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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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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汉三年冬,头曼城郊,数日寒风。
  头曼城位于阴山山脉与燕山山脉的处,地理位置形似一个倒置的漏斗,所以这里也成了一个风口,尤其是冬季的时候,来自方的风格外剧烈。
  实在是太冷了。个冬夜里,城里都会有几个奴隶冻死在街头。
  雪像是锋刃,扑在少女的脸上,灌进雪白的脖颈里。
  阿斯娅来找苏铁迟的时候,帽子与肩头上总是落上一层的雪。的脸红扑扑的,缩着脖子,裹着大大的羊皮宽袄,努力地挪动着子,像是一只臃肿的高山绵羊。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脚印。脚印从头曼城内延伸到苏铁迟的金帐。
  自从苏铁迟伤,出行不之后,阿斯娅经常来看望苏铁迟,也与常野认识了。
  苏铁迟刚开始时到很惶恐,婉拒了阿斯娅。但还是会来,理由是头曼城里没有么有意的,郊外有很好看的风景。
  苏铁迟想来想去也不理解,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能有么好看的。
  阿斯娅天的穿着也有变化。
  当进入帐中,身体暖和过来以后,阿斯娅会解下外面的宽袄。
  有时候里面穿着浅绛色的纱裙,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梅瓣,还有长长的流苏。又或者穿着天青色的宫装,白色的腰带束着及地的长裙,辫子散开,头发挽起,插上墨黑的玲珑簪。
  看的出来,很喜欢中原女子的扮,看上去像是尊贵的公主。
  偶尔两次,常野来苏铁迟帐里拿酒,也会看到阿斯娅这让人眼缭乱的扮。常野私下里曾对苏铁迟慨:这个少女果然是出身大户人家,兄弟你要是把搞好关系了,我们就能在草原上过上好日子了。
  苏铁迟则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他们也了解了阿斯娅的身,是匈奴右贤王的小女儿,而右贤王拥有仅次于单于和左贤王的地位。但是另一方面,右贤王有个女儿与四个儿子,所以阿斯娅跟苏铁迟抱怨,有时候觉得阿爸与阿妈本没来爱。
  毕竟可有个兄弟姐妹呢。
  “我也不是很让人心。”这天阿斯娅对苏铁迟说。
  “姊姊们大都些畜牧之的活,挤羊奶,酿奶酒,生火饭。我不喜欢这些,我喜欢舞刀弄剑,读书和猎。所以姨母和姊姊们总是喜欢说,告诉我女孩子不应该这样。”
  阿斯娅坐在胡床上,拾起一短粗的木柴,在炉子里面猛戳,捣来捣去。火星四射,又倏忽不见。
  “女子难道就一定要这些吗?”偏过头来问苏铁迟。
  “女子不一定非要这些。”想了想,苏铁迟答。
  阿斯娅用手托腮,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
  “而哥哥们既不喜欢识字,也嫌弃我是个女儿,不愿与我一起猎,他们就喜欢干些摔跤喝酒之的事情。唯一喜欢我的只有我阿爸......”
  他默默地把罐子里的马奶倒在两个木碗里,一个递给阿斯娅,另一碗倒入少量的酒,兑成一碗奶酒。两人烤着火,着柴火的温度和气味。
  “你给我讲讲你们中原的故事吧?”在看望苏铁迟的第四天,阿斯娅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我对中原的一切都很兴趣。”
  “你想听么?”苏铁迟问。
  阿斯娅歪着头,想了想,“很久之前,路充国老师来到草原的时候。我曾问他中原最好看的女子是谁,他当时答说是施。说很是貌,湖里的鱼见了,自愧不如,于是沉入水底。
  你认识吗?”
  苏铁迟心说我怎么可能认识,是几年前的人物。
  阿斯娅没有告诉苏铁迟的是,四年前,阿斯娅自己也曾去喇木伦河畔试过。找了一片较为平静的浅水面。水面倒映着的脸,开始对着水里的小鱼傻笑。但鱼儿并没有沉入水底。而是快游走了。
  应该不是我吓跑了吧?彼时的阿斯娅这样想,很是沮丧。
  苏铁迟开始讲述施的故事:“在几年前,施所在的国家很弱小,于是敌国灭了。施的丈夫范蠡。在范蠡的鼓动下,施用色诱惑了敌国国主,扰乱他的心智,于是敌国变得弱小了。最后在范蠡的帮助下,他们的国君败了敌国,得以国。”
  “那施的结局呢?”
