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月

　　苏湛瞳浸泡在淡碧色的温泉水里，水面上浮着木托盘。
　　清楚，张昂轩已经放好了一池水请苏沾瞳入浴，早餐在入浴的同时奉上，是RB传统的早餐，清粥、腌萝卜和一块烤鳕鱼。海岸警备队正在海滩上清理垃圾，工程铲车把混凝土碎片和死鱼一起铲起来，倾倒在载重卡车上，被完全炸毁的渔港边拉着黄色的警戒带，自卫队军官正在询问目击者。温泉池边的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内阁官房长官答记者问，表示迄今为止政府对热海海啸中的“意外事件”还未做出结论，网上有人宣称热海遭到“异形入侵”是不准确的。
　　官房长官当然不会相信海田遭到异形入侵，因为躲在幕后为这件事洗地的人太多了，弑神者、四大家族还有苏湛瞳的团队，大家虽然立场不同，但都死守古神秘密不动摇。
　　倒是针对富士山喷火这件事官房长官表示严重关注，展示了国立研究机构出具的报告书，称近年来RB的火山活动骤然加剧，可能预示着地壳严重变形，有可能爆发大规模地震。
　　花是RB的国花，每年三四月份，樱花从温暖的南部向着北部次第盛开，粉色的樱潮每天向北推进，形成名为“樱前线”的一条线。这里地势很高没有遮挡，北望出去能看到富士山，山坡已经变成了粉色，“樱前线”正从温暖的山脚向寒冷的山顶高歌勇进。这份景观本身就很奢侈，拥有这种景观的酒店套房至少也得几十万日元一天，何况这是自家的后花园。
　　换了任何人躺在这样的温泉里看着这样的美景都该平添一股矜持乃至傲慢之气，为自己身处社会金字塔的顶端而自豪，可苏湛瞳一点也不，她觉得这些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手中的言情小说有趣。
　　她心底深处藏着一个宅女，张昂轩跟她相处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发现。对于宅女来说世界上最大的排场都比不过书中的排场，所以苏沾瞳对一切都可以淡然处之。她在现实中掌握着权柄但是现实世界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好玩，女孩们的天堂只存在于言情小说里。
　　铃声响起，张昂轩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苏小姐，有访客。”
　　跟鞋声由远及近，雾气中的黑影踩在细高的鞋跟上，身体就像修长的新竹在风中摇摆。
　　几分钟前张昂轩正指挥仆妇在门前洒扫，山下忽然传来引擎的轰响，几分钟后，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停在黑石官邸门前，它是宝石蓝色的，开动起来像是一道蓝色的阳光。
　　客人穿着连身的黑色紧身衣，腰间系着金色纱裙，蹬五英寸的高跟鞋，墨镜遮脸。她下车之后一言不发，把钥匙扔给张昂轩就往里走。张昂轩没有阻拦，甚至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因为苏湛瞳昨夜叮嘱过：“明天早晨，有一个女人会来，在哪之后，任何都不见。。”
　　“女人？”张昂轩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说我见过几乎所有的RB女明星，这间官邸里还曾住过欧洲名媛，也没发现苏小姐会是这种爱好啊？
　　访客走下兰博基尼的那一瞬间张昂轩就明白苏湛瞳的意思了，这个女人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带着一种让人觉得想要下跪的气息，就好像是来自帝王家的公主。
　　访客解掉纱裙和裹头的纱巾，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戴着墨镜就踏入了温泉，长及脚踝的黑发在水中慢慢地散开。
　　“穿潜水衣泡温泉是什么新风尚么？”苏湛瞳继续低头看书，把浮水的托盘
　　推向对方，“久保田的清酒，祝贺你从海底凯旋。”
　　不用看脸苏湛瞳也知道那是，跟脸相比身材才是最大的特征。苏湛瞳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把潜水衣脱下来。在纱裙下穿着“鲨鱼皮”全身泳衣，从海底上来之后居然来不及换掉泳衣，只是匆忙地把纱裙套在了泳衣外面。对于那么重视时尚和外表的人来说，这真是少见的邋遏。
