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医生躺在病床上

　　医院急诊科，陆苏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周围是忙忙碌碌的医护人员，主治医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医生，这种年纪应该退休了，应该在家享受天伦之乐，颐养晚年。
　　想起一个散文家的名言：爱过方知情重，醉后才知酒浓。而今，躺在病床上才知道什么是白天不懂夜的黑。
　　陆苏没有想过身为医生的他有一天会躺下病床上，医生与病人的角色互换，使陆苏深刻体会到了医生们举手投足之间对病人的影响，这是性命相托的重大责任。
　　老医生说：“看你这皮开肉绽的样子，要不要麻醉？可能会有点疼。”
　　“不用，我想我应该顶得住。”陆苏想切身体会一下
　　“有骨气的小伙子，忍不住了就告诉我。”老医生说。
　　首先是清理创口，用的是七五酒精，酒精消毒的原理是酒精吸收细菌蛋白质脱水，使其变性凝固，其中以七五酒精的效果最佳，七五酒精渗透压与细菌渗透压相近，能渗透入细菌的内部使菌体的所有蛋白质变性凝固，使细菌死亡。酒精能消毒是好事，但是也是刺激神经末梢的好东西，酒精浇上去的时候护士还用消毒棉签把伤口里的泥土等污染物清掉，陆苏疼得咧咧嘴，额头紧皱，眼角还流泪了，身体时不时地抽搐……陆苏心说：真不争气啊。
　　行为学上说痛觉的作用是让个体避免伤害，但是陆苏知道现在忍的痛是有益的，忍一下吧，再坚持一下，加油我能行的……
　　陆苏满头冷汗地说：“医生还是麻醉吧……”心里在后悔了：哥可不是为医学献身的人啊，一早打麻醉多好啊，装高尚的事真的做不来，忙完这几天哥就回家继续当哥的少爷了，开着红色法拉利在郊区的道路上奔驰，还与医生有什么关系啊？
　　医生给按陆苏的体重给他注射了抗破伤风免疫球蛋白，并且皮下注射了佐剂和类破伤风毒素的联合制剂，这是抗破伤风梭菌感染的处理，有感染破伤风可能的情况下都要做这样的处理，因为一旦过了早期感染时期，后期再治疗代价会更严重，破伤风毒素会让人伸肌、屈肌同时强烈收缩，发生强直痉挛。
　　医生如法炮制在陆苏伤口周围与底部浸润注射高效抗狂犬病病毒血清，接种了狂犬疫苗，并且注射了广谱抗生素增强机体对病毒的免疫，狂犬病毒进入机体不会立即致人死亡，但是别小看了这个小小的病毒，潜伏期有一周到数年，感染者会出现怕水、流口水等狂犬病症状，最终因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病死率几近100％，这种子弹形状的病毒最终会像子弹一样夺走人的生命。
　　光是在伤口附近注射抗体就让陆苏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窝马蜂蜇了，他的身体暂时地肿了起来。接下来医生又给他做了许多处理，陆苏也懒得关心是什么了，知情同意书他看也不看就签了，他相信同行，自己好好当病人就行了，救人的事交给医生。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医生不是万能的，每个人掌握的知识都是有限的，所以医院会分科室，医院会分级，会有综合医院和专科医院；所以治病靠的是团队，随着疾病的复杂化许多疾病已经不是靠一个人单打独斗可以医好的。陆苏也懒的问为什么要这样处理了，只是凭借学习和实习的记忆慢慢想，其实陆苏的临床经验不丰富，他主要是做药物开发的，偶尔来临床一线而已。
　　整个过程一共花了4小时，从下午到傍晚，从白天到黑夜，陆苏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星星，想起昨晚和张小雪一起仰望星空，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昨晚躺着看星空，今晚也躺着看星空，不一样的是昨晚是躺在草地上，今晚是躺在病床上，昨晚是两个人，今晚是一个人。陆苏想到这里，又在担心张小雪，也不知道她怎样了。
　　老医生松了口气，说：“真累，这次忙活要了我半条命，我都一把年纪了，医务秘书还给我安排这么高强度长时间的工作。”
