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晨诡事

　　顾远躺在病床上，心烦意乱，下意识拿起手机，播了一首歌。
　　手机中传出清冷空灵的歌声：
　　我们在途中匆匆挥手并不说告别
　　只因深知总会在轮回里再次相见
　　到那天穿过陌生人海在闹市中擦肩
　　平凡的梦啊终会被成全
　　......
　　歌是他和池鱼最喜欢的歌，歌手是他和池鱼最喜欢的歌手。那天晚上他们就是听着这首歌牵起了手。
　　听着听着，顾远睡着了，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他也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而已。
　　而且，瘸子又能做什么呢？
　　......
　　第二天，顾远是在一阵直入心底的酥麻瘙痒中醒来的。
　　这种感觉从受伤的膝盖处传来，像是抽筋，但给人的痛苦要强烈百倍，更像是膝盖内有无数小虫在啃噬。受到影响，整条腿上的肌肉也开始扭曲抽动，时而凹陷，时而凸起，异常诡异。
　　顾远试图抓挠但是毫无用处，膝盖附近的皮肤被挠的满是抓痕，鲜血淋漓，在这种时候，疼痛也成了缓解这种瘙痒的最好方式。他在病床上不停地翻滚、抽搐，甚至产生把腿砍掉的冲动。等到这种瘙痒感止住，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床上的被单和被子都被他的汗液浸润湿透。他满脸大汗，脸色惨白，睡意全无。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刚五点。
　　窗外月色半明，晨星寥落，屋内灯光半昏，对影成双。
　　顾远突然有一种抽离感，好像自己被隔离在世界之外。想找个人说些什么，环顾四周，只有孤身一人，又打开通讯录上下滑动，但最终也没拨出一个电话。
　　他本就习惯了一个人。
　　顾远感觉身上有些滑腻，下意识起身，歪歪扭扭走向卫生间，打算洗去一身臭汗，一件一件脱下衣服，直到脱下裤子，看见膝盖上的纱布，有些发懵的脑子瞬间清醒。
　　嗯？我怎么过来的？我拐杖呢？
　　似乎是有些不相信，顾远伸出受伤的腿在地面上试探般的点了两下，随后慢慢踩实，确定能使得上一些力气了，他慢慢直起身子，向前迈出一步，稳稳落地。
　　顿时，喜悦的情绪在他脑子里激荡。
　　噫！我站起来了！我还能走两步！
　　随后顾远就在病房里面四处走动。有些慢，但终究是不用拐杖了。
　　如果有人从窗外向病房里面看，就会发现一个青年，面带那种合不拢嘴，淌口水的傻笑，还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在窗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顾远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还有闲情站在窗边看看风景，太阳还没出来，其实也看不清楚什么东西，除了路灯。
　　终究还是有人在陪着我，你说对吧，那边的路灯先生。
　　顾远在心里这样想着。
　　突然，顾远的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转过头去，是一道黑影，就在对面楼房的墙壁上，好像是个人的形状，突然，这道黑影动了，动作十分迅速，只是一眨眼，就已经向上爬了数十米。顾远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等回过神再想仔细看时，黑影早已隐匿在夜色之中，消失无影踪。
　　应该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人。
　　顾远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自己压力太大，都已经有些神经兮兮的了。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沉浸在重新站起来的喜悦之中。目前最重要的是，他有些累还很饿，得先去吃个早饭，热干面就很好。
　　六点钟的江城已经开始有些喧嚣，顾远听着只觉得热闹欢喜。
　　顾远洗漱下楼准备去食堂吃饭，却发现一路上的医生和护士脚步匆匆，面色沉重，一言不发，空气中透露着凝重的气息。就连平时比较闹腾的年轻小护士也不苟言笑，只是埋头快步赶路，也不知道是着急要去到哪里。
　　顾远带着满腹的疑问来到食堂吃起了早餐，耳边传来同在吃早餐的医生讨论的声音。
　　“老张，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太平间都围起来了，还那么多警察。”
　　“你不知道？”
　　“我昨晚上不值班”
　　“昨晚上，太平间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拖了几具尸体啃了个稀巴烂，你是没看见，那心肝肺啥的全掏空了。”
　　“啊？！那保安呢？太平间不是有保安值班吗？”
　　“可别说了，值班保安更惨，我们去的时候，整个走廊血淋淋的，到处都是肉沫，一脚踩下去都粘脚，后来才在一堆骨头里找到他脑壳，连个全尸都没有。”
　　说到这里，老张放下手中的筷子，把自己眼前的面条推到一边，吞了口唾沫，继续道：
　　“而且，我看的可清楚，那些被拖出来的尸体上全是人的齿印！”
　　“跟最近几个月送来的那些尸体一样？”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个月，这种尸体越来越多。难不成真跟网上说的一样，江城闹僵尸了？”
　　“去你的，你好歹学医的，能信这种鬼话的？”
　　聊到这里，两位医生也没有胃口再去吃早饭了，草草收拾一下便离去了。
　　坐在一旁听着的顾远想起早晨看见的那道黑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三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出现的怪物就长着人脸。
　　顾远扒拉两口面前一点也不香的热干面，回到病房，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有关怪物的话题。网页中出现了大量的帖子。
　　“惊！一家三口惨遭灭门！现场血肉横飞，断肢四落！”
　　“怪物口下幸免于难，幸存者真实采访。”
　　“开局一把西瓜刀，追杀怪物十条街！”
　　“论灵气复苏的可能性以及普通人生存指南。”
　　“江城僵尸事件始末。”
　　“我和我的怪物老婆。”
　　......
