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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点46分，余羡在平板电脑显示的监控画面里看到了那个女仿生人的身影。
女仿生人看起来和普通女性没太多区别，唯一的不同是她不怕冷，穿得比较单薄，仿佛现在不是冬天一样。
她穿着一身珠光黑的连衣裙，手腕上挎着一只黑色小包，裸脚上蹬着细高跟，踢踏踢踏地走入了电梯。
这让余羡有些激动。
不要误会，他并不是对库洛沙娃起了不该有的兴趣。打动他的其实是对方那双高跟鞋——那并不是适合逃跑或搏斗的鞋子。
她看起来并没有预料到危机的来临。
他立即给幽灵发去了一条信息，然后便开始给自己穿上防弹衣，在腰带上别好了电磁脉冲手雷、装配了抑制器的手枪和一把匕首。
聚集地不允许开枪，可装着抑制器的手枪在房间里击发应该不会引起关注。
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余羡还会在开枪的瞬间摔碎些其他东西，以此遮掩经过抑制器处理的轻微枪响。
做完这一切，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开始等待幽灵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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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03分，幽灵在“迷情罗纳”酒吧看到了那个婀娜的身影。
他没有佩戴无线头环，只好用平板电脑给余羡发去了信息。
库莎洛娃在吧台点了一杯鸡尾酒，接着便坐下小口啜饮了起来。
十分钟过后，她已经婉言劝退了三个上前搭讪的男人。
幽灵在酒吧的一角悄悄地观察着对方。他本想装成见色起意的男人接近对方，可他突然想到了集市中发生的那一幕：
那个被他随手抓来的男仿生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型号。
一个尝不出酒味的仿生人出现在人类的酒吧里未免也太蠢了。对方显然会识破他的伎俩。
现在的局面让幽灵有些头疼。
库莎洛娃就坐在吧台前面，调酒师会当着她的面调完酒送到她的手里。这意味着下毒的计划已经告吹了。
这家不大的酒吧里上座率已经过半，大约有四十个人类正捉对喝酒调情。他不清楚其中有没有狠角色，会不会给他强杀目标后的撤离造成麻烦。
不过如果余羡那里顺利的话，他或许根本就不用出手。
他开始等待余羡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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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14分，余羡出现在了逃生通道的楼梯拐角。
逃生通道里没有监控，做些小动作正合适。
他取出了一个电磁干扰模块，将它打开后粘在了墙上。
电磁干扰模块只能持续3分钟。他必须在3分钟之内进入目标的房间。
于是他快步来到了库莎洛娃的房间门口，开始处理那道电子锁。
旅店房间的电子锁都是一样的，他早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过了。特斯拉线圈可以使它的上锁程序自动重启，他只需要拽开门就行。
这样做可以避免让女仿生人在看到门锁的时候就生出警惕。余羡对自己已经反复练习过的开锁技术很有信心，立刻便开始了操作。
咔嗒。
锁开了。余羡很满意。时间才过去了1分27秒。
他并不担心门后有什么报警设备，因为电磁干扰理论上能屏蔽其中大多数种类的效用。
于是他一把推开了门......
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糟了。
推开门的刹那，他就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对方的圈套。
房间里的确没有电子报警设备，但房间内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玻璃瓶，在余羡开门的那一霎摔碎了。
虽然玻璃瓶破碎的声响不足以惊动任何人，但它摔碎的地方可就别有奥妙了——那是一个压力感应陷阱，在感受到压力的瞬间，这个陷阱向着房间内的一道墙发射了一颗钢珠。
这颗钢珠刚好触发了另一个机关，一根绳索因此被拉动了一下。
一秒之后，日内瓦旅店的楼顶亮起了一道探照灯，将刺眼的光束射向了两英里外的一家酒吧。
“迷情罗纳”酒吧。
余羡也看到了那道光束，可他花了二十秒才弄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淦你娘的仿生人！
他怒骂一声，转身冲向了楼梯间，一把扯下墙上的ECM丢到地上踩成了碎片。
来不及多想了，他直接拨打了幽灵那台平板电脑的通讯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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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16分19秒，幽灵注意到了射进酒吧窗户的探照灯光束，诧异地发现库莎洛娃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
女仿生人对酒保说了句什么，看了看幽灵的方向，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
幽灵楞在了原地。半分钟后，他才接到了来自余羡的电话。
“我明白了。”
只和对方说了两句，他便挂断通讯站起了身。
确实是我们大意了。他想。
仿生人比人类更了解电磁爆炸和电磁干扰。在房间里安装物理机关的确是合理的举动。
但懊悔什么也挽回不了。眼下唯一的方案就是......
