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古剑大庸

　　屠戮无辜者，人尽可杀之。
　　秦宁将剑握在手中，剑身通体黝黑，唯有剑刃处透出隐隐金黄。
　　古剑三尺余长，在允国只算得上是短剑，但在秦宁手中，长度却刚刚好。
　　他不会剑术，使得是父亲以前常教的砍柴功、捕猎术。与那山中野兽搏斗，看的是眼力与反应速度，而作为猎人，锋刃所指，必然皆是要害。
　　至于对手是人是兽，也无甚太大区别。
　　一枪刺透小女孩身体的那名川兵，长枪又朝着秦宁挑来。
　　怕么？怕。因为秦宁从未伤过人，他的眼中虽有愤怒，但握剑的双手却不住颤抖。
　　随后，他挥出一剑。
　　剑锋斩断长枪，割破了那人咽喉。
　　那川兵怔怔看着手中的半截银色长枪，翻落马下，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与惊恐。
　　又一杆长枪朝着秦宁刺来，还是同样的招式，也是同样的场面，长枪断折，人仰马翻。
　　古剑无锋刃，削铁竟如泥！
　　又有数骑铮铮铁甲，冷冷长枪，朝着秦宁直直刺来。
　　战场之上，骑兵冲锋，只得进，无处退。退，则必死，不只因为军规严苛，还因为一旦停下，瞬间便会被身后冲来的铁蹄淹没，被踏成肉泥。冤死在自己人手里，简直窝囊。
　　秦宁手中那柄黝黑利剑接连斩出，竟生生阻滞了十六骑的冲锋，枪毁，人骑皆亡。
　　这一场厮杀，允国士兵并非毫无防备，无数允国战马越过土坡，一往无前。
　　“杀！杀杀！”那齐声呼喝，是壮歌，亦成了川兵的丧钟！
　　那将军孙峪，长剑高举，高头大马立于土坡之上，身后无数战马奔来，如钢铁洪流般向川兵撞去，势如破竹……
　　此战大胜。
　　当晚，大军营帐内，只有两人，将军孙峪看着眼前少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高大的身影。
　　十多年过去了，那一柄古剑锋芒依旧，只叹新人换旧人。
　　曾经，在这柄黑色古剑前，有他无数次冲锋的身影。
　　孙峪朝着少年深深作揖。
　　这一揖，是为曾经的一代剑儒禹阳侯。
　　前禹阳侯秦川，手持一柄大庸剑，睥睨战场。
　　一骑快马入都城，捷报中，有那敌战船连夜渡坎江，孙峪将军大破敌袭，歼川兵数千；有那持剑少年连斩十六骑；更有那大允英烈二十几，为护渔户平民，纵死无悔……
　　消息传回，龙颜大悦，赏将士战马千匹以作补充，又赏牛羊共计五百头，供将士分而烹之。
　　通虚阁也传急讯，须要留住那少年。
　　禹阳城十几名会衍境高手，连夜出了禹州，秘密奔坎江而来。
　　秦宁踪迹再现，两方势力，各有所需。
　　孙峪营帐内，一黑衣人立于孙峪案前。
　　孙峪从对方手中接过纸条，细细看过后，将之捻成灰烬。
　　这一晚，风急雨骤。孙峪将军与秦宁面对面坐在大船内，两人就着一盏油灯飘忽，彻夜长谈。秦宁连夜过了坎江……
　　漫漫坎江，宽逾三十里。
　　坎江北岸，便是艮州。
　　这日午后，又有一艘船渡江，船不大不小，却刚好能经得住坎江上的风浪，船内坐着一名剑客，剑客头戴一顶宽大斗笠，独臂，负剑。
　　江佚舟的脸色很疲惫，这一路向北逃亡，经历了数次秘密围杀，其中不乏修为深厚的五行境高手，这些人，都来自禹阳城，来找他讨那袭杀秦谣的债。