  苏铁迟并不楚,“应该是死了吧。因为家乡的人们觉得施是个叛徒,要求处死。”
  “这么悲惨啊,那范蠡爱么?”
  “可能吧。”苏铁迟不是范蠡,也不知道范蠡是怎么想的。
  “那施到底有多?”
  “可能就是很吧。”
  苏铁迟一时会也想不出么形词。
  可能“沉鱼”就是对貌最好的解释。
  “很到底是多?有阿爸新娶的小夫人吗?”
  阿斯娅想了想,又道:“了,你也没见过阿爸新娶的小夫人。就比我大了五岁。”
  “我觉得施应该吧。”苏铁迟说。
  “那可是够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么漂亮的啊?”
  阿斯娅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阿斯娅自知不如阿爸新娶的小夫人。而中原最的女子又该会有多?
  “大多数男人是的。”苏铁迟答。
  的男人不楚,但苏铁迟知道常野肯定是这种人。
  常野经常在的一件事情就是,预测年的魁会出自长哪家妓馆。常野告诉苏铁迟去年的魁来自落英坊,败了盛产魁的莳馆,并他还叹息此身不在长,也不知道年莳馆会不会推出一位女夺魁。
  “既然这么,为么范蠡还要利用呢?为么不带着私奔啊?”
  女孩子的维有点出乎意料。
  苏铁迟一时间并不理解貌与私奔之间的因果关系。
  “国仇,是很重要的,很多人因为这个流血流泪。在国仇面前,儿女情长,没有那么重要。”
  “我并不这样想。”阿斯娅突然很认的说,言辞很是坚决。
  苏铁迟不以为意,“解释了你也不懂。”
  但这句话把阿斯娅惹毛了,的脸涨红了起来,有些嗔怒。
  “行行行,你么都懂。中原人就是喜欢把事情考虑得这么杂。
  我觉得很多事情呢,其实很简单。想去就好了!就比如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我就去找他,和他私奔。天大地大,都拦不住我的。”
  苏铁迟头看着炉火,沉默不言。
  阿斯娅只喜欢听苏铁迟讲故事。
  常野有次恰好也在苏铁迟的帐中,于是口若悬河地跟阿斯娅讲起家乡吴地的风物,方气候如何温和宜人,草原这么干燥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但阿斯娅并不是很兴趣。后来常野倒也识趣,苏铁迟与阿斯娅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一不凑上去。
  有的时候风雪特的大,像是要把头曼城里的所有人都所锁在家里。但使这样,但阿斯娅还是会在上午掀开苏铁迟的毡门。
  而在雪中赶路是很累的,阿斯娅毕竟是个少女,有时候会带有很的倦意。
  因此苏铁迟在讲故事的时候,阿斯娅经常会眯着眼听,过一会儿甚至趴在胡床上睡着了。苏铁迟轻轻地为盖上宽袄。的细发在耳间缠绕,黛黑色的眼睫毛轻轻垂下,呼吸声均匀舒缓。
  像一只静的小猫。
  刚开始苏铁迟还有些心理负担,会反自己讲的故事好不好。如果讲得不好那就对不起阿斯娅赶了这么久的路来听了。
  但后来苏铁迟也不在乎了,因为往往他故事还没有讲,阿斯娅闭上了眼睛。
  其实有的时候阿斯娅睡醒了,会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量着苏铁迟,如果苏铁迟注意到醒了,就站起来伸个懒腰。如果苏铁迟没有看着,就把又眼睛闭上,过一会儿睁开。
  这天苏铁迟又在讲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部落首领蚩尤,蚩尤骑着笨笨的巨兽与另一个部落的黄帝作战。巨兽有黑黑的眼圈,脖子和脑袋一样胖,又或许它本来就没有脖子。蚩尤眼看就要胜利了,他座下的巨兽突然不想仗,把他从后背上摔了下来,于是蚩尤战败了......”
  阿斯娅突然睁开了眼睛,用力揪住了苏铁迟的耳朵。
  “停,拧拧......”苏铁迟吃痛地挪走的手。
  “这点你讲过了哎。敷衍,换个新的。”
  苏铁迟很吃惊。“原来你在听啊?我以为你又睡着了。”
  阿斯娅抬起头来,墨黑的眸子正望着他的眼睛,他们的瞳孔里映出彼此的脸。炉火炽热而温暖。
  苏铁迟不明所以。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阿斯娅说。
  “嗯?”
  “新年快乐!我知道天是你们中原人的新年。”
  阿斯娅突然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睛忽闪,火将的脸庞映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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