对涅托，格里芬便多了一张手牌。
　　“强烈的情感，还有外部的力量让涅托冲破了枷锁……有意思。”
　　涅托的决心出乎了她的意料，实际上她仍对涅托会不会重蹈覆辙抱有疑问。涅托的选择无疑是苦行僧般的地狱，她表现的意志折服了帕斯卡莉亚，让她在内心钦佩起涅托的勇气。
　　“这样做，你就会成为一个……说句不好听的，你知道人类旧时代一种十分残忍的处刑方式吗？”
　　“我知道。”涅托简短地回答道，她没有说出那个词，显然她有心理准备，也存在一些抵触。
　　“要适应起来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之前你能不能撑过排异的阶段都是个问题。”
　　“我……”听了帕斯卡莉亚说明了涅托会遇到的问题，摩希想要出声阻止就立马被涅托打断。
　　“我不会询问你的意见的，摩希。我的命运由我自己来决定，既然这次你强迫我活了下来，那么之后就让我靠自己的意志走下去。”
　　涅托下达了最后的通告。
　　“别这副表情，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的救世主，而我是你的。谢谢你，摩希。”涅托笑着，这是她第二次露出笑容，而第一次是在梦里。都是对着同一个人。
　　摩希和安洁莉娅特意选择了城外碰面，涅托成功登上帕斯卡莉亚派来的运输机，舱门打开时，帕斯卡莉亚走了出来，她亲自来到了A区回收涅托。
　　“再见了，摩希。”涅托走了过来，亲吻了摩希的脸颊。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运输机，接下来是她自己的路。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帕斯卡莉亚熟练地将涅托带到了维修舱，和摩希以及安洁莉娅寒暄了一会儿后，就与一行人告别，登上运输机。
　　“帕斯卡莉亚亲自来，也是不想让军方还有其他势力插手，涅托会很安全的。”她安慰着摩希。
　　安洁莉娅清楚，她不是那种有空闲就会到处乱窜的家伙，让这个喜欢宅在实验室的家伙出来的情况，也只有被赫丽安拽出来或者与她研究有关的足够重要的事。
　　“安洁莉娅大姐，按照涅托她的重要性，军方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她会被终生软禁，受到监视。”
　　摩希他知道，罗斯福特骗过了他的上级，奥德曼默许了他救走了涅托，仍然无法保证这次行动不被与格里芬有联系的军方所知晓。他向帕斯卡莉亚求助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军方的行事风格，摩希很清楚，但是他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相信帕斯卡莉亚吧。”
　　运输机上，帕斯卡莉亚和涅托面对面地交流着。
　　“唉，涅托。说实话，我隐瞒了一些事，不能让摩希知道。”帕斯卡莉亚抚摸着维修舱的透明罩，将额头抵在上面。
　　维修舱中涅托安静地倾听着，她明白帕斯卡莉亚想要说什么。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但她还是选择了那条曲折的道路。
　　“我必须亲自来圆上这个谎言。”帕斯卡莉亚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你身上的机械部分，和你的肉体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你的一部分，一旦拆除替换，你的生命无论如何都会进入倒计时，按照我的计算，你只能活十五年甚至更短……”
　　“不过你不用担心。军方不会为难你的，我以全体格里芬的名义向你保证。”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