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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这晚夜色,浓烈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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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站在激荡的雷云之下,岑妙妙痛苦而无措,尚且不知天道作何。
  
  这一回,明明紫赤色的狂怒电光已经劈穿她的护体星辉,明明身体上分明传来更加剧烈千倍的痛苦。
  
  不仅是她,连带她周遭的一切,草木摧折,山岩崩塌,土石飞扬,她所在之处的所有天地造物都如同要被这雷劫一同震碎。
  
  但岑妙妙却觉得如今再没有什么能彻底击毁她。
  
  此时她心里有另一个神明。
  
  她这条性命贵重得不得了,她此生一点也不苦。
  
  裂痛在无休无止地挞伐她的身躯,雷劫中的法则之力将她的元神一次次压得喘不过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游星的剑身经过天地之力的淬炼,愈发璀璨。
  
  但她嘴角挂着笑,一次次提剑迎了上去,就这样硬生生扛下所有紫赤雷劫。
  
  暴风中怒雷奔腾,轰鸣落下,看得山门中众人一时哑然——五十四道元婴天雷早已落完,此时劫云却久久不散,更多的天雷仍在不断降下。
  
  有人捂着心口,“天爷,我这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多天雷,也不知道岑师妹受不受得住……”
  
  “你是遭不住,上去挨两下就没了,只能给路边的草木施肥,大地勾芡。她么,她已经……不能与我们一起比较了。”
  
  出声的是吴芷汀,她刚刚经历过不久前的妖族混战,身上多少也挂了点彩,眼神里已经褪去了不少娇气蛮横。
  
  她看着身处雷劫之中的岑妙妙,挑了挑眉。那人已经与记忆里的小胖姑娘相去甚远,变得更蔫坏,嘴更欠,人也强大了许多。
  
  “可惜没法上去给她来个背后刀,硬撑了这么久,被雷劈死也便宜她了。”
  
  但任谁也能听出来,吴芷汀的语气里全无恨妒。
  
  岑妙妙冒险将天劫引到分化不开的战场中,是帮了山中苦战的大家,否则妖族哪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撤退。
  
  很快,岑妙妙的天劫即将到达尾声,天边暂时清朗,唯有一丝隐红在乌云的末尾盘旋。
  
  郑药看出那是最为关键,同样也至为凶险的最后一道天雷。
  
  尽管她已经满身是伤,可这最后一道天雷才是真正的考验。
  
  岑妙妙能不能从中走出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思索片刻,郑药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将自己的本命剑掷出结界,朝着岑妙妙的方向疾速飞去。
  
  与此同时,他迈出护山大阵,原地盘坐结阵,预备分出自身修为替岑妙妙护法。如此一来,那最后一道赤雷之中起码有半数雷劫将落于他身。
  
  但能够确定的是,假使岑妙妙渡劫失败,不至于殒命当场。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山中疾飞而出,只能看见一道清光残影。
  
  眨眼之间,那道残影就追上了郑药的本命剑,劈手将其夺过,反手朝后一掷。
  
  待自己的本命剑稳稳插回面前的地上时,郑药才看清出手之人是庄衍兮,后者微微颔首,又朝岑妙妙所在之地飞去。
  
  郑药当即就明白了对方掷剑的意思。
  
  懂了,行呗,没他事儿了。
  
  郑药之愣了愣,便赶紧抱着本命剑,笑嘻嘻地往回走。
  
  道祖方才亲自握过了他的剑,赚大发了,日后再也不擦了!
  
  而另一边。
  
  岑妙妙耳边已经听不见任何除了电光嗡鸣之外的声音,而在天际游离盘旋的最后一道隐红雷劫已经蓄势待发。
  
  她喘着粗气,持剑的右手已经有些发僵,脸颊边一道寸长的伤口已经不再向外流血。
  
  轰隆——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隐隐透着天地法则的威力,与之一同而至的,还有岑妙妙的心魔劫。
  