　　一言不发地拔出潜水刀，从脖子往下缓缓割开潜水衣。苏湛瞳的面无表情的看着裂缝中露出来的尽是细小的的纹路！摘下墨镜，眼眶边缘也是细小的青色鳞片，向着耳际生长过去。
　　“还有救么？”她低声问，声音低沉。
　　“提醒过你注射血清之后的四个小时内必须注射锁定剂，否则古神的血清会把你变成堕落者！”苏湛瞳说，“为什么不注射镇定剂？”
　　“少废话，要是没有别的办法，没办法的话就抓紧时间……如果我失控的话，这里的人都得死。”拔出手枪，当着苏湛瞳的面填入一发子弹，弹头是经过琢磨的白色晶体，这种子弹对古神都是致命的。她用颤抖的手把枪递给苏湛瞳，她早已筋疲力竭．踩着高跟鞋连走路都很艰难，反倒显得体态妖娆。
　　“跟我去屋里！不要浪费时间！”苏湛瞳抓过手枪扔在一旁。
　　以的体能，原本能用一根手指在房梁上可以挂一整天，但此刻她只是爬到温泉池边就已经耗尽力气，连续努力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就在这里也无所谓。”苏湛瞳把放平在池边的青石上，在潜水刀的帮助下撕掉了她身上的潜水衣。这种完全贴身的潜水衣一定需要人帮忙穿脱，虚弱的根本脱不下来。
　　酒德麻衣那布满青黑色纹路的胴体在青石上夸张地扭曲，像是一条诱惑的女蛇，苏湛瞳试她的脉搏，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她受了重伤，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胸口往下延伸直小腹，无疑伤到了内脏。古神血清带来的细胞再生能力正在帮她愈合伤口，同时也在侵蚀着她的身体。神血的双重特性在她身上体现无疑，既是无与伦比的药，也是无与伦比的毒药。
　　“坚持住，做点什么事让自己集中精神。”苏湛瞳说。
　　“唱字母歌可以么……我唱字母歌……”的眼神开始涣散。
　　“字母歌不行，做点需要动脑子的事情，千万不能让自己昏迷，你昏过去就再也不过来了。”苏湛瞳厉声说，“想想你那些男朋友，挨个念他们的名字，想想你们花前月下的时候，比如他们谁最大，谁的时间最长，或者谁技术最好。”
　　苏湛瞳算不清酒德麻衣有多少男朋友，感觉足够拍摄一部《水浒传》。工作时间之外苏湛瞳给打电话，十次有九次正由某位显贵的男友翻云覆雨，要么在海边的游艇上晒太阳，要么在瑞士的雪山上滑雪；偶尔在社交场合相遇，也总是由一位英俊挺拔的男伴护送，经常是贵族后裔、明星或者名设计师。苏湛瞳经常抱怨，虽然自己也是美女，可只要在场就很少会有男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美极而妖，仿佛生来就是要颠倒众生的，相比起来苏湛瞳只是“学院中的漂亮女生”这种级别。
　　“曹宇恒....周...康乐....这确实挺需要动脑子...卡尔...大卫琼斯...罗德林...”喃喃地念着，眼皮沉沉地往下坠。
　　“啊？曹家的少主他也被你钓到手了？”苏湛瞳听得目瞪口呆，“哇，你刚才念的那个名字不会是圣殿的人吧？”
　　“莱德，长尾景龙....项人杰....”血从酒德麻衣嘴里涌出，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你可别瞎念啊，不然我照样捶你，项师兄人家根本没正眼看过你好吧。”
　　苏湛瞳带着医疗箱回到温泉池边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她的嘴唇翕动，含糊不清地念着名字。
　　苏湛瞳从医疗箱中拿出橡皮带缠在自己的大臂上，动脉血管立刻浮凸出来。她把输血管的一段扎进自己的动脉中，用另一端的针头去扎的颈部血管。针头刚接触到酒德麻衣的皮肤就崩断了，皮肤像是瓷质的，坚硬异常，至于长着鳞片的部位更是不用指望了，谁都知道鳞甲是子弹都打不碎的。
　　“见鬼！”苏湛瞳急得快暴走了。这时候她的血液是唯一能克制古神血清的东西，但偏偏她连一滴血都送不进的身体里去。
　　“你给老娘念得大声一点！大声一点！”苏沾瞳大力地摇晃着。
　　竭力把嘴巴张大了一些，她每次张口都有一口血溢出来。苏湛瞳隐约听见了那个名字，愣住了。她把耳朵凑到的耳边，没错，确实是在念那个名字，而且只是那一个名字，不断地重复。
　　虽然笑不出来，可是苏湛瞳觉得这真的很可笑，你有一千个名字念在嘴边，却只是为了掩盖心里的那一个。
