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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斜屋檐上的天窗被打开，两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
她们踩着房顶的瓦砾，翻过屋脊坐在那儿。
咖啡厅有三层楼高，周围的建筑群也普遍都是这个高度，坐在屋顶的孩子们刚好能看见地平线上城市的轮廓。
夜幕已经降临，笼罩了塞维尔纳城。
远处的高矮不一的烟囱以黑紫色的天空作为背景，朦朦胧胧中如小时候在卡片上的涂鸦。
暮色中的工厂发出闪光，而在更远处的列车飞快地奔驰，穿过被无数灯光照耀的亮堂堂的火车站。
车窗的灯火辉煌，在眼睛的失焦中逐渐变为了一个个小圆点。
“啊...好想在这里成家呀。”
当那嘹亮的汽笛声刚刚停息，凯莉便如此说道。
凯莉并拢着双腿，双手撑着脸颊，呆呆地看着这幅景色。
自小从郊区贫民窟长大的她，这样的景色再怎么看都看不够。
从凯莉的眼睛中能看到炽烈的期待与迷恋，伊利斯内心也产生了一抹悸动。
“爱丽丝。”
“嗯。”
凯莉转过头，向他问道：“你喜欢大城市吗。”
伊利斯短暂犹豫了片刻，然后回答：
“喜欢。”
见到一个从未想象过的美好世界，看到这里所拥有的美好生活，孩子们心底那羡慕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塞维尔纳市中心纸醉金迷的繁华，带给那时刚来城市的凯莉的冲击，绝对不比带给伊利斯的要小。这样想着，伊利斯逐渐能理解为什么凯莉天天把赚钱挂在嘴边了。
“我想留在这儿，留在这儿，找个爱我的人谈一场恋爱，然后结婚，生孩子...最好是个男孩，然后成家...”
“这样，我也就可以成为塞维尔纳人了吧。”
不知不觉中，凯莉说出了她最心底的愿望。
这样的愿望，伊利斯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酸楚，但也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于是他祝福道：
“凯莉姐姐这么漂亮，一定可以的！”
“你嘴真甜。”
凯莉揉了揉他的头。
“趁着这会儿心情好，偷偷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以千万不能给别人说哦。”
凯莉突然变得有些神神秘秘的，微笑着凑到伊利斯的耳边。
“诶，什么秘密...”
“其实呀，我已经被一个特别帅的贵族大哥看上了。”
尽管屋顶上只有她们两个人，但凯莉还是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讲悄悄话，生怕有人听到。
伊利斯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样的消息着实有些冲击性。
被贵族男人看上，这可比天上掉馅饼还要来的幸运，竟然能发生在周围的人身上。
不可思议。
“真、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伊利斯十分震惊，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嘘！不是说了小声点吗。”凯莉赶忙捂住他的嘴。
“你来之前我们就在偷偷谈了，我还从来没给别人说过呢。”
凯莉越说越兴奋，将这股喜悦分享给伊利斯后，她变得更加开心了。
伊利斯这才注意到，凯莉在下班后甚至上班期间，经常消失一阵。她也经常到同一个客人的桌子那儿逗留很久，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现在想起来，那或许就是凯莉的贵族恋人吧，明天上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你瞧。”
她扯开衣襟，露出了她脖子上的坠饰。
那是一块玫瑰色的宝石，镶嵌在镀金的底座上，被黑色的细绳穿了起来。
伊利斯看不懂，但用自己少的的可怜的见识能够想象出，这项链一定价值不菲。
“这是他送我的，可贵了呢，应该能卖不少钱。”
仿佛显摆一般，凯莉还专门扭了扭身子，让伊利斯好好看了个够。
“但我怎么可能卖呢，你说是吧~他也很为我着想，让我先好好藏着别让别人看到。”
“为什么不能给别人看到呀。”这句话让伊利斯不是很明白，于是他问道。
“他一定是得先打理好自己家里的事情吧，毕竟我只是一个庶民。”
听到这个问题，凯莉也顿了一下思考。
“你想想，一个贵族和一个下等女仆谈恋爱，对他们一定是很不成体统的事情。”
“不过我会一直等着他的。等他解决完他的困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吧。”
少女的脸上露出绯红色，她似乎正沉浸在伊利斯所不知道的甜蜜回忆中。
看着这样的凯莉，伊利斯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尽管这好事并不是落在自己头上的。
“你放心啦，等我有钱了我肯定不会忘了爱丽丝你的。”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凯莉捏了捏伊利斯的脸颊，说道。
