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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满屋子的的血腥味儿，奇臭无比。
这些都是未经过硝制的生皮，味道十足。
一眼望去，确实一摞一摞的皮货，密密匝匝都堆到天花板上了，堆与堆之间，只有一个狭窄的过道，容人侧身通过。
郭东捏住鼻子往里走，却惊动了舱内的耗子，耗子上蹿下跳，有几只竟然窜到郭东的脚下。
沃日...
郭东惊叫着左右腾挪双脚，突然感觉腹内一阵翻江倒海，情知不妙。
哇....
“哎哟喂，还是个公子哥嘛...”
郭东涕泪横流，抬眼望去，一个妇人立在门口，掩嘴偷笑，“傻站着做甚，过来呀。”
“您....有事儿？”
郭东抹去嘴角上的秽*物，走过去。
这妇人像是下人的打扮，沈燕青的身边人儿，他就是沈燕青派来盯住他的？
沈燕青此番出海，确实带着两个大妈照料起居，一个是吴运升的老婆吴婶儿，另一个就是这位刘婶儿了。
沈燕青是说过要盯住郭东的，毕竟郭东只是个半大孩子，办事不能让人放心，不过郭东的猜测也不全对，刘婶儿确是沈燕青派来的，却另有目的。
刘婶儿是个碎嘴的。
你几岁了..
家里几亩地，几头牛，父母安在...
提及身世，郭东心里不由一阵刺痛。
亲人们，你们在那个世界可安好？
在那个世界里，因为一次交通意外，他永远地闭上了双眼，而在这个世界又重获新生，然而，过去的记忆并没有远去。
他曾经做错过多少事？有过多少不如意？又辜负了多少人对他的期望？
就让这一切暂放在心底，不要去触碰，因为太痛。
郭东脸上显出凄惶的神色，刘婶儿只当郭东害羞木讷，依旧不停地追问，一边不住地上下打量郭东，眼神很不寻常。
郭东支支吾吾，索性都推给马一真，刘婶儿这般做派再次提醒了郭东，身份确实是个问题，得抽空找马一真好好谈一谈。
“刘婶儿，我还要去数皮子，您...”
“啊，对呀。”
刘婶儿瞬间板起脸，煞有介事地说道：“小子哎，好生干你的活计，若有差错，当心拿你问罪。咯咯咯...”
刘婶儿终是没忍住笑，掩嘴儿离开了，郭东莫名其妙，又暗自神伤立在门边，他还得面对这一堆血腥和恶臭的动物毛皮。
愁人啦...
这样拿着账册一张一张核对，太笨了。
势必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清点，就算能完成，他迟早也会被这里的味道给熏死。
先把这账册改造一番？
磨刀不误砍柴工，就这么办。
主意一定，郭东在先前的那个杂货仓，找到几根山鸡羽毛，回到账房坐下，他准备制作一根羽毛笔。
只需用刀片在羽管的尖端划一道缝儿，再修剪一番，蘸上墨汁，在纸头上试一试，如果书写顺畅，这便是一只羽毛笔。
关键在那道缝儿，必须长宽合适，墨汁也需要加些水，稍做稀释，一次不成，便多试几次。
终于，郭东试制成功一只羽毛笔，蘸上一次墨汁，一气可以写出十几个字，字体竟然还有后世硬笔书法的那种效果。
堪称神器啊，有了它，郭东便可着手改造账册。
“哈哈哈...”
郭东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干什么？”沈燕青冷厉的声音。
郭东抬眼观瞧，见沈燕青像看傻子一样瞧着他，身后的刘婶儿拼命忍住笑，都快蚌埠住了，手里的托盘抖得厉害，托盘上面是些吃食。
一块发了霉的锅盔馍，一碗稀粥，两条小咸鱼。
显而易见，这是来给郭东送吃食的。
沈燕青这丫头还算有些良心，知道他殚精竭虑在为她干活，送些吃的来，理所当然。
“大小姐...”郭东得意道：“我做了只羽毛笔，有了它，我保证按时完成大小姐您交待的任务。”
郭东这是在跟领导表决心啊。
沈燕青闻言，确实愣了又愣，这死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邪性啊。
沈燕青双眉轻拧，冷眼看着郭东，刘婶儿已经将托盘放在木台上，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郭东的一只耳朵，嚷道：“船上的规矩，大小姐跟前儿站着说话。”
“刘婶儿..干吗拧我啊？”
郭东顿时面红耳赤，只能跟着刘婶儿的手势狼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刘婶儿...”
沈燕青出言喝止，刘婶儿背着大小姐给郭东使眼色，嘴里却在嘀咕：“臭小子，也没个眼力见儿的。”
被刘婶儿拧了一下，郭东清醒不少。
这世道，那儿那儿都一样，资本家、大财主都一个德行，都特么不把打工人当人看，没办法跟他们平等对话。
郭东也明白刘婶儿不过是在人前维护主子的面子，并非要羞辱于他，可心里还是起了小波澜。
沈燕青并没有理会郭东的情绪，突然咦了一声，惊奇地看着木台上的一张纸头。
“这是你作的词？”
沈燕青美目闪闪，抄起纸头小声念了起来：“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那纸头正是郭东用来试笔的，一时得意忘形，竟然把教员老人家的诗句写出来当练笔了。
险些犯了大错！
好在郭东也没全部写了，不然让人看出破绽，他可付不起那个历史责任。
郭东顾不上委屈，急道：“试笔而已，抄人家的，呵呵呵...”
