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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朝阳了,也不想再像以前那般,一有机会,便会去看着那一抹红日缓缓升起。
原本敞开的窗户被“啪”的一声关起。
男子转头走回,蹲在一角想着什么。
胸口的鲜血缓缓渗出,他却连擦拭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个时辰,私教坊的训教又来领人,而他则同之前一般,安静顺从的跟着来人走入训教室。
又是轮番的折腾教习,当第三班的教练轮换的那一刻。原本用具上神色涣散痛苦而又快乐的人,兀的眼中精光一凝。
他知道,机会来了!
一声发不出的惨叫,粗壮汉子的喉咙里插了一根长长的玉锥,直末到底。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力,就那么突然的,掰过毫无准备的人的肩膀,然后对着对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就捏着对方的下颚的同时将那根旁边摸来的东西狠狠按下去!
一股窒息的感觉夹杂着极端的痛楚,在魁伟的汉子口中蔓延开来。“呜呜呜呜!!!”汉子的眼睛几欲撕裂,眼球凸出……不仅仅是因为巨大的痛楚,那种样子,更像是被什么所惊吓一般。
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抬起,像是要指着墨霜,又似乎是要抓住他;然而才抬到半空,整个人就已经倒下;鲜血从口中顺着玉锥流出。
墨霜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刚才是如何的表情,带着憎恨、嘲讽、怨毒与疯狂……他的脸扭曲着,印着他连日下来被折磨的苍白的脸,在不甚明亮的房间里,如同地域出来的恶鬼。
赶忙将训教的一套外衣剥下,胡乱的套在自己身上。然后,拿了钥匙离开;顺手带走了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北荒夜里,因为昼夜温差极大的关系而造就的凛冽寒风如同一把把冰刀割在那个形单影只的人身上。他的步履有些蹒跚,他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然而他的背却倔强的挺得笔直。
可笑,他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下贱的东西,那种跪着乞讨主人的怜爱与青睐,只会用身体卑微的交换一切恩宠的东西!
每日最多仅能睡一个半时辰的男子,在连续几周的折磨下已然消瘦下来,眼眶有些深陷下去,而身上则明显的气力不足。
刚才的那一击……只怕已经快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了吧……
从日头刚出不久,一直到夜幕,没有一刻的合眼,只吃了少许的东西。他只觉得身体有些发虚,头有些晕眩,然而他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坚持住——只能靠自己才能逃出去……渐渐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无锋,那个可怖而绝美的银发男子,他下意识里想着他也许会再救他一次。
其实,在这几日熬不下的时候,他也会这么想。然而,一次又一次的期盼和落空,告诉他,他不会再有那样的好运;或者说,当他选择离开的时候,无锋便已经决定放弃他了吧!
西边的树影中,闪烁着晃动的人影。无数的人影开始往这边涌来。
在墨霜刺死那个训教的片刻后,终于还是被人发现,幸好,连日里装的“乖巧”的人,让他们松懈下来,因此并没有严格设防;而这样的漏洞,才让他有了逃走的机会。
不知怎的,步履蹒跚有气无力的男人突然开口嗤笑了一声。
他觉得,这个场面与以往的某个场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一样的刺杀,一样的狼狈,一样的逃跑……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被捉回去了!绝!对!不!会!
