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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地堡核心区,平民区。
冬天快到了,气温一天冷似一天。
换气通道的冷风刮得破海报哗啦作响,半夜有猫饿得去舔墙上渗出来的盐,发现那是冻霜之后,气得在黑暗中嘶嘶低嚎。
来自农业区的粮食日渐减产,尽管警探们在广场上吊死了三个投机商人,物价依旧涨的飞快。
照这样下去,眼看着贫民估计要卖掉全部家当,才能换半袋土豆了。
人心惶惶,流言四处传播——
如果天气再冷,怕是又要饿死人了。
而漫长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2.
这儿是被称作“猪笼”的贫民区,地堡人满为患,此刻这条不长的通道两侧塞满了棺材大小的箱子和铁笼,满满当当看起来像是货船狭窄的货仓。
这些仅容一个人蜷缩的盒子,只需要垫点破布塞进去,就变成了一个个小窝,贫民们每天蜷缩在这里御寒。夜晚时分,挨挨挤挤的隧道密不透风,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鼾声中偶尔传来几声咳嗽。
等到钟声响起,天花板上的照明灯亮了,才如同蠕虫般艰难地探出头来,三五相聚着活动筋骨,打发时间,有残弱的老人蜷缩久了,还需要拉一把,才能踉跄地出来。
日子流水般厌仄地过去,如同一场无休无止的折磨。
可是今天有些不对。
天刚刚亮,不少人在破铺盖里还没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的地盘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那是一群警探。
他们身着笔挺的黑色制服,锃亮的皮靴,在贫民窟脏水四流、满地垃圾的街道上迈着整齐的方步,显得格格不入。
如同一把剃刀扎进腐肉里。
警探从来不会来到贫民窟这种地方。
对他们来说,就算这边的人死绝了也浑然不在意。
值得劳烦他们大驾的,只有那些贵族老爷和一等公民的安全。
人们被这场景吓得不轻,谨慎退缩回了头,偶尔有大胆的在暗处悄悄瞥一眼,盘算着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领队摘下帽子拿在手里把玩着,悠闲地在贫民窟四下张望。神情像是在郊区春游一般。
他是个欧罗人,一头金发微微有些稀薄,整个人瘦的如同脱了毛的秃鹫,唯独眼神锐利得像刀片,薄薄的嘴角呆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的笑。
警探们跟在他身后,仿佛温顺的羊群跟随闲散的牧羊犬,绕过了贫民区的窝棚和铺盖。
有偷瞄的人认出了他的肩章——
他就是警探局二把手,外号“拇指猎人”的蛇沙。
整个贫民区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在凝重的氛围中有小女孩吓得哭了出来,被自己的母亲紧张地捂住了嘴。
“嘘,好孩子不吵。”他走过来弯下腰,摸着孩子的头。
母亲紧张地看着他。
“你知道这儿有家卖肥皂的杂货店……”
那母亲紧张地指了指街角。
“谢谢。”他塞给孩子一块糖,冲母亲咧嘴一笑。
随即起身挥了挥手,一半警探封死了街道,另一半警探开始在街道中央架起大锅,添柴烧起开水来。
锅很快咕噜咕噜地开了,热气四溢。
蛇沙看着滚开的铁锅,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3.
门上的铃铛响了。
“请、请进。”老人的声音打着颤,垂着脑袋。
“不错的店,”蛇沙走进来四下张望,大咧咧地坐到一旁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我要一杯水。”
“大人,我们这儿是卖肥皂……”
“水。”他的指尖嘚嘚地点着桌子。
一阵沉默。
老人的孙女犹豫着走上前,给蛇沙端上了一杯水。
蛇沙的眼睛在她纤细的腰肢和柔顺的长发上扫了两眼,露出一丝笑意,“你多大了?叫什么?”
女孩求助似地看着爷爷。
“云娜……今年十八了。”
“云小姐,我要跟你爷爷商量点事……麻烦你去外面等一下好么?啊,还有替我吩咐门外手下,开了锅就要及时添水……锅不能烧干。”
女孩眼眶红了,但是在爷爷的眼神示意下,还是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不错的姑娘,”蛇沙恋恋不舍地叹了一声。“你们华族的姑娘都很好看。”
老人的脸紧绷着。
“请坐,坐下来说话……”他笑了,“自在点,这是您的地盘。”
说罢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慢斯条理地带好眼镜,展开读着。
“云河峦先生对不对?”
“是我。”
“这家肥皂作坊是您的?去年六月开张?”
“对。”
“云先生,恐怕我需要您帮个忙。”蛇沙慢慢喝了口水,“您支持我们的工作么?”