“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可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
她又重申了遍，并严肃地将食指挡在了嘴中间，做出保密的手势。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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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莉下了阁楼，先回房间去了。而伊利斯第一次上屋顶，他还想再多呆一会。
本来打算今晚回瑞克尔夫人家的，这下看来又得在这儿过一晚夜了。
有些惭愧的伊利斯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不去想这回事。
他只是一直看着远方的火车站，那繁忙的陆上港口。
一列列闪烁着灯光飞速试过的列车，让伊利斯想起来一年前还在和妈妈一起逃荒的那时候，同样的列车从身边呼啸而过，而他和妈妈却怎么也攀不上去。
如果那时能和妈妈一起乘上列车到莫斯卡的话，一切都会与现在不同吧。
一些事物总是令伊利斯触景生情，时不时地陷入到回忆与懊悔中。
这样的情况在逃难时没多少，但现在生活安稳下来之后，却变得愈发频繁。
美梦也好噩梦也好，他越来越多地梦见亲人了。而早上醒来时，总能感受到胸口的沉闷，好一会才能换过来劲儿。
而这会在空旷的屋顶高处，有风吹过，能让他的心情稍微舒缓一些，沉闷也随之消去了。
不知呆了多久，他看到街道上的路灯逐渐熄灭，城市中亮着灯的窗户也消去了一大半。
是时候该回去睡觉了吧，伊利斯这样想着，明天还得好好瞧瞧凯莉的秘密贵族男朋友究竟长什么样。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往回走去，生怕踩着长长的女仆裙把自己绊倒。
但在他翻回屋脊的时候，却听到咖啡厅背后的小巷子里有不寻常的动静。
那似乎是属于人的喧闹声，于是伊利斯偷偷趴在屋檐边上向下看去：
几个混混一般的青年在殴打另一名身穿夹克的青年。被围殴的人缩在地上护住脑袋，手里还紧紧抓着什么。而在他们周围，散落着很多五颜六色的碎纸屑。
“喂！别在这里打架！”
看见有人以多欺少，伊利斯大声喊道，急急忙忙地穿过天窗，踩着楼梯往一楼飞奔。
这里是自己与凯莉和蕾西亚工作的咖啡厅，他忽然升起一股要维护这里安宁的责任心。
然而等他到了一楼打开后门之后，却发现那些混混都不见踪影了，只剩下倒在地上的青年疼得哀嚎了老半天。
“你没事吧，大哥哥。”
伊利斯蹲下身子对他说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裙摆再多添一份小巷里积水的污渍。
“我去找点药...”
他想起来凯莉前几天给自己包扎伤口时用的消毒酒精和纱布，打算拿些过来。
“没事儿，别去，我马上得走了。”
青年拽住了他的裙子，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
“但你并不像没事的样子。”伊利斯说。
“只是皮有些痛而已，他们打的全是肉，没啥问题。倒是你，一开始你在楼上喊的时候我还以为得来一群人，没想到最后来的只有你这么个赤手空拳的小姑娘。要不是那帮人跟我想的一样，不然有事儿的就是你了。”
青年这样批评道，让伊利斯也感到一阵后怕。
血一涌上脑袋，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伊利斯还是想试图狡辩一下：
“我不是小姑娘。”
“行行行，那你是大姑娘。但大姑娘也不能不注意安全啊。”
“我不是姑...算了。那些人是谁呀，真过分。”
“一伙liu氓proletarian。”
青年说出了一个伊利斯不认识的词语。
“liu氓...proletarian？”
看着伊利斯疑惑的眼神，青年意识到眼前的孩子还不懂这个概念，于是他马上改口解释道：
“啊，就是一群被宪兵花了点钱收买的小混混而已。狗宪兵们懒得自己到处巡逻，一般会给混混一点小好处，让他们晚上瞎转悠，看见我这样的人就打。”
“为什么他们要平白无故打你呀。”伊利斯不解地问。
“因为我在贴海报呀。”
这样说着，伊利斯才注意到青年手中一直护着的是一大卷海报，地上散落的纸屑也是被混混们撕下的海报碎片。
与伊利斯交谈的同时，青年也开始继续往墙壁上铺起海报来。
“贴个海报都要打人，好过分。”
伊利斯一边嘟囔着，注意力此时却被已经贴到墙壁上的海报吸引了。
那是**色的*****，还有*****（和谐，完整版请去其他网站）等常见元素构成的简单却有力的图案，而其下方有一行大大的标语：
“我们才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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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liu氓proletarian”一词的定义参考《马恩选集》第一卷，197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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