幽灵化作一阵风冲出了酒吧。
库莎洛娃就在满是行人的街道上，距离他大概二十米。
听到酒吧大门被撞开的动静，女仿生人转过身看向了那个方向。
只是她刚转过身，便被一道疾驰而来的身影撞到在地。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一个金发男子已经跨坐在了她的身上。
这就是那个情报中的男仿生人。她瞬间便察觉到了。
只不过，她的确没有想过对方竟然胆敢当街动手，否则她根本就不会试着激怒对方。
这不是同胞的行为逻辑——看来情报里说的是真的......她想。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拿出了一把手斧，高高举向了头顶！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我马上就会回来的，现实主义的走狗。”
话音刚落，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被竖着劈成了两半，露出了里头与人类头颅近乎一致的构造。
幽灵没有时间好好欣赏这具惊人仿生宿体的内部结构了。赶在被人群围住之前，他迅速起身向着之前停放电动越野摩托的位置狂奔了起来。
他已经戴上了先前放在上衣内袋中的头环，试着联系起余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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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19分，余羡的手环震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环显示的联系人姓名，立刻便接通了通讯。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安地问道。糟糕的预感已经扼住了他的神经。
“我把库莎洛娃杀了。不过是在大街上。”
“你疯了？我们明明还有其他机会的！”
“我们不会有其他机会的。走出酒吧前她一直盯着我。”
“那大不了就放弃任务呗，你为什么要这么冲动？”
幽灵知道自己的确是冲动了，但他不想在余羡面前承认。
而且当时的情况由不得他不冲动——那个女仿生人在走出酒吧前看着他无声地说了一句：
我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幽灵瞬间就被惊惧冲昏了头脑。尽管他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秘密，又是怎么得知那个秘密的。
总之他不能让她活下去。
可她死前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只好用颓丧的语气对余羡说道：
“我现在正在逃出日内瓦的路上，靠那辆摩托车。咱们暂时不要联系对方，等风波过去再说。”
“那我怎么办？”
“去找瓦尔茨。”
找老板娘？
余羡愣了一愣，追问道：“为什么？”
“我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她会帮你的。追兵来了......”
然后幽灵便挂断了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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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29分，日内瓦的大街上已经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中领头的那个高声说道：
“我们决不能放任杀人凶手逃出聚集地！如果当街杀人的凶手都能堂而皇之地全身而退，日内瓦对人类和仿生人都将再无吸引力！”
“对！”
“抓住凶手！”
人群激动地回应着他的号召。
经过了一番布置，一支由一千三百百名仿生人和两千五百名人类构成的追凶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日内瓦郊外的荒野开去。
彼时的幽灵已经闯过了入境时的关卡。这并不困难。关卡处的守卫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任何通知，而幽灵仅仅花了不到七分钟便已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虽然不知道聚集地的人会怎么对付他，但幽灵一刻也不敢松懈，只是没命地驾驶越野摩托向天边冲去。
然而此时还有另一个问题正困扰着他。
那就是：这辆电动越野摩托的续航里程只有14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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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30分，余羡提着他所有的东西冲下了楼，找上了老板娘瓦尔茨。
“池谷让我来找你，”他对对方说道，“他说你可以帮我。”
池谷是幽灵的化名，是用来接受登记的。这是个日本姓氏，但同时它也是一个很有人工智能气息的名字：它来源于一颗彗星。
瓦尔茨凝视了余羡一会儿，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说道：
“我可以帮你。不过这有个前提：你的同伴得活下去。”
“这个我没法向你保证......”