　　“虚伪的女人。”苏湛瞳摸了摸的头发，轻声叹息。
　　她把毛巾塞进的嘴里，强制她不能咬紧牙关，然后把输血管的针头伸进嘴里，向口腔上颚的动脉注入鲜血。
　　苏湛瞳的脸色渐渐惨白，她正消耗自己的血液来中和古神血清。几滴苏沾瞳的鲜血沿着输血管滴在的伤口里，就像浓酸和沸水相遇，居然冒出了袅袅白烟。这种剧烈的血液反应也在的身体里发生，可以想见那种痛苦。浑身鳞片开合，发出分娩般的哀号，令无数男人垂涎的长腿痛苦地绞在一起，如同一条被撕去面皮的蟒蛇。
　　的身体猛地绷紧，而后彻底地松弛了。她彻底昏死过去了，那种痛苦本来就超出了人类的忍受力。
　　“老女人？老女人？”苏沾瞳轻轻摇晃她。
　　没有回答，睁大了赤红色的眼睛望着天空。
　　苏湛瞳起身捡回手枪，指在的眉心。的眼睛呈赤红色，瞳孔收缩成一线，眼珠左右转动，一时迷惘，一时狰狞。剩下的就看的运气了，苏湛瞳在等待结果。如果一会儿苏醒的是，她就拥抱她；如果一会儿苏醒的是是堕落者，是古神的奴仆，她就扣动扳机。想来是宁死也不愿变成怪物的，作为好朋友，苏湛瞳要帮她完成心愿。
　　海风悠悠地吹上高崖，满园落花未扫，涛声往复，雾气蒸腾，就好像日漫里男女主角相会的唯美场景。苏湛瞳回想跟共事的这么多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碎嘴婆，好像总在抱怨给她惹祸。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主儿，惹出祸来全丢给苏湛瞳去善后。可要是有朝一日这麻烦的女人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呢？这世上要是没有了惹祸精，负责善后的人也会很孤独。
　　“别死啊老女人，如果你没事，以后你想怎么用公务电话就怎么用，我也不再唠叨你交话费的事情了。”苏湛瞳摸了摸那血迹斑驳的脸。
　　忽然动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仰望天空。
　　“说你的名字！”苏湛瞳扣紧了扳机。她对醒来的是什么完全没把握，那对赤红色的瞳孔看着叫人心惊胆战。
　　“。”轻声说。
　　“多说点话，说个前男友的名字来听听！”苏湛瞳还不放心。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好多么？”
　　“那随便说点什么别的，比如我们上次在组织里看到几个男生跳脱衣舞，那天是星期几，我穿的是什么衣服？”
　　无可奈何地笑笑：“那么远的事情谁记得住，反正你肯定没我穿的好看，他们可是请我上台让我摸他们的胸肌。”
　　苏湛瞳挑了挑眉：“不知道是谁，看他们玩的那么快乐，自己也脱了裙子上去了。”
　　“我昏迷的时候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轻声问。
　　“你已经说了太多怪话了好么？根据你交代的那份名单，我估计世界上想杀你的女人足有中国军队那么大的规模。”苏湛瞳撇嘴，“为什么没注射锁定剂？”
　　“我受了伤，”指了指刚刚愈合的伤口，“如果不是靠古神血清强化身体，我必死无疑。一旦注射锁定剂，血清就会失效。”
　　“你注射了古神血清，有谁能够伤到你？”。
　　“记得源家中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主源天岚吗？我们一直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但她的血脉是至高审判炽天使’，是强行对领域内所有生命施加死亡命令的究极咒语。四大家族把她用作阻击维塔拉的终极武器，她凭空制造出巨大的冰山，一举消灭了至少几百只维塔拉。我当时恰好在她的杀伤范围内，我本以为以我强化过的身体应该能扛住，但受伤之后我才明白，那个咒语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杀死。一旦被它伤到，伤口根本无法愈合，古神血清强化了我的细胞再生能力，但是再生的细胞又迅速地死亡，伤口再度开裂。就像生命从伤口中流逝似的。”
　　“没想到四大家族还存着这样的秘密武器……这种变态都登场了，山里的那些老家伙说的没错，RB就要变成一个战场了！”苏湛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