　　顾远几乎翻阅了所有的帖子，有些帖子看起来十分真实，有些帖子纯属恶搞水经验，还有些是都市传说，故事汇之类的。
　　也有官方发表的公告表示一切都还在调查中，请公众稍安勿躁，但在公告的末尾却在警示公众注意人身安全，如无必要夜晚不要出门，一定要出门，尽量结伴而行。
　　所有的帖子都没有任何一张图片。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那晚的流星雨过后各地才开始出现怪物伤人的传闻。
　　顾远又搜索了关于那场流星雨的消息。
　　奇怪的是，除了预告那场流星雨来临的消息外再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那场流星雨，仿佛所有的新闻都对那场流星雨视而不见。最后，顾远也只在一些个人论坛上找到零零散散的评论，大多都是说夸赞流星雨的美好。
　　一条评论吸引了顾远的注意，评论的内容是说他好像看见了流星坠落地球，但奇怪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评论的定位是在北方的一个省份。评论下面有许多网友回复表示自己也看见了，定位各有不同，来自全国各地。
　　假设每颗流星都代表着一只怪物，那就意味着，全国各地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无数怪物渗透了。那还只是假设，如果每颗流星上面不止一只怪物呢？或许此时整个国家已经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区了。
　　想到这里，顾远如芒在背。他是正面和怪物交手过的，应该说是被怪物蹂躏过的，他很清楚，个人的力量在怪物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想帮池鱼报仇，无论如何都要加入那个组织。
　　顾远下定决心。可是，那天杀的赵警官走的时候也没留联系方式啊！
　　正在心里吐槽的时候，警察上来了，是针对昨天晚上发生事情的走访以及问询。
　　顾远犹豫再三说出了凌晨看见黑影的事情。
　　警察根据他的描述进行了现场勘查，在楼顶上发现了几块带血的保安制服碎片，根据这几块碎片上的血液痕迹，专家说出了他的分析，几块衣服碎片可能是专门保存下来用来擦拭嘴角血迹的，擦拭后，几块衣物碎片被随手丢在了这里。
　　就像你用餐结束，会掏出纸巾擦拭自己的嘴角......
　　今天的医院有些喧闹。警察的调查取证早就惊动了医院里的人，整个白天似乎到处都在讨论这个案件，直到傍晚医院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日头还没完全落下，顾远看见几个身着黑色作战服提着黑色手提箱的人走进了医院。那天见到的赵警官和钱警官也在其中。
　　正当顾远打算看个仔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白天那个警察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顾先生，晚上好。”
　　“你好。”
　　“今天晚上待在房间里面，早点休息，无论听见任何声音，不要出门，不要随意走动。”
　　“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儿，反正在房间呆着就对了。我还得通知其他病人，先走了。”
　　警察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但顾远能猜到，今晚应该是一波蹲守。
　　时间尚早，顾远打开电视，关上灯，双眼无神的盯着屏幕，屏幕里的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窗外的事情才与他有关。
　　顾远本是想坚持到凌晨，可大病初愈再加上本就早起，躺在病床上的顾远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依然是被一阵直入心底的酥麻瘙痒惊醒过来的，电视还亮着，只是屏幕里的内容变成了单调无意义的雪花点。即使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依旧无法适应，浑身颤抖抽搐，他死死咬住被子，磨破了嘴唇，磨破了牙龈，蹭的被子上面全是血，他不敢松口，怕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折磨终于结束，顾远喘着粗气看向窗户，外面没有任何声音。
　　还好，窗外无事。
　　顾远松了口气，扶着床，低头开始思索自己身体的问题。
　　这是后遗症还是什么？
　　会不会有影响以后加入组织？
　　顾远的思绪有些乱。
　　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顾远的思绪。顾远起身走向窗户，拉开窗帘。窗户外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窗户下沿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动。他低头蹲下身子想看个仔细，脸不断贴近窗户，终于看清楚了。
　　那竟是一个人的鼻子！在不断的翕动，像狗一样，在寻嗅着什么东西。
　　就在顾远的脸贴近窗户的一瞬间，突然鼻子停住，不再翕动。
　　一张人脸从窗户下沿缓缓探了出来。
　　几乎是脸贴脸，二人隔着窗户玻璃对视着。
　　窗外的脸先是愣了一下，看清顾远后，竟欣慰的笑了出来。
　　似乎在说，终于找到你了！
　　凌晨，屋内的电视播着苍白的雪花点，二十二楼的窗外有人在笑。
　　顾远身体有些僵硬，微微颤抖，他只觉得这个春夜有些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