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古斯塔夫

　　体态发福的古斯塔夫身骑骏马奔行于密林之间。
　　年过五十的他，生平没有太多爱好，仅有戏剧与狩猎两项。
　　前者让他沉浸于英雄们的史话，当看到高洁的骑士为爱不惜性命时，他总会忍不住咬着手帕流眼泪。
　　而狩猎则满足了他成为英雄的梦想，当骑着骏马追寻着猎物的踪迹，一点点将对方逼上死路，他都会觉得自己是骑士文学中与恶龙战斗的圣骑士。
　　因此对于狩猎的专业性，他有着近乎病态的执著。
　　身下的灰鬃黑马来自翡翠草原，那里有着整个大陆最好的养马场，是帝国最优秀战马的家乡。与寻常的贵族不同，古斯塔夫的狩猎武器均由他自己打稿设计，弓由六种精选的木材制成，能够产生更大的力量；箭矢均为两刃头，以此保证能更深地刺入猎物的身体，并且不会造成大面积出血，破坏动物的毛皮；除此以外在马上还绑着三柄投枪与两张捕兽网。
　　他敢拍胸脯保证，放眼南北两块大陆，再找不到一个比他更专业的猎人。
　　古斯塔夫扭头回望身后，忍不住连连摇头。
　　那帮没用的废物，一个个比自己年轻起码二十岁，居然连他的马尾巴都看不到，这种水平也配被称作骑士？
　　中年人一边感慨着帝国的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另一边则渐渐追上了前方的猎物。
　　那是一头健壮的雄鹿，古斯塔夫已追踪这个美丽的猎物数十分钟，然而由于森林中复杂的地形，始终没能找到机会给它致命一击。
　　不过现在时机已至。
　　这个肥胖的男人脸上有一双雄鹰一般的眼睛，他右手取下投枪，左手猛拉缰绳。
　　在爱马跃起的同时，手中的投枪飞出，正中雄鹿脖颈。
　　雄鹿发出哀鸣，在它继续向前逃出十余米后，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下。
　　古斯塔夫不慌不忙地在它身边停下，他有些吃力地将肥胖的身子从马上挪下，扭了扭酸痛的腰杆，感慨如今的体力已大不如前。
　　他取出剥皮小刀，准备完成最后的作业。
　　尽管类似的藏品他多不胜数，但亲手收割战利品仍能带给他成倍的满足感。
　　“你过来呀！”
　　发福的中年人仰起头颅，是错觉吗？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哈！大块头，快过来呀！”
　　声音越发接近了，古斯塔夫这一次确定刚才的声音并不是幻觉。这在他的心中激起更大的疑惑，是谁胆敢擅入这座森林，擅入这座唯有得到伟大而英明的“强壮者”陛下的首肯，才可以进入的皇家猎场？
　　“听声音是个孩子。”古斯塔夫喃喃自语，对这个声音的主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他没有骑马，只是背箭拿弓，蹑手蹑脚地向对方靠拢。
　　在拨开了眼前长长的杂草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只蝎尾猴。
　　他猎过不少这种超凡生物，现在在古斯塔夫的收藏室中，就挂着一只蝎尾猴的尾巴。
　　“十七你别瞎跳啊，把它往这边引过来。”
　　那只站在树梢上的蝎尾猴居然口吐人言？
　　古斯塔夫开始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十一，你闭嘴！”另一头正被野猪追赶的蝎尾猴怒道：“少在这说风凉话，我这里可是在冒着生命危险拉仇恨！”
　　另一只蝎尾猴在林间狼狈逃窜，它的身后正追赶着一头硕大的野猪。
　　在千钧一发之际，蝎尾猴十一敏捷地跳至空中，它用力在树干上一蹬，再用尾巴一勾一荡，立即就跃上了对面树的枝头，避开了野猪的冲撞。
　　“拉仇恨……这个说话有点意思。”古斯塔夫咀嚼着蝎尾猴的话语，眼前一亮。
　　好聪明的猴子！
　　“你过来呀！”
　　蝎尾猴十一站在树梢上冲野猪勾了勾手指，接着又转过身拍拍屁股。然后纵身从枝头跃下，继续引诱着野猪前进。
　　野猪喘着粗气将獠牙从树干里拔出，它双眼赤红地盯着那只可恶的猴子，它迈开蹄子势要将这只胆敢用树枝狠戳自己屁股的死猴子撞个稀巴烂。
　　然而还没跑出几步，伴随一声惨叫，野猪坠入一个半米深的土坑之中。
　　“哈哈，它中计了！兄弟们上！”
　　从旁边树丛中一连跳出数只蝎尾猴，有的用石块，有的用木棍，还有的干脆直接用尾巴，总之所有猴子一拥而上痛打落坑猪。
　　不消片刻，坑中的野猪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说话有趣，还懂挖险境的蝎尾猴。”
　　古斯塔夫，他忍不住翘起嘴角低声喃喃：“一只挂墙上，两只当宠物，剩下的就当作礼物送出去……”
　　什么猎犬，白狼和这些懂计谋的超凡生物一比全都弱爆了！
　　在打定主意之后，中年胖子雄鹰一般的目光越发锋利，他伏低身子准备返回马匹身边将装备全部带上。
　　面对这十来只超凡生物，正面对抗的下场不会比那头可怜的野猪好上多少。
　　他要让这些小机灵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兵法。
　　古斯塔夫缓缓转过身子，脑中已经开始构思一系列的陷阱，他要一只一只慢慢将这整个猴群吞下。
　　他的心中激动不已，如此有趣的狩猎他已有近十年没有经历过了。
　　今天的这场了不起的演出，等到他回去之后定要找来游吟诗人将之谱成诗歌，让世人都知道老猎人古斯塔夫有多么了不起。
　　“他是藏身暗影的恐惧，他是冷酷铁血的猎人，他……”
　　“嘿！”一颗大石头狠狠砸在古斯塔夫后脑勺上，这个可怜的胖子甚至没来得及哼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蝎尾猴二十四踩在古斯塔夫的背上，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件新玩具，同时它也不忘通知身后的同伴这边落网的新猎物。
　　“十一大哥，这里还有一个大家伙！”
　　……
　　在经历了长达数个小时的搜索后，一无所获地骑士们失望地返回了灰鬃黑马的身边，他们看着地上雄鹿的尸体，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与惶恐。
　　猎物已经倒下了，现场没有其他任何打斗痕迹，然而黑马的主人却迟迟未归，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为首的骑士咬着牙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找不到陛下我们全都得被吊死！”
　　在其他骑士散去之后，他抚摸着面前温顺的黑马面露茫然。
　　“陛下，古斯塔夫陛下，您究竟上哪去了？”