“对。”老人擦擦汗。
“很好,我想云娜小姐也会很开心的。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恐怕知情者不能太多……”
蛇沙撕了纸条,慢慢闭上眼,开始讲述前两天发生的一件要案。
老人心神不宁地听着,手上的青筋绷紧了。
蛇沙直言现在物资紧缺,甚至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看仓储,平民要饿死十分之一,”蛇沙淡淡地说,“你们这些人,就难说了。”
于是几天前核心区发令,从农业区额外抽调物资运来过冬。
发车时间磨蹭着延误了几天,这也就算了。
谁知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发生了更罕见的事。
这辆满载物资的列车,居然在隧道里被一群匪徒打劫了。
关系到核心区能否过冬的物资,就这样不翼而飞。
整个核心区高层问询震怒——
这不光是物资的问题,在这种严酷的天平上加一粒砝码,可能导致全线崩盘。
最坏的情况,甚至可能因为饥饿和寒冷,爆发大规模的起义。
唯一的线索来自于获救的几个警探。
与其说是幸免于难,倒不如说是被土匪放回来报信——他们被割掉了一层头皮作为羞辱,此刻正在药剂师那儿接受治疗。
“真是一群混蛋。”蛇沙叹息一声,“偏挑物资不宽裕的时候下手……还对我的手下做那种事。那几个小伙子,他们下半辈子都要顶着个秃脑袋疤了……”
“我去接他们的时候……他们躺在担架上,捂着头皮,哭的那么响……”蛇沙越说忍俊不禁,终于被拍着桌子狂笑起来,差点弄翻茶杯。“哈哈哈哈……还有人得疼得大喊,‘妈妈,救救我’!‘妈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老人紧紧闭着嘴,汗从额头上沁出来。
这个人是疯子。
过了半天,蛇沙终于笑够了,缓了缓神喝了口水。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不过如果只是土匪就罢了,有趣的是那帮人饶了我手下一命,是让他们回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老人心神不宁地问。
蛇沙身子前探,勾勾手指。
老人犹豫着凑过耳朵。
“他们自称起义军,跟随新一任首领‘鼠王’办事,”蛇沙压低声音,“那些家伙放出话,要把截获的东西送给穷人,还要掀起地堡新一轮的大起义……”
老人脖子上的血管急促地跳着。
“我虽然不信这些蠢话,但还是要问一下——”
屋里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蛇沙眯起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老人。
“你知不知道这条街上,有谁接受了他们的物资?谁在暗中窝藏他们?”
老人僵硬在了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久,他才缩回脑袋,摇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大人。”
“谁接受了物资?谁在窝藏他们?”
“我不知道。”
“这条街上有没有?”
“没有。”
一阵沉默。
蛇沙的眼里像是有刀,老人几乎是逼着自己和他锋利的目光对视。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沙蛇才坐回了椅子上,露出了一个笑。
“看来这帮人就是单纯的土匪了……劫富济贫,就是一个幌子。”
“是个幌子。”老人松了口气,“整条街都在挨饿,也没见有哪个人大发善心送吃的过来。”
蛇沙笑了起来。
“我相信你的眼睛,你是一个正派的生意人。”他慢慢喝着水,“也许待会应该请你尝尝我的茶叶……贫民窟买不到那种好东西。”
“谢谢您,大人。”
蛇沙站起来准备告辞,老人如释重负地去门口送他。
可对方眼看走到了门口,却脚步一转,倒了回来。
蛇沙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的一排排肥皂。它们的品相不是很好,带着肮脏的黄色。
“说实话,工业都完蛋了,这些小东西都是怎么做的?”
老人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便简要地介绍起来。
这儿是专为穷人服务的,他每天雇人,钻进下水道里刮下废油和脂肪,加入碱调和,制成粗劣的手工皂,以及灯油。
这东西虽然臭,但便宜,因此颇受贫民窟人的欢迎。
“所以你们整天在下水道里钻来钻去?”
“是,穷人就靠这点油水活着。”
蛇沙丢下了手工皂,四下张望后满足地感叹,“现在发展真快啊……这条街上手工业都有了。您应该记得吧?这条贫民区的街,原本是养猪的地方……”
老人点头。勾起了往昔的回忆。
这儿的一条街曾经是养猪场,后来猪不再供应了,管理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家可归的贱民才得以住进来。
“我记得,有一头猪特别凶,总是自己弄坏围栏钻出去,花了好多人也逮不到。”
“壮壮。”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叫它‘英雄壮壮’。”
“没错,‘英雄’壮壮。”蛇沙砸着嘴,“最后那家伙就一边四处逃跑,靠吃垃圾活着,一边闯祸……它好像折腾很久?”
“是,没有人抓得住它,”老人津津乐道,“当时听到它在远处召唤,母猪哭嚎连天,公猪也不愿意配种——所有猪整天气急败坏地试着钻栏杆,想跟着它一同逃跑。”
“哈,猪都想起义了!”蛇沙慢慢收敛了笑意,“那壮壮最后的下场,您还记得么?”
“他逃了半年,最后却还是被抓住了。”
“半年,还是被抓住了。”蛇沙意味深长地接过话茬,“我记得他们打穿了它的耳朵,把它吊在猪圈旁,让所有的猪听它的嚎叫,最后宰了它……从那之后再也没有猪越狱,是么?”
老人的笑意消失了。
蛇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我,当副警探长么?我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
“为什么?”
蛇沙直勾勾地看着老人。
“我是个好猎人,如果换成我来抓,壮壮根本逃不过三天。”
话音未落,蛇沙猛地拉过老人的手,掏出匕首狠狠地捅了下去,钉在了货架上。
惊恐的惨叫回荡在屋子里,沾了血的肥皂滚落了一地。
老人看着被钉在木架子上的手,撕心裂肺地叫着;门外,想闯进来的孙女被守卫拦下了。
蛇沙若无其事地擦着手上的血。
“我一直在想,既然核心区的大门是封死的,那些叛乱分子到底从什么地方来去自如呢?那些壮壮的追随者,到底在哪儿?”
屋里老人的惨叫绵绵不绝。
“求求您……我、我没有……”
“后来,我突然想通了——有些人,就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而老鼠,可以从下水道到任何地方。”
蛇沙抓起老人的头发。
“你的下水道入口在哪儿?就是你们做捞油做肥皂的地方。”
老人忍着痛指了指一旁的地板,泪流了下来。
蛇沙拍拍手,几个警探走进来,端着滚烫的开水大锅。
在蛇沙的指挥下,下水道的盖子被拉开,黑黝黝的洞口敞开着。
警探们把开水倒向了下水道,随着嗤啦的声音和一阵热气,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了过来。
蛇沙侧着耳朵听着,乐了。
“瞧瞧……我就说,壮壮们在我手下逃不过三天。”。
老人的嚎叫传出了半条街。
外面的人群默默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