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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又将手里的画翻转过来,这是一副很普通的油画,上面的油彩似乎还没干透,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油彩的味道。
至于画的内容,是一位在林中漫步的少女,身着白裙的背影伸手拂过脚边的花丛,她似乎是向前,又似乎正停在原地,几缕淡金色的晨光顺着她的肩膀流淌在指尖的花朵上,一切是如此静谧,如此美丽。
“一幅媒介还着这么多笔墨,啧……”李时将画框捧在身前,这样能防止自己触碰到尚未干透的画布,他接着说道:“进来吃点?”
“啊……”魏沉张着嘴愣了几秒,随后点头说道:“吃点……”
厨房的裴倩回头看到多了一个蹭饭的,笑了笑继续着手准备晚饭。
一个不用考虑材料成本的大厨火力全开,这就是这顿晚饭的主题,随着一盘盘丰盛至极的佳肴端上桌,即便是魏沉也不禁咽了口吐沫。
“芹菜炒牛肉,安格斯牛肉哦~”
“葱爆大龙虾,波士顿大龙虾哦~”
“松茸老鸭汤,呃……松茸好像哪都挺贵的。”
李时每端出一盘菜都会贱兮兮的说出材料产地,与其说是在炫耀裴倩的厨艺,倒不是说他有一种劫富济贫的快意,将消费主义打造出来奢侈品大厦一点点敲碎,而且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能不快意吗?
“如果简凌那货在这里的话,或许能成功被你气死。”听魏沉的话,他似乎和简凌很熟。
“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他懂个屁。”
“中式的煎炒烹煮可不是什么朴素的烹饪方式,它比许多西餐的流程都要复杂。”
“你就说香不香吧。”
在两人扯淡的这个空档,所有菜都已经端上了桌,当然还少不了一锅香喷喷的大白米饭。
“中餐还得是米饭啊。”
“别出了躺国就整天把中餐西餐挂嘴边,吃饭。”上完菜的裴倩也坐了下来。
李时笑嘻嘻的打了一碗汤,美滋滋的说道:“饭前一口汤,肠胃不受伤呀。”
“其实肉汤里面还有大量嘌呤,喝多了也……”
“收!”李时伸出手朝空气一捏,没好气的说道:“吃个饭咋这么多废话,波士顿大龙虾都夹不住你的嘴!”
“你这菜做的……还带包袱……”
宇宙里有三样东西永远不会停下,熵增,时间,以及李时和魏沉聚在一起时的嘴。
值得一提的是,面对如此么吵闹的两人,一旁的裴倩却表现得很平静,她并没有像所谓的“贤妻良母”那样开口制止,她安静地吃着饭,至多会在一些底线的行为,比如用筷子击剑,玩弄浪费食物的时候,才会微微抬起头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二人。
这顿不咋安静的晚餐很快就结束了,临走时魏沉一步三回头,他倒不是回味这顿晚餐,而是等着李时问一些问题,一些让魏沉今晚不会彻夜难眠的问题,结果李时只是站在门口挥着手和他告别,什么也没问。
从门廊回到客厅,裴钱正穿着围裙在收拾碗筷,李时上前一边帮忙一边随意的说道:“今晚,咱俩一起睡呗。”
裴钱愣了一下抬起头,她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说道:“好呀。”
“啊对了,这画是魏沉送的,你觉得怎么样。”李时拿出那幅画。
“好看是好看,但他怎么突然送这个?”
“算是这顿晚饭的谢礼吧。”
“就一顿饭而已,用不着特地送一幅……油画?是油画吗?”裴钱不是很懂。
“颜料还没干透,是正宗油画。”
裴倩耸耸肩,她也不想去深究为什么魏沉会在饭前就专门画了一幅画送过来了。
“你把这些碗放进碗柜,我先去洗个澡。”裴倩将洗净的碗碟乒铃乓啷地递给李时,自己则用湿漉漉的手一边拢着鬓角的一边上到二楼的卫生间。
换做平时,她肯定会将全部家务做完再做下一件事,看来刚才李时那句“咱俩一起睡”的威力确实不小。
趁着裴钱洗澡在洗澡,李时来到裴倩的房间,因为装修时就在床头挂了一副风景画,所以他只需要将手里的画换上去就好了。
李时这边忙活完后,裴钱的澡也洗完了,从浴室出来的她依旧穿着那件淡蓝色的睡衣,十分日常的那种。
“你……要去洗吗?”换做平时她的语气肯定会强硬一点。
“当然洗啊,在果园逛了一整天,要是沾上什么未知病毒就得不偿失了。”
李时走进浴室,脱掉衣服打开水龙头冲洗,然后就完事了。
因为没有正常的新陈代谢,所以身体不会分泌汗液和油脂,最多沾上一点灰尘用清水就能冲干净。
顺带说一下,李时的睡衣是一件他很喜欢的体恤进阶而来,当你对一件衣服的喜爱超越了它本身的美学价值,成为睡衣是它最好的归宿。
你不用担心因为蓬头垢面而摧毁它的美观,因为它已经不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见证者,见证着自己宅在家中的每一段悠闲时光,每一个平静的日子。
走进裴钱的卧室,灯光已经熄灭,床上的裴倩裹着被子缩成一团,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露出的后脑勺。
李时来到床边坐下,他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然后一脸惊讶的说道:“你头发没干就躺下,会得风湿的。”
“哦……”黑夜中的裴钱有些木然的坐起身,她又愣了一会儿后从床头拿起一把梳子。
“我来吧……”李时夺过梳子开始给她梳头。
其实用吹风机会好一点,但世上有些事并不需要这么好。
手里的木梳似乎有些年头了,它是不是也像自己的体恤一样,承载着某些只属于自己的往事。
在适应了无光的卧室后,一些细微的光亮也渐渐浮现出来,比如探过窗沿的白色月光,又比如眼前因为刚刚打捞起而有些湿润的黑色银河。
在记忆中裴倩一直留着长发,初中时学校规定女生的头发不能太长,但底线在哪却很模糊,直到有一天校门口的宣传板上贴了好几张头发发型和长度的标准照片,那是李时第一次见到裴倩。
就像顺毛能安抚小动物,梳头发也让裴倩渐渐平静下来,她开始轻松的左右摇摆身体,幅度不大并不会影响到李时。
一段时间后裴倩发现身后的李时没了动作,于是问道:“头发干了吗?”
“干了。”
“哦……”她不再说话。
夜色褪去月光,重新回归原初的黑色,漫长,无垠,似绵绵不绝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