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损

　　“哔、哔、哔”
　　炮手本茨漂浮在太空中，看着作战服氧气供应量，有些焦虑…
　　“气不多了。”
　　幽黑的真空中，远处还可以看见豌豆大小的木星，另外一个方向是豌豆大小的太阳…
　　身旁不远处，不停地有零星的光点在闪烁，头盔里增强显示捕捉着亮点，它们是一些看不出形状的舰船碎片，还在缓慢地翻滚，他努力的辨认着碎片原来的样子：
　　“40毫米AA炮座”
　　“给养舱前舱段”
　　“战术走廊外壁”
　　“引擎反应堆组件”
　　“滴、滴”
　　提示音传入耳机…
　　是动态跟踪的光标捕捉到了什么？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物体，顺时针慢慢地旋转着…离他越来越近…
　　“一颗头盔！”
　　他伸出手去够，想把头盔抓住，但悬浮在这真空中，他手脚一起扑腾，却一点不得劲，身体还在原位，没有丝毫挪动…
　　眼看头盔就要和他擦身而过…
　　双手在身上摸来摸去，想找到一件能够投掷的物品…
　　可惜，空无一物…
　　只好眼睁睁看着它飘走了。
　　忽然
　　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前晃悠…
　　“是一条项链，装着未婚妻丽芙全息照片的项链！”
　　只用了两秒钟，他枪炮手的脑子就计算出了拦截弹道…
　　猛地将链子拽断，他把项链放在自己头盔前做了个亲吻的动作，立刻朝着反方向用劲扔了出去！
　　在反作用力下…
　　“动了！”
　　身躯沿着拦截线方向慢慢滑了过去…他朝着头盔伸出双手…
　　“嘭”
　　稳稳地把这圆球握在了手里！
　　太空依旧一片死寂…只有旋转着的残片陪着他。
　　仿佛漂浮在水面上的垃圾山，一片片，一堆堆的杂物包围着这可怜人。
　　中士本茨如同被遗弃的人形玩偶，一点也不起眼…稍远些看过来，他的身影就混在残骸堆里面分辨不出来了…
　　“反应堆应该锁定保险了，否则就没我啥事了。”
　　他望着残骸中那半个钛金球壳想道。
　　“哔、哔”，提示声又响了起来…
　　“糟糕！氧气快不够了…得找个人员舱充气。”
　　仔细找了一遍，他发现，离他最近的都是一些没用的残骸…
　　只有一个细节吸引了她的目光…
　　右边两点钟方向，一大块被爆炸剥离下来的舱壁后面，两个红蓝光点有规律地闪烁着…那光线在幽黑的太空里，好像活的一样，特别显眼！
　　“应急电源还在亮！可能是指挥舱段！”，他猜测着。
　　“可惜刚好被挡住了，只露了一点点。过不去啊。”
　　他看了看抱在手中的头盔，上面绘制了一个执旗的亚马孙人标识。
　　这只在木星区域的驻防的“亚马孙人”舰队，成员大多来自火星亚马孙平原的定居点。这颗头盔有些陈旧，应该属于一个老兵，它的下口已经破损，很明显是30毫米定点炮弹造成的切口，里面还有一些液体泌出…
　　“是血！”
　　本茨把它拿到头灯面前照亮。
　　“我艹！”
　　里面还有一颗头颅！
　　一张脸豁然出现…
　　“老赫克托！”
　　本茨差点掉下眼泪！这是他的上司，火控组指挥员赫克托上尉！
　　头颅双目紧闭，嘴角带血。
　　“死亡来的猝不及防，应该没有痛苦。”
　　他叹了一句。
　　“哔哔哔”
　　恼人的警报声又响了，氧气槽见底…
　　本茨咬了咬嘴唇。
　　“横竖是个死，豁出去了吧！”
　　他在心中演算了绕过舰壳残骸，到达指挥舱的折射轨迹…
　　“有五成把握！不能再等下去了！”做了个决定，便采取行动。
　　他抱起赫克托的头颅轻轻和自己头盔碰了一下，示意抱歉。随即拿出橄榄球发球员的架势，一记干脆漂亮的投掷…
　　头颅翻滚着朝深空中飞了出去…
　　而本茨获得了足够的反作用力，朝着挡道的舱壳下沿飞了过去…
　　“看见了，没错！那里是残余的指挥舱段！后面还连着一部分生命舱！太好了！”
　　已经飘到船壳残骸附近，一伸手，抓住边缘，身体绕着抓住的点转动了起来。
　　当转到对着指挥舱的角度时，说时迟，那时快，他轻轻松开了手…
　　“欧耶！”
　　沿着直线滑过去了。
　　张开双臂，他进入了残骸之中…
　　“哔哔哔、哔哔哔”
　　氧气警报越发紧张地提示着，缺氧带来的那种怪异的瞌睡感袭来，他眼前开始间歇性发黑…跌跌撞撞地，到了指挥舱…
　　“天哪！里面简直像个蜂巢！”
　　外壁全是被密集弹火贯穿的孔洞，指挥官克里斯的尸体贴在天花板上，睁着眼睛，看着他…
　　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几个座椅上都是背对着他的尸体，又黑又冷，非常瘆人，感觉在冰冷的坟墓里…
　　“糟糕！喘不上来气了！”
　　伸手摸到通讯员座椅上的氧气瓶，哆嗦着接上法兰，拧开气阀…
