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醒的噩梦

　　我站忠诚号的指挥室里静静地看着翡翠星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星球的近地轨道早已布满了第九舰队不断喷吐着火舌的炮艇与满载士兵的军舰，而地表上则是与当地土著交火的第九军团的战士。那原本肥沃富饶的土地已经被双方士兵的鲜血侵染成暗红色，在轨道炮落地溅起的残肢中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虽然我远在天边，却也闻得见杀戮的味道。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甚至称不上是战争。因为敌人没有后援部队，没有空中支援，甚至没有与第九军团相匹敌的武器装备。
　　一连在炮火的支援下，仿佛一把尖刀，冲破了敌人用数个月辛辛苦苦筑起的防御工事。在那看似固若金汤的铁壁铜墙上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一连，是我最勇猛的的部队，也是帝皇最忠实的战士。他们全都是来自母星的精英，在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的荣耀后获得了“洗礼”的恩赐，成为了让宇宙生命颤抖的“星灵”，成为了让无数个世界沉默的噩梦，也成为了所有敌人口中的“毁灭者”。
　　一连装备着九个军团中最先进的外骨骼战甲，这得以让穿戴者发挥出身体的全部力量。尤其是穿着在经历过“洗礼”之后的“星灵”身上。他们的力量与速度无可匹敌。同时他们手中的电磁枪与战刃也是帝国教会打造出的超规模杀戮武器。轻薄的战刃可以轻易砍透敌人的装甲，冰冷的子弹可以精准的打爆敌人的头颅。而对方，那群土著，只有老旧的陶板防弹衣，和简单枪械武器，他们腰间的匕首甚至刮不掉星灵们的装甲涂装。这是一场屠杀，也是一场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碾压。这场战争毫无悬念，更毫无荣誉可言。
　　“约翰，让炮火停下吧。”我面无表情的对着我的副手说道。“可是，军团长，敌人的防线还没有完全垮掉啊，一连也才刚刚突破，二连准备进入战场。再继续几轮的话，他们就会在我们的进攻下乖乖缴械投降了啊。”
　　“我说了，停下。”
　　“可是”
　　“约翰，你在质疑我吗？”
　　“属下不敢！”约翰似乎很不理解我的命令，但他还是给空中炮艇发去了停火的指令。随后耀眼的的炮火渐渐没有了光亮。我并不想跟他多解释什么，我只是有些疲惫了。有些厌倦这样毫无意义的战争。现在的我们还是当初坚信着帝国信仰的士兵吗？原本那宏伟的理想何时变成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屠戮？
　　“约翰，敌人的防空设施被摧毁后，让空中单位将三连投放进战场。然后，迅速解决敌人残部。我不想再等了”
　　“是，军团长！”
　　其实，我只是不想在看到敌我双方的士兵在这种不能被称之为战斗的战斗中再徒增伤亡。虽然这些人是敌人，但他们的忠诚让我钦佩，哪怕在这个星球绝大多数城邦都放弃抵抗后，他们仍然退守都城，与我进行最后一战。
　　什么是忠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过，这个理由，这些思绪我并不会告诉约翰。因为一旦这种声音在军团中出现，那么就有可能影响帝皇的军团。而我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这种与帝国无利的想法只能毁灭，而我，也只能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连已经完全冲破了敌人的防线，在二连的配合下登上了那看似宏伟的城墙。当城头的防控炮火停止嘶吼的瞬间，三连如同暴雪般飘落到城中，开始了收割。半个小时后，翡翠星的厮杀声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心求死的辱骂声和对侵略者恶毒的诅咒。
　　“约翰，你在这里指挥部队收拾残局，我要下去宣告帝皇的口谕。”
　　“是！军团长！一切都是为了帝皇！”
　　“一切都是为了帝皇！”
　　是啊！一切都是为了帝皇！为了，帝国。
　　我整理了一下战甲，带着卫队，坐上了飞往翡翠星的飞船。
　　飞船很快飞到了市中心的广场，而在这里跪满了翡翠星王都的幸存者。