男子紧紧的咬着牙齿,强迫着自己因为发软而不由自主颤动的双腿继续迈开步伐,朝着他认为对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有多少次,灯火的亮光差点照到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对方一转头便可以看到他。然而,上天却像是终于开眼一般的,让那些追拿他的人,与他生生错过;每一次的近在咫尺,却十分凑巧的险险避开。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大片的鞠娥草地上,这里的草漫到了成人的腰间。他毫不犹豫的躲进草海中,如同一条细小的鱼儿,窜入海底。
看到他身影的人,开始招呼了附近的同伴过来查看。十多个人排着整齐的长排横扫过草海;刀剑贴着他的鼻梁骨掠过,带起男子鼻尖的几粒尘土,然而却还是差之毫厘的错过。
看着逐渐走远的一众人,男子继续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夜晚的寒露已将他的衣服打湿,带着快要结冰的刺骨冷意,将他包裹。
什么叫做饥寒交迫?想来就是这样的吧……带着浓郁的困倦,在北荒的夜,他止不住的慢慢在地里昏睡过去。
直到朝阳再度升起,温度缓缓回暖。夜间的寒气才消融于夕阳的温度,晚间的露水与寒霜,才终于慢慢消失。
全身冻得有些发麻的人,随着白昼温度慢慢的升高,被解冻一般的,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是手臂,最后才用手奋力的撑起了已经没有丝毫体温的身体。
继续向东走,继续向东走。
天上那原本橘色的朝阳开始慢慢变得刺眼。仿佛是冬季跳跃过其他季节一般的直接转入夏日;周围的气温,从寒冷以极快的速度转为温暖,然后又飞快的过度到炎热。
疲惫奔逃的男子身上被夜露浸透的衣服还不等风将之吹干,周围已经变成炎暑之地。四周一切的环境似乎都开始扭曲起来,飘飘荡荡,而自己衣服上的水,则不知不觉的已经被蒸发干净;随后而来的是自己觉得快要焦灼的身体,不等热得汗流浃背,身体透出的水分便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盐粉糊在上面。
这是什么鬼地方……
头晕目眩跌跌撞撞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了轨迹似的,不走直线,沙地里留下的是蜿蜒盘旋的足迹。
追拿他的人早已不见踪影,有些嗡鸣的耳里也再没听到什么吆喝声。日上三竿,迷迷糊糊的走了一阵后,他终于停下大口喘息着,干燥的空气,混合着风中的沙粒,在他喘息的瞬间匆忙的进入他的口中;一阵火烧般的灼烫与干裂,从他的喉咙里升起;男子开始猛烈的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等到他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之后,才眯着有些看不清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自己终于逃出来了么?
看着荒草沙地还有长相有些奇异的树,男子有些欣慰。然而远处的小街道上,此刻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家家窗户紧闭,有些怪异。
但对于男子而言,此刻无论他见到的景象有多怪异,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那群人没有追上来,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慰藉。
男子松了一口气,顿时连日来紧绷的弦突然一断,他直接跌跪在地上。
不行……必须要吃东西……要吃东西!不然一定支撑不下去。
他混沌的双眼打量着四周,找了半天,除了被太阳晒得有些蔫的植物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于是,男子开始用最后的气力将附近的草叶胡乱的塞进嘴里,忍着因为草上的小刺而戳得喉管干呕的冲动,不等嚼烂,就直接大口的吞下去。一连下来,自己几次差些被梗死。
等到因为干的实在咽不下的时候,男子才停止了咀嚼的动作。他无力的趴着,等着身体吸收食物的能量之后,慢慢的恢复气力。
此时烈日当头,灼灼的直照在男子身上,背上渐渐有了一种烧伤般的痛,而原本修长有力的手指,则开始慢慢起皮,似乎就要枯萎。
男子原本一半埋在沙子里的脸,像是有了什么感觉一般的,表情变化,然后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当他看到自己皮肤的变化时,挣扎着朝着树荫爬去。
好不容易爬到树荫下后,他又一个体力不支的昏死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凉意将人冻醒;墨霜艰难的爬起来,靠坐在树干上……又到夜里了吗?
所幸像是夜幕刚刚降临,虽然有凉意,但还不到天寒地冻的时刻。
他看到了草叶上结着的露珠,喉头便是不自觉的响起咕噜声,枯槁龟裂的薄唇不假思索的就朝着草叶凑上去。
就这样,逃命了几天,滴水未进的人,开始贪婪的舔舐着冰冷的晚露;然后啃食着遍地的草木树皮,甚至挖着地底蠕动的小虫。
当锐利带着尖刺的叶子被卷入口中,当粗糙带着泥土的根茎被吞入嘴里,当蠕动滑腻的虫被挤入胃里的时候;男子什么也没有去想,什么也没有去犹豫。只是等着原本干瘪的小腹开始微微隆起时,他又开始舔舐起露水来。
……一切不过如同最原始的野兽一样,让生存的欲望支配着他的行为。
再过得两炷香,他的气力开始慢慢恢复。男子再度爬起继续着他的旅程。
北上最北的北荒啊,
有着最繁华的鸾城,
有着最瑰丽的歌舞,
有着最美艳的娇宠;
但,
那夏日的烈阳可将你燃烧?
那如冬的夜晚可将你冻结?
你的皮肤在碳火里鲜嫩,
你的血液在寒冷中冰凉。
一切的美承载着一切罪恶,
严酷里盛开带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