“是么？”沈燕青一脸的狐疑。
郭东赶紧岔开话题：“大小姐，我师父呢？吴管事的败血症医好了么？”
沈燕青闻言，脸上的狐疑又增加了几分，奇道：“你是如何知道吴管事得的是败血症的？”
“这个，师父说过，败血症是在海上行走之人的常见病，所以要多吃新鲜果蔬....”
沈燕青盯着郭东，瞬也不瞬，“马道长确实说了蔬果可防败血症,这么说你也懂得医治坏血症？”
真是越描越黑啊！
郭东脱口道：“咳..我哪里懂什么坏血症，可能是师傅无意间跟我聊起过，呵呵呵。”
“哦...”
沈燕青沉默一阵，脸上的狐疑稍减，叹道：“不过在海上何来新鲜果蔬，道长只给吴管事开了一味山里红，等到了陆上，再做计较。”
郭东暗吁一口气，沈燕青转身欲走，丢下一句：“货物清点你要抓紧，时间可不多了。”
刘婶儿落在后面，冲郭东挤眉弄眼，小声道：“沈家的规矩多着呢，多长点儿眼。”
郭东连声称是，目送两人离开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在椅子上重重坐下，思路需要捋一捋。
沈燕青对他起了疑心吗？
得赶紧地跟马一真对个口径，免得真露馅儿了，盘点的事也得抓紧，看起来沈燕青是打算盯住他不放了。
改造吴运升的账册，是当务之急。
新账册可分门别类，总账下面有分账，同类物品的进出放在一起，便于结算计数。
再有，使用硬笔书写阿拉伯数字，字可以写的很小，节省篇幅，如此，多数物品用一两页纸头即可记录完毕，盘点时不用把整个账册翻一遍，很方便。
郭东找来木尺，画了表格，然后把账目一笔一笔填进表格里，过程虽然繁琐，可一旦表格完成，用来盘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下午，郭东一直埋头制表，直到晚上刘婶儿又来送晚饭。
郭东担心大妈又来拧耳朵，赶紧站起来，刘婶儿吃吃笑着，抢先一步摁住郭东的双肩。
“小公子，你坐着，婶儿又来看你了。”
小公子？
郭东错愕，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刘婶儿不由分说，上来就掐，掐的是郭东的那张帅逼脸，一边还嘘寒问暖，直夸郭东生得俊俏。
“刘婶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郭东吃吃道。
被刘婶儿整得有些羞涩了还。
“小公子说什么呢，侍候小公子是婶儿的福分。”
刘婶儿嗔道：“小公子先歇一歇，别累坏了身子，来，趁热把饭吃了。”
刘婶儿帮郭东拾掇台面，完了又把吃食一样一样摆在郭东跟前，郭东这才注意到，这回还多了一盘炒青菜。
“这是大小姐亲自吩咐给加的，别人可没这口福，真有福之人不用忙呢，真真的。”
“小公子你先吃着，婶儿还得给你拿铺盖卷呢。”
“小公子，你可知晓这铺盖是大小姐房里的？”
“是么？”郭东正吃着，闻言大惊。
“那能有假，大小姐呀待你，可是没说的，羡煞人哉...”
铺盖卷是沈燕青房里，那就是沈燕青本人用的，这真是非同小可。
郭东正愁晚上没地儿睡，原想就在这木台上和衣对付一晚，没想到沈燕青早已为他安排了，用的是自家的铺盖卷儿，这是不把他当外人啊。
刘婶儿一阵儿风似的，去了又来，带来的铺盖卷儿老远都能闻到一阵幽香。
刘婶儿笑嘻嘻地打量郭东，那眼神里意味深长。
郭东给吓到了，正色道“婶儿，要这么的，我晚上可就不敢睡了。”
“做甚呢？你这么大一对眼睛是吃咸鱼用的么？大小姐交待的，你只管受着。”
“我骨头轻，怕飘了。”
“臭小子，婶儿你都敢耍？”
刘婶儿张牙舞爪，扳过郭东的头，在脸上又掐又捏，嬉笑道：“谁让你生得这么俊呢，婶儿欢喜死了。”
这是个小插曲。
刘婶儿走后，郭东接着练，挑灯爆肝，不久，竟然把吴运升的流水账全部改造完毕。
郭东是干过快递小哥的身板，情势所逼之下，他还是能吃苦的。
郭东忙碌了大半天，已经精疲力尽，伸伸懒腰，寻思这船上就那么多货物要清点，明日一整天应该足够了。
床铺在甲板上铺得很整洁，郭东索性撂下羽毛笔，走过去，埋头倒在床铺上。
香！
姑娘家用的东西，自然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这丫头起初凶巴巴的，今晚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剧情翻转得太快了吧。
现在看来，上午刘婶儿去货舱问东问西的，动机就十分可疑。
嘶，难不成是沈燕青那丫头看上他了？
“嘿嘿...”
郭东笑出了声，还伸手摸了摸自家的那张帅逼脸，很臭美地自语：“就算你是一块寒冰，我也要把你融化了。”
郭东干脆坐了起来，不了，却霍然发现床铺跟前立着一个鬼魅般的黑影，瞬间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