　　他能逃出来，实属万幸，待到过了坎江，大概就安全了，不必再日夜躲藏。
　　江佚舟自怀中掏出一支珠钗，紧紧捏在手中，又将珠钗靠近脸颊，眉头紧锁，眼角两行清泪划落。
　　那支珠钗的主人，十几年前死于艮州，就葬在了坎江北岸。那时候，他才初入会衍境，没能保护的了她。
　　如今江佚舟故地重游，心中凄楚难耐。
　　可惜的是，杀她的人，已经死了，却并非死于他的剑下。
　　未能手刃仇人，他遗憾，他恨啊，所以他心中执念愈深，他也慢慢喜欢上了杀人。无论杀谁，都能让他心里痛快许多，所以他已经杀了很多人。
　　而如今，他反被追杀，还丢了一条手臂。
　　他想着先去她的坟前看一眼。若秦家的人再追上来，他便与他们决一死战。
　　若能战死在她的坟前，便就永远陪着她吧……
　　承天都那一战，禹阳侯秦府的老爷子秦宾宾受伤并不重，但江佚舟不死，他心里着实不太舒服，誓要见到江佚舟的人头。
　　秦渊不敢忤逆老爷子的意思，派往坎江的人马，便分为了两路。一路追杀江佚舟，还有另外一路人马，为的是寻找秦宁。
　　对于禹州的动作，新皇帝魏景自然知晓，但他这个皇位坐得不够稳，实力不够强，所以他敢怒不敢言，驱逐江佚舟是他与魏玄真商议后的结果，为的是保全他一命。五行境巅峰的江佚舟，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若今后他真能突破地规境，必然会是他们的一大臂膀。
　　而如今看禹阳侯的态度，谁敢救他？怎么救？只能舍为弃子，任他自生自灭吧！
　　江佚舟下了船，又凭着记忆走了许久。
　　最终，江佚舟来到一处山谷前，他抻了抻衣角，掸去身上的尘土，又找了一汪清澈湖水，将脸洗净，并郑重的理了理凌乱的发髻，这才向山谷中走去。
　　因为生来丑陋，寻常女子都会对他避而远之，只有墓碑后长眠的这位名叫薛小芊的女子，对江佚舟极好，可以说是用情至深，不离不弃。
　　他就这么蹲坐在坟前，默默不语，而后泣不成声。
　　若是再有一壶酒，就好了，你我举杯共饮，就像之前一样。
　　江佚舟这样想着，背上的白荼剑突然开始震颤、嗡鸣……
　　周围十丈内，那几棵参天大树竟寸寸爆裂，如鬼斧神工般，被削成十数柄丈余长的巨剑，呼啸着朝江佚舟斩来！能使出此招数，定是五行境无疑了。
　　江佚舟一边暴退，一边拔剑硬撼那些巨大木剑，又被震退了几步。
　　来人共有七位，两名五行境高手，其余都是会衍境。江佚舟身为五行境巅峰，其实并不惧怕对方，但无奈七人配合极为默契，且对方见占据优势，攻势也愈加猛烈。
　　十余柄木剑连连斩向江佚舟，他只能被动躲闪，毫无进攻的机会。
　　等到五名会衍境高手欺身杀上前来，江佚舟开始应对不迭，周身被划了十几道伤口，虽不致命，但也触目惊心。
　　江佚舟跌坐在坟前，心如死灰。若命绝于此，也算遂了他的心愿。
　　那七人围上前来，其中一人举剑便朝着江佚舟的脖子砍去……江佚舟闭上眼，自知难逃一劫了！
　　倏忽风起，只见这满地残余的落叶、碎木屑顿时化为片片利器，或刀、或剑、或针、或刺，围住了江佚舟并疯狂旋转，将其护在中间，并将那七人逼的连连倒退。
　　七人大惊，抬头看去，一席黑衣从天而降，黑巾覆面，不见真容……
　　看此人修为，怕是已入地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