　　“呲…”气流的声音…
　　“空气在往外流！”
　　“他妈的！漏的！”
　　手指摸到气瓶的侧面有个被弹片切开的洞口！
　　幸好，气阀上的逆止器立刻切断气体的外泄…
　　但是，太迟了…
　　“哔哔哔哔”
　　密集的氧气警报告诉他，已经没有可以呼吸的东西…
　　本茨用上最后一点气力，往前挪了一步，拉出了火控员椅子上的气瓶管子…
　　“噗噗…”
　　这个还有气，再次哆嗦着把身上的气管接了上去…
　　然而手已不听使唤…
　　他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大概是死神来敲门，眼前开始回放先前的经历…
　　战斗短暂而猛烈，死神猝不及防地带走了大部分人…三小时前…
　　“战斗岗！”
　　我耳机里传来紧张的喊声。身边急促的脚步混合着磁力鞋特有的杂音，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地球日期四月十六日，“狼鱼号”被编入火星亚马孙人舰队，开往劳伦A航道执行阻击任务，刚从卡里普索基地出发一天，便遭遇了不明舰队的拦截…
　　狼鱼号先开的火…
　　“远爆拦截模式，发射远程鱼雷四枚！”。指挥室命令到…
　　“噗、噗、噗、噗”
　　“鱼雷正常，追踪正常！距离20万公里！”
　　“三分钟后，发射高机动鱼雷六枚”，
　　“六分钟后进入近战圈，机动荷载20G，全员执行抗荷方案！”，指挥室不停地下达着指令。
　　身穿战斗服，坐在抗荷椅上的我，衣服、躯体里都被注入了降低机动载荷的液体…
　　“十一点方向敌方五枚鱼雷，定防炮上线，自主射击！”
　　“护盾沿撞击轴分布！”
　　“来了！”
　　我屏幕上急速跳动出若干射击参数，由于双方舰队的相对速度到达了百万公里以上，如果错过，再回头的时间非常漫长，因此，在接触拦截的那一瞬间，都会朝对方倾泄最猛烈的火力。
　　沿着护盾一半距离设置弹幕，这是常识，在磁力一万千米的作用范围内先由他们给鱼雷降速…再由防御弹幕执行拦截…
　　“设置开花弹，防御圈半径5000千米！”
　　“我方鱼雷命中一艘敌舰！”指挥室发来了实时战报。
　　我面前的防御概率球亮了，鱼雷已经踏入火力圈，一头撞上防御炮织出的火网。
　　一个
　　两个
　　三、四、五！
　　敌方鱼雷全部失效！
　　“敌方轨道炮射击！灰人号被命中！退出战斗！”，隔壁的巡洋舰中招了，
　　“撞击警报！”
　　一阵激烈的摇晃！巡洋舰爆炸的碎片把我们的船撞击得旋转了起来，姿态控制发动机拼命地阻止这无规律的摆动…
　　“小心！鱼雷攻击”，指挥舱呼叫道。
　　防御概率球又亮了，原先准备袭击灰人号的两枚鱼雷失去了目标，便朝我们飞了过来！
　　“护盾转向一点钟方向！”
　　全舰撞击预备！
　　鱼雷命…鱼雷分解…
　　两个致命的光点几乎碰到战舰表面，但在我的一串极低角度射击下解体了！
　　“本茨，打得好！”，舰长克里斯喊道！
　　“差点就钻进来了。”
　　赫克托拍了拍我的肩膀，竖了个拇指…
　　“敌舰进入近战圈，十点方向！一点方向，两艘敌舰！”，指挥舱广播紧张地喊着。
　　“咚咚咚咚”
　　冰雹般的弹雨穿进了舱室，屏幕立刻黑了，短路的火花冒了出来。还好空气已经被排空，没有引起燃烧…
　　我注意到一些液体珠子悬浮了起来…
　　是血！
　　几位士兵在走廊里漂浮着，不动了。他们被穿进来的炮弹击穿，鲜血从身体里吐出一个个血液泡，又被外部的真空慢慢吸走…
　　“机动警报！”
　　抗荷服立刻绷紧，抗荷椅进入了阻尼状态，身体里的抗荷液体也工作了起来，
　　狼鱼号竖直起来并做出了180度机动翻滚，持续射击的近防炮随着机动动作撒出了螺旋状的曳光弹带…
　　炮弹一接近敌舰，便立刻爆开了花，一团刀片似的金属向敌舰内部插了进去，又从另外一头穿了出来…
　　“命中！”
　　“敌舰引擎离线…脱离战斗！”
　　突然，猝不及防的打击来了！
　　“嘭”的一声。
　　我发现舰船天花和地面没了！
　　“狼鱼号，解体了！”
　　我两眼全是金星，身体被舰体破损的爆炸甩进了冰冷黑暗的真空！
　　太空中，很远的地方，持续射击的轨道炮把我方舰队一艘艘打爆…
　　“是地球巡洋舰队！”
　　过了许久…残破的指挥舱中…
　　朦胧中，似乎有一双作战鞋出现在他的面前，上面还闪着磁力启动的红灯…
　　好像有空气了…本茨的瞳孔有了点光彩…
　　“呼、呼、呼”
　　激烈的气喘过后，他睁开了眼，一双陆战队专用鞋映入了他的眼帘。
　　氧气管里新鲜的气体重新唤起了生命之火，他慢慢站了起来…
　　一支有力的手搀住了他，抬起头来，眼前是一张苍白的女性脸庞，他不禁喊道：
　　“瓦尔嘉上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