  千钧一发之际,岑妙妙身后一阵暖意袭来,她被彻底笼罩在不见昙的气息里,任由气息的主人将她脱力的身体温柔拥住。
  
  与此同时,春风的剑身与游星叠在一处,青白烈焰交织着浮冰碎雪,一同向天际释出无尽锐意。
  
  相撞的那一霎那,光芒尽赤的最后一道天雷被硬生生拦腰斩断,尽皆消亡,残存的余威气流向四面八方冲撞而去。
  
  上下仍有来不及逃离的妖族,被冲出去的雷劫之威追上,连惨叫都来不及,顿时化为飞烟。
  
  许久之后,劫云终于散去,灵雨如丝从容降下,补给方才差点被消耗一空的天地灵气,四野山林葱郁,天朗气清,一道长虹倒悬与山门外的云幕之中,久久不散。
  
  然而等欢欣鼓舞的郑药带着众人冲出山门,准备贺喜岑妙妙渡劫成功时,却见本该在原地吸收灵气的岑妙妙和为她护法的庄衍兮不知何时早已不知去向。
  
  穹天水榭中,庄衍兮抱着岑妙妙自虚空中踏出,随手布下一层不容人进出的结界。
  
  怀里的岑妙妙已经渡劫成功,根骨神魂经历了雷劫淬炼之后显而易见地愈发强大,可她却罕见地陷入了昏厥之中,两弯秀气的眉紧紧皱着,似是被什么魇住。
  
  庄衍兮方才短暂地探查过她神魂,安然无恙,心魔劫根本影响不到她这天地性灵的化身。
  
  可她偏偏陷入了未知的噩梦,面容哀恸。
  
  庄衍兮试过想将岑妙妙放在床榻上,可她不知为何,分明人在昏迷中,却说什么也不放开他。
  
  少女软而白皙的手紧紧箍在庄衍兮的腰际,脑袋死死埋在他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像骤然离开巢穴寻求保护的懵懂雏鸟。
  
  “不要,别走……”
  
  似乎只有他的气味能轻而易举安抚住她。
  
  一旦庄衍兮有什么动作,她便会更紧地抱住他。
  
  “太岁、太岁……”
  
  岑妙妙嘴唇翕动,抽抽巴巴地发出梦呓。一时是“太岁”,一时是“庄衍兮”。梦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让她眼里止不住地往下落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就将庄衍兮胸前的一小片衣襟浸湿。
  
  他只好低下头颅,将她挂在眼角的泪一一吻去,露出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耐心,轻声安抚着怀里惊恐痛苦的人。
  
  “不怕,我在。”
  
  尚未清醒的岑妙妙却循着他的气息找到了他的唇,拿嘴角在他下巴来回拱来拱去,本能地想要更多。
  
  于是接下来整整一夜,庄剑主只好耐心地当一个人形自走提供安抚香味的抱枕。
  
  直到更深露重,岑妙妙才不再发出哭泣的梦呓。
  
  少女甜软的呼吸绵长,庄衍兮看着她安稳的睡颜,久久出神。
  
  先前在山中时,紫嵇最终还是逃了。
  
  只留下他一贯色厉内茬的叫嚣。
  
  “庄衍兮,你切莫忘记,我永远是你的一部分,我的一切所作所为,即是另一个“你”的所作所为。绝对赤忱良善正义何其虚无,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永远当好一个无暇的人吧?”
  
  “你能感受到的一切,我也能感受到。世上无尽的妄念终日回响在你心间,日日夜夜都有亡灵在耳边呼喊、愤怒、悲鸣。因为她的爱意而悸动,我也能感受到。”
  
  “但是啊,这些悸动很快也会慢慢消失,很快就要被那些永无穷尽的痛苦磨灭,直至你的这颗‘灵药’离你而去,直至一切化为飞灰。”
  
  ……
  
  手心里忽然传来暖热细腻的触感,是岑妙妙醒了,正趴在他怀里,捏着他的手心。
  
  她神清气爽地发出一声喟叹,想起自己在噩梦里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狠狠叹了两口老气。
  
  一转眼,庄衍兮微怔的表情近在咫尺。
  
  岑妙妙忽然起了坏心,猛然自他怀中直起腰,用力一推剑修的肩膀。
  
  不曾想,高大挺拔的剑修猝不及防被她推倒,仰躺在地,下意识地握住了怀中少女不盈一握的腰。
  
  岑妙妙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却骑虎难下。
  
  想了想,她干脆硬下心肠,伸手按在庄衍兮衣襟散乱的坚硬胸膛上。
  
  “我……”
  
  一声轻笑在她身下响起。
  
  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手指便被人执起,牵到唇边落下轻轻一吻,随即脑后一阵热意袭来,是他掌住了她的脖颈。
  
  脖颈后的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引着岑妙妙向前扑去。
  
  这晚夜色,浓烈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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