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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偌大的大厅里,李父,李婆子坐在主位,李家大郎和李家二郎分别坐在两侧,虽然他们坐位不同,但是面上的表情却不尽相同,对于李家三郎,他们都有怒气,也有困惑。
李婆子心中愤怒,但她还有理智,她看了看李家三郎,见他的目光始终都在林灵身上,而林灵呢,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但从面上明显能看出,林灵的情绪不高。
林灵心中惦记着她之前看见的人影,并没有注意到李婆子的打量,更无心关注屋子里的氛围,自然就没有注意到空气中密布着冷冽之外还带着浓郁的火药的气息。她只是在想,家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如果有谁鬼祟,那除了袁大娘,也不可能有别人。
袁大娘也是别人的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林灵整个人越发的不好了,连带着心里对李家三郎更加生气。云裙是别人安插的眼线……袁大娘指不定也是!
到底她身边出现过的人,莫不是都是眼线?倏然之间,林灵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马大娘,当初马大娘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偶然听到过马大娘说她来乡下是为了找寻她的孙子,莫不是她口中的孙子就是乐仔?
当然,乐仔肯定不会是马大娘的孙子,但是很有可能这个孙子就是个借口,如此说……后来马大娘死,袁大娘来……难道马大娘的死和袁大娘背后的人有关?
林灵快速的摇了摇头,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开始胡思乱想了。且就算袁大娘刚刚鬼祟,但如果袁大娘没有做什么,只是不小心听了个墙角,她的怀疑就显得多余了。
“夫人。”李家三郎环顾周围,想要打破屋子里的沉默。
林灵根本不想要搭理李家三郎,也不想正眼看他:“既然要和离,准备好和离书就是,爹娘都在,也是见证。”
李家三郎张口,还未来的及说话,只见林灵移开了视线,那样子,显得果断而又绝情,他只觉得心中异常难受。
“啪!”
李婆子拍桌而起,看着李家三郎,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满面怒气:“你突然去信和你大哥断交,别仗着自己是秀才,就可以目中无亲人!现在,你还要和林灵和离?李叔融,你当真是胆儿肥了。觉得你自己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了对不对?”
“三郎,我和你娘一直在等你自己悔悟,怎的你现在还要闹和离了?”李父没有劝李婆子,他只看着他的三郎,很难相信,李家三郎做下的事,说过的话。
李家三郎听着父母的指责,眼睛一直看着林灵,见她依旧没有看他,面色也不好,他压下心底涌出的情绪,看向李父,李婆子:“爹,娘,孩儿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都是无奈之举。”
“哼。”李婆子冷哼,她可不信:“让你读书明理,可不是要你狡辩的。”
李家三郎看着李婆子,再看李父,很明显李父也不相信他,短暂的沉吟之后,他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听完后,即便是心有疑惑,但千万压制住惊讶,别嚷嚷。”说着话,他看了看门口的位置:“外面我交给了蒋二,所以我们的谈话,别人不会知道。”
李家大郎看着李家三郎的眸色变了,他不像李婆子怒气明显,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不生气,他同样生气李家三郎的作为,但是生气之后,他又开始思考,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是比较相信,李家三郎如此做,是有苦衷的。
“乐仔不是徐图的儿子,但也不是我们四妹的儿子。”李家三郎开口,放在身侧的拳头陡然握紧。
一句话,犹如一声春雷,瞬间炸开了屋内人的思绪。
“什么?”李婆子满眼的不可置信,刚坐下去又站了起来。
“娘,沉住气,你若是连这都惊讶的接受不了,那么我后面说的话你又要如何接受?”李家三郎开口,看着李婆子颤抖着身子坐下,他才继续道:“四妹当初在破庙生孩子,应该是还有外人在,而巧合的是,四妹生下的孩子被换掉了。一开始,我怀疑换掉四妹孩子的,是穷苦人家,但是后来调查发现,换掉四妹孩子的是……”
李家三郎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指了指天:“且我看着,他们并没有放弃乐仔,应该是存了要将乐仔带回去的心思,所以……我们现在的处境要么前途坦荡,要么就很危险。”
“天的意思是……”李家二郎有些不懂李家三郎的话,但是心底弥散开了不好的预感。
“天家,皇上。”李家三郎道。
李家二郎闻言,瞬间睁大了眼睛,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天啊!”