　　走下飞船，环顾四周的残垣断壁，透过这些残破的建筑，我仿佛看到了刚刚那些死去的生灵。我突然感到一阵疲倦，完全没有了之前胜利的喜悦与荣耀。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奔赴下一个星球，用另一场战争麻痹自己。但我现在代表的是她的意志，我还有我们的使命与任务。
　　使命吗？大概吧。
　　我转头看着跪在人前的翡翠星王族。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窈窕少女，她浑身颤抖着，但却仍以一种倔强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生吞活剥。姣好的面容因为战争的硝烟被涂上了淡淡的灰尘。窈窕的身材在裙装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金色的秀发下是一对碧绿色的眼睛，从这里喷射出的复仇怒火仿佛要把我撕碎。
　　“王族的其他人呢？”我微闭双眸问向身边的一连长。
　　“报告军团长。其他的王族冥顽不灵，抵抗帝国的军队，都战死在了城头，这是我们在地堡中找到的唯一一位幸存下来的翡翠王族。”一连长连忙立正报告。
　　“知道了”我猛地睁开双眼，注视着跪在我身前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我。
　　“军团长在问你话！异端！”一连长见少女并不回答，马上向她怒斥。
　　少女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然一言不发。我也并不想多说什么，阻止了想要教训无视军团长问题的“异端”。
　　“好，你不想说便不说，但你接下来要听好了。因为，这是帝皇的口谕。”我面无表情地扫视了跪在广场中央的翡翠星幸存者以及跪在我面前的王女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而这些人被我冰冷的语气与目光震慑的浑身颤抖。
　　“朕的远征无人能挡，朕的意志撕裂星辰。翡翠王族不识大体，朕略施惩戒，从今以后翡翠星纳入帝国的版图。但朕心仁慈，尔等王族仍可自治。若有异心，寸草不留。”
　　话音落下，所有第九军团的士兵单膝跪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切为了帝皇！”
　　我再次扫视众人，带着卫队，走向飞船准备离开。因为还有下一个世界等着帝国征服。当我踏上飞船的一刹那，跪在地上的少女突然说话了。
　　“我叫莉莉丝，我接受帝皇的旨意，并向帝皇效忠！”
　　听到这句话我转身望去，少女还是跪在地上，只不过她眼中不再有仇恨的目光，而是双眸含笑的望着我。可我能感觉到，那笑里藏着怨毒与仇恨。不过，我并不在意。帝国也并不在意。大象并不会关心一只蚂蚁的愤恨。
　　我点了点头，带着卫队飞离了翡翠星。而当我离开翡翠星的一瞬间，我的飞船发生了爆炸，与此同时轨道上的军舰也一艘艘燃起火光。火焰吞噬了所有人。而我在烈焰中看到了帝国的分崩离析！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火光消失了。我张开眼睛从噩梦中醒来。我用手猛烈的掐捏着太阳穴。因为，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近些年来的第几个噩梦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去计算，只不过后来已经数不清了。只是梦里的内容那么真实，如鲠在喉。
　　我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洗澡，缓解一下噩梦带来的影响。“哗--”水流从指尖滑落，我捧起一把凉水浇在了头上，然后胡乱清洗着自己身体。当水滴打湿了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后。我单手撑在墙上，抚平心中的不安。一切结束，我走到镜子前，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是一个面容坚毅的少年人，剑眉星眸，却尽显老态。身上到处都是疤痕，肩膀上，胸口上，大腿上...
　　我木讷的看着自己，不停地问“我是谁？”
　　我是第九军团长？我是帝皇的战士？我是帝国的屏障？
　　我苦笑一声“不！”
　　“我是一个被遗忘者，我是罪人，我是一个刽子手，我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我是，我是，我是莫离。却众叛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