　　陆苏说：“辛苦医生你了，真的谢谢你。”或许是不经常上手术台的原因，陆苏每次做手术都不觉得累，疲惫被兴奋与紧张冲击掉了。
　　“可以在你的床上坐一下吗？我真的走不动了。”
　　陆苏说：“坐吧，躺在我身边我都不介意。”
　　老医生坐在陆苏的身边，说：“是我想错了，你不是坏人。”
　　陆苏说：“我当然不是坏人了，我是大大的好人。”略微一想，又说：“不对，我怎么像坏人了？”
　　老中医说：“你是被一群穿着警卫服的人送过来的，这些人送过来的没几个是好人。以前我为一个犯罪嫌疑人做过手术，帮他做手术的时候他还戴着手铐，手术室里有警察全程监督，手术室外还警察值班，那一次手术是我觉得最安全的一次，你看啊有那么多警察保护我。”
　　“你就以那个标准判断了？没有人守在门外，没有人监督我……”
　　“不不不，是你说不用麻药引起了我的怀疑，据我所知，掌握着重要信息的人比如特务在不安全的情况下是不会打麻药的，因为他们怕神志不清会无意中说出一些秘密。”
　　陆苏说：“其实我的职业是医生，与前辈你是同行，不打麻醉是为了真实体验一下病人躺在病床上的痛楚。”
　　“原来是同行啊，你的精神让我兴奋不已，果然后生可畏。”
　　陆苏说：“前辈你就不要笑我了，谁会有事没事做做这种傻事啊。”
　　老医生说：“还真有，你看青蒿素的研究团队为了试验青蒿素的功能，亲自服用疟原虫然后试药；再看看为了证明幽门螺旋杆菌与胃溃疡和胃癌的关系，沃伦亲自服用幽门螺旋杆菌使其有胃炎，而马歇尔通过抗菌治疗治好了他的胃炎。这两个事迹都证明真的有人傻，而傻之后换来了诺奖。”不知道为什么老医生忍俊不禁，笑完之后才说：“你为什么要去惹猴子啊？哈哈哈……”
　　陆苏说：“我不想多谈及这件事。”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医生跑进来要和老医生讨论一个病例，当看到陆苏的时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说：“是陆老师吗？”
　　陆苏说：“我姓陆叫陆苏，不是没有通过教师资格考试，不是老师。”
　　小医生说：“那是陆老师没有错了，很荣幸能再次见到你。”
　　陆苏心说高兴个毛线啊你看我皮开肉绽地躺在这里就荣幸了是吗？知道我是被猴子欺负了就更高兴了是吗？
　　小医生说：“您当然不知道我啊，可是我们见过面，去年北京的国际交流会我也参加了，我现在还记得你当时发布了你的专利产品。”
　　“不用您您您地叫，我们就相差就几岁，你这么一说的话那个人就是我了。”
　　“让我想想，您当时是二级研员，那现在岂不是一级教授了？也就是院士级别的人物了？”
　　陆苏赶紧蹦起来捂住他的嘴，一脸警惕地看着周围，仿佛有小偷盯上他了似的。兄弟你小心点啊，现在应对媒体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很大的，说不定狗仔就在你身边，万一事情事情曝光了明天的新闻怎么说？估计标题是《二级教授惨遭金丝猴攻击，真相到底是什么？》、《震惊？！大学教授不顾景区禁令擅自喂猴子，结果横祸飞来》……这样就真的身败名裂了。
　　陆苏说：“我们学医的不应该只看职称，多做贡献才是责任，而且哪有那么容易评上一级教授啊，年纪就摆在那里了。”
　　“我知道我知道。”。
　　老医生再不问世事也知道陆苏不简单，三人就一起聊了起来，职业相同话题也多。
　　小医生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感慨万千，想起统计学老师讲解相关与回归的时候举的例子，那是一个年龄与工资的回归分析，一般来说年龄越大工资越高，因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但是年龄不是唯一影响因素，所以因为机遇、出身、努力等因素使各个点不在同一条直线上，但是大多数会在回归直线附近，但是总有一些人远离直线之外，他们有着特殊的贡献，年纪轻轻工资高也不是稀奇的事。小医生不会忘记老师当时说的话，你不一定要成为那些少数人，但是一定要努力，努力让自己在直线的上方。有些人注定是聚光灯下的领跑者，比如里面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