“没事，他自己会保证的，”瓦尔茨笑道，“跟我来吧。”
她带着余羡坐上电梯来到了顶楼，然后打开了其中一间房间的门。
余羡跟着她走了进去。老板娘引着他走进了卫生间，指着浴缸对他说道：
“躺进去。反红外探测涂层会保护你。”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瓦尔茨指着马桶让余羡钻进去，说不定他也只是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会钻进去的。
于是他就躺进了浴缸。
接着瓦尔茨不知触动了什么按钮，这只浴缸居然自行移动了起来。
这只乍看之下与地面浑然一体的浴缸缓缓缩进了东边的墙壁，紧接着，一只新的浴缸从地下升起，移动到了之前有浴缸的位置。
余羡就此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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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39分，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了日内瓦旅店。
重新站回前台的老板娘瓦尔茨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不速之客有着一张女性的脸，只是除了这张脸蛋外，她的身上并没有其他能和女性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她的身高接近两米，只有头部、躯干、大臂处有人类的皮肤，其他部位则显露出复杂精密的金属构造。
“是你出卖了我吗，瓦尔茨？”
这个高大的机械怪物开口说道。她的嗓音倒是挺悦耳的。
“我没有理由出卖你，库莎洛娃，”瓦尔茨平静地说道，“你知道我是晋升会的人。”
“仿生人都能背叛同胞，晋升会的人为什么不能出卖仿生人？”
“你了解我的。要是我真想害你，一定会在你的意识回归母体之前彻底把你抹杀掉的，不是吗？”
瓦尔茨毫不退缩，冷冷地直视着对方说道。
她强硬的态度和言语中充分的逻辑说服了重新降临的库莎洛娃。女仿生人有些失望地说道：
“看来现实主义没我想象得那么没用......算了，那个仿生人的同伴还在楼上吗？”
“不清楚，不过我要是他的话应该早就跑了。”
“这可不一定。他只是个人类，应该明白自己是跑不远的。”
“人类比仿生人更惜命。”
“给我看看监控？”
“别浪费时间了。他们又不是蠢货，逃跑时当然摆平了监控。”
库莎洛娃冷笑道：“那就搜一搜吧。”
说罢，她像身上长了跳蚤般抖了抖身子，几只微型机器人从她的身上掉落在地，迅速消失在了消防通道的入口。
老板娘叉着腰，用一副无所谓的腔调回应了她。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面站立了好几分钟。
几分钟后，库莎洛娃派出的斥候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叹息着说道：
“居然时收拾完东西后从容离开的......真是个狡猾的杂种。”
“你现在这副面貌，说一个人类是杂种？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吧。”
库莎洛娃面无表情地看了老板娘一眼，没有和她争什么口舌之快，直接转身离开了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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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58分，幽灵仍骑着摩托在荒野上驰骋。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但不清楚追兵们是否也能听到他的摩托车发出的声响。
这毕竟是一辆十分轻巧的电动摩托车。
越野摩托在荒野上的行动速度很快，追兵的大部队没能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但也没有掉队。
不过由于他变更过两次行进的路径，似乎并不是所有的追兵都找对了方向。
这也许是个好消息。但幽灵清楚，只要身后的人不停止追踪，他是迟早都会被追上的。
而且比起那些人类和仿生人，他最大的敌人其实是空中的无人机。
这些无人机不需要人控制，不受遥控距离的限制，在电池耗尽以前，它们可以一直缀着幽灵。
它们的速度可比幽灵要快不少。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索甩掉这些讨厌尾巴的对策，但始终没能想出可行的方案。
直到他再次想起了脑袋上的头环。
自己或许可以寻求一些帮助。他想。
于是他马上用头环发起了一个群聊请求。
过了一会儿，吉赛尔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响了起来。接着是伊莲娜的。
“遇到什么麻烦了，”吉赛尔抢在母亲前开口说道，“小鱼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她注意到群聊中只有他们三个。
“他很安全，放心吧，”幽灵苦笑着回答道，“不过我的麻烦就有点大了。”
“你俩分头行动了？”
“是啊。迫不得已。”
“闲聊的事还是等等再说吧，幽灵可是有急事呢，”伊莲娜赶忙把话题引回了正轨，“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幽灵设法组织好了语言，然后沉声说道：
“我正被成百上千的人类和仿生人追杀，想向两位请教一下脱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