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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锦田附近的几位地保送来的文书上看,似乎有大股流民途经锦田等地,而且还向锦田、上田等围村挑衅,围村青壮出于不忿,便开炮轰击流民队伍。
于是双方爆发了冲突,各处围村居民纷纷出动与流民冲突。双方死伤千人上下!那流民亦死伤有数百,由锦田直至金平地域,数十里长的道路上,随处可见尸首!”
听了这话,孔师爷很是诧异,不过他也挺佩服替锦田地保起草这份上报文书的人物,端的是好刀笔!
这样的一件至少大乱的战役,在他的生花妙笔之下,竟然变成了围村居民一时愤怒而引起的,算是激情杀人。
书面上写的是给人看,那些地上的尸体和头颅是给谁看的吗!
不是死人,就是金平县的活人!
而信中的解释若是深究起来,也是不堪一击,为何追杀数十里?而且数十个围村都出动了?这如果没有人之前往来串联,却如何能够做到?!
种种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缘由,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冲突!
刘文斗虽然说是巴不得卫州为首的这群新来的外客与当地五大家族为首的土著发生冲突,双方死人越多越好,借此可以改变自己的政令不能出县衙的窘迫局面。
但是,当刘文斗的轿子跃过了沙湾河,他下轿子的那一刻,沾染着血泥水的污泥差点让他摔了一跤,若不是有人扶着,今天怕是看不下去了。
一眼望去,道路两边的稻田里,水塘边,草丛中,便到处可见未曾处理完全的血迹,破碎的衣物,丢弃的杂物,甚至还有些沾满血迹的锄头、猎叉等物,四散在周围。
越是向南走,这些东西便便越是密集!
在锦田围前,数百具围村青壮的尸首被人用担架抬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围村前的空地上,一具具尸首上用沾染着血色的白布覆盖着,大块大块的鲜血将白布染的如同盛开了一朵朵诡异妖艳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请刘大人为学生一家做主!”
“请老父母为小民申冤啊!”
“那些外来的海寇不是人啊,他们裹挟众多暴民对我锦田等围进行袭扰,大肆屠戮我族中子弟,祈求太尊为我邓氏一族报仇伸冤!”
“对,求大人为我等五大家族报仇血恨!”
此时刘文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是一种怅然或是迷茫。
他见到昔日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挥斥方遒的一方豪强,现在也在面前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拱手作揖的哀告,自然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见道路两旁那被邓氏乡民收集在一起的尸首,又是心中凛然,下的一手好刀法。甚至他知道,那位卫州,绝对不是一个挨打不还手的人,这怕是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邓家等五大家族怕是死到临头了!
救与不救已经不是核心问题,他们家有人能不能活下去才是重点,若是卫州狠一点,怕是要断了香火传承。
“这个...这个....”刘文斗不能表现出一副死就死得态度,毕竟现在他还是金平县县令,只好满眼含泪的安慰了几句。
“你们联合四方乡民,写一个禀帖上来,本县自然会酌情处置,秉公而断,为你们做主。还有,人死为大,不管那些流民做了什么,尔等如此暴虐的对待死者,却也是有损阴德,要为自己的子孙积些福德才是,快去让他们停下!”刘文斗用手指着远处几个正在用锄头和猎叉对几具尸体宣泄心中怒火和仇恨的乡民。
“乡亲们也是太过于愤恨了,不然定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一旁的邓家子弟开始打起了马虎眼。
邓家的几位子弟说得极为轻松,白净的面庞上波澜不兴,仿佛说得不是死伤累累的惨事,而是如同郊游踏青一般的乐事。
见状,刘文斗心中渐渐生出疑问,这流民到底是哪里来的,“或许是邓家自己安排的。”
想到这个,他心中便是一惊,邓家如此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对付卫州。
想了片刻,刘文斗便托词有些事务要回到县衙去处置,招呼着打道回府,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修罗场一般的所在。
管他洪水滔天,待在府邸总不见得自己会出什么危险。
堪堪回到县衙,便看到在衙门前的空场上,有一群汉子控马而立。俱都是身着胸甲,头上是八瓣帽儿铁尖盔,腰间别着长刀。
“刘知县,久违了!”带头的,竟然是那日来给自己送钱的卫州!
刘文斗一惊,抬头看去,见卫州身上满是尘土征尘,衣袍上赫然是被烟火熏黑的痕迹,身上几处不太显眼的地方还有烧出来的一个个小洞。身后的二十几个汉子也都是如此打扮,有人头上还露出了包裹伤口的棉布边缘,似有血迹。
看了这幅景象,刘文斗暗自叫了一声,“命也,苦也!”
这锦田之事,怕是不好收场了!邓家在金平县再牛,再是多年的地头蛇,惹到了这样的人物,怕也是难逃灭亡了!
“刘知县,卫州有一事不明,打算向您讨教一二。”卫州气势汹汹道。
刘文斗很是客气将卫州延请进自己的书房,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位,绝对是兴师问罪而来。
“这金平县究竟是不是大明之土?为何我前往山埔勘察地形之人被乡民围攻,五死二十伤?而且我率部回归,途径之中,被各处围寨围攻,死伤甚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日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刘文斗内心一阵鄙夷,若不是你们来了,能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吗。
“卫州兄弟,消消气,消消气,这件事我一定查明,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若是误会还希望您高抬贵手,放过邓家!”此时的刘文斗他似乎心里有些偏袒邓家,毕竟这邓家知根知底,比这外来的人知心多了。
“哦,刘大人这意思是不想追究了!”卫州横眉一竖,听出来弦外之音。
“不是这个意思,您先歇着!”刘文斗让人上了一杯茶,就想跑了。
对于刘文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卫州早有准备。
这大明官场不就是见钱眼开了,不过这次他不想再送钱了。
“刘大人也是科举出身,想必熟读《大明律》了,乡绅结寨,擅自编练营伍,攻击过路良民官军,杀死杀伤良民一千一百有余,其中不乏老弱妇孺。这,该当何罪?!”
卫州从带队而来的包裹中出示了自己的官军谱子,大明金陵骁骑营营官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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