“我们竟然能跟皇上扯上关系?我们不过就是乡下人,住的地方也算是穷乡僻壤了,三郎,这可能吗?”李父觉得不真实。
“千真万确。”李家三郎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帮皇帝养孩子,虽说没有奴仆成群,但是对乐仔一直都是顶好的,这怎么看,皇帝也要感谢我们,我们后面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富贵,怎么还能危险?”李家二郎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底气有些不足。
李家大郎看了眼李家二郎,随即看着李家三郎道:“三弟的意思我懂,天子的喜怒不是我们常人可以推测的,乐仔被换,这是皇家血脉的混乱,这对于天家来说不是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丑闻,如果天家有意隐瞒,乐仔又要回归,那么我们就危险了。”
“我还是不明白。”李家二郎道。
“死人才会更好的保守秘密。”李家大郎道。
李家三郎点了点头,无暇顾及李家二郎,他对于李家大郎的发言,心底宽慰,一般人都只想到富贵,但是伴随着富贵的,往往是凶险:“我原本想着,好在我们之前分了家,那么和你们断绝往来,我再和林灵和离,起码是保护你们的一种方法。”
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李家三郎身上。
林灵看了眼李家三郎,随即将屋内的人都看了看,从他们的表情中,明显可以看出,他们的震惊,愤怒,害怕……似乎他们有各种情绪,但是唯独没有窃喜。这一点,她很意外。
“你考虑了所有人,却唯独把你自己漏掉了,我不知道爹娘大哥二哥他们怎么想,怎么顾虑,但是我们是夫妻,本就是一体,即便是大难临头,我也从未想要各自分别。”这话如果不是李家三郎刚才当着家人的面将他心中所想揭露了出来,她是不准备说的,毕竟对于李家三郎近日的处事还有态度,她都很生气,至今依旧还在生气。
李家三郎看向林灵,因为她的话,他只觉得心中暖暖的,连带着一直以来藏于心底的忐忑也消失了不少:“之前我曾找过征西大将军,言语之间有试探之意,并且借由云裙一事,我本还想着直接入朝为官。
但征西大将军拒绝了我,并还要我参加科举。我虽然没日没夜的刻苦读书,但是还是忍不住在想,若是到了最后,天家震怒,我们会如何?
我一人死无惧,但是没有必要连累上你们。”
“担忧也无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毕竟都是李家人,想逃……也逃不掉。”李家大郎道。
“怎么的……乐仔不是四妹的孩子,是天家的孩子。”李家二郎心中戚戚然:“这交换孩子不是我们的错,怎的到了后来不感谢不算,还要我们身处险境?”
“这件事情也不一定往坏的方向发展,没准儿天家也会顾念恩情,想来不求一家大富大贵,保命应该是足矣的。”李家大郎开口,话语中带着宽慰,且他说的话,的确是有好的可能,他看着李家三郎道:“不能说你的顾及不对,但是凡事还是不要想的太悲观,退一步说,即便是最后结局不好,那该来的始终会来。我们都是李家人,谁也逃不掉,在此期间,我们除了抓紧过好每一天也应该积极想对策。”
李家三郎看着李家大郎:“大哥不怪我?”
“危险和机遇都不是你带来的,你若是今日不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与我,我才会怪你,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乐仔的身份,那么以后在对待乐仔一事上,就要有分寸了。”李家大郎道。
“大郎说的对,虽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也还无法接受,但是有一点,你们都是我生的。”李婆子说着话,逐一看过她生的三个孩子:“这件事情如果有风险,那也不是三郎的错,作为母亲,我舍不得他一人承担。”
“即便是他一人承担,也不一定承担的了。”李家大郎叹了口气,将他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都是李家人,共进退吧。”
“共进退!”李婆子闻言,欣慰的看向李家大郎。
李家二郎看了看李家大郎,又看了看李婆子,点了点头:“共进退!反正我现在除了你们也没有别人,大哥尚且儿女双全都不害怕,我也应该勇敢些,共进退!”
李父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都发表了看法,他忽然间觉得骄傲,他没有读过太多书,大多的道理也说不出来,可看着孩子们在面临困境的时候表现出的团结,他忽然间觉得骄傲,眼睛涩涩的,鼻子酸酸的:“不愧是李家子,不错,不错。”
林灵望着眼前的一幕,心情繁复,但是更多的是感动。尤其是李家二郎,关键时刻,他竟然也没有退缩,不得不说……她